“3……”
“2……”
“1！”
在張星煒驚詫的目光中，洛塵抱着小白狐就這麼從破窗跳了出去。
這裡是8樓，到地面垂直距離約二十四五米。
洛塵是真拼了，首先他非常想抓住兇手，如此邪徒任他逍遙法外，天理何在？其次他願意相信同伴，相信崑崙樹和小白狐，即使不行，他也相信自己的能力，憑藉自己的身法，從8樓摔下去也死不了，頂多就是受傷殘廢，但這一次，必須賭！
樓外的風吹動他的頭髮，也吹動小白狐銀白的軟毛。
失重下墜。
自由落體。
心跳直衝120。
太刺激。
太踏瑪德刺激了。
下墜。
墜……
墜……
墜……
洛塵傳念道：“崑崙樹，你怎麼回事，你想害死我們嗎？！”
崑崙樹那邊居然沒有迴應！
一人一狐繼續下墜。
墜……
墜……
墜……
就在他們距離地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連路邊行人擡起頭張開嘴嘴裡有幾顆蟲牙都看得見的時候，小白狐身上銀白的毛髮開始泛起淡金色的光來，好像它從一隻白狐狸變成了一隻金狐狸，身後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變得更大，哦不，不是一條，現在出現了兩條，兩條大尾巴好像一對翅膀，伸展開來，扇動……
扇動……
扇動……
洛塵竟感覺到下落之勢明顯減緩。
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
由於狐尾變大，洛塵覺得自己不像是抱着小白狐，而是趴在一張飛毯上面，有幾分阿拉丁神燈的意思。
哈，小白狐變成飛狐。
翩翩躚躚着地。
毫髮無傷。
這時候崑崙樹才傳念回覆說：“剛纔在忙着傳法附能啊！你得相信我，我怎麼會害你呢？”
四周圍的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小白狐收了大尾巴，兩尾恢復爲一尾，“唧唧”叫了兩聲，叫聲微弱，氣息也微弱。
看來，這次飛行對它本身的消耗還是很大的。
洛塵只能將小白狐放在肩上扶好，然後拔腿衝了出去。
他一直留意觀察着朱爲民的動向，此時一眼認準，朝着朱逃走的方向猛追。
卻說朱爲民剛纔帶着五隻小鬼跳樓，爲的就是要將它們墊在身下，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
當一人五鬼如炮彈般砸下、即將觸地的時候，朱爲民催豁巫力逼迫五隻小鬼顯出實體，然後把他們墊在身下，讓它們先接觸地面。
重力、撞擊力、壓迫力疊加，小鬼們發出詭異的哀鳴：“咿呀——”
其中有三隻普通小鬼承受不了如此巨力，慘嚎着魂飛魄散，消散在風中。
剩下嘟嘟和鬧鬧兩個怨煞鬼童，雖然沒有飛散，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靈體虛幻而不凝聚，表情也痛苦無比。
然而朱爲民根本不管那麼多，他只想儘快逃脫，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沒邁兩步，便又摔倒，口鼻流出絲絲鮮血——儘管有小鬼墊底，巨力還是震傷了他的臟腑。
當他聽到上空傳來動靜、周圍有人驚呼，擡頭一看，破窗裡又跳出一個人來，他先是一驚，隨即緊咬牙關，連滾帶爬，帶着嘟嘟和鬧鬧奪路而逃。
鬧市區不愧是鬧市區。
人多攤多，各種排檔佔道擺設經營。
朱爲民和洛塵一逃一追，弄得鬧市區雞飛狗跳，更加熱鬧了。
兜兜轉轉跑了差不多能有一公里，洛塵終於在一條暗巷裡追上了朱爲民。
朱受傷，跑不動了，癱坐在地上。
洛塵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停住，全神戒備。
對這種邪徒，根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啊！
朱爲民看着他，喘着粗氣，說了四個字：“厲害，厲害！”
洛塵心想，這回若不是有崑崙樹和小白狐，靠我自己從8樓跑樓梯下來再追，可惡的養鬼師只怕早就逃得沒影兒了！
他盯着朱爲民道：“說說吧，爲什麼養鬼？大道三千，爲什麼偏偏走上這條邪惡的路？”
朱爲民驀然大笑：“哈哈哈哈哈……誰是邪，誰是正，誰又分得清？”
洛塵說：“正邪存乎一心，用不着誰來區分。”
朱爲民還在笑，眼淚都出來了，似乎聽到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洛塵面無表情地道：“既然你在這裡沒有話要說，那就留到警察面前再說吧！”
朱爲民大笑道：“憑你，也想抓住我？太天真了！”
說完，瞪了一眼旁邊的兩個小鬼，嘟嘟和鬧鬧，突然伸手抓起嘟嘟，就要往嘴裡送。
嘟嘟尖叫掙扎，卻是徒勞。
洛塵皺眉盯着他，隨時準備出手。
突然，鬧鬧跳了起來，拉住朱爲民的胳膊，阻止他吃掉嘟嘟。
朱爲民的臉已然扭曲，看着鬧鬧大聲道：“你不讓我吃她，那我就先吃了你！”
鬧鬧雖然小臉兒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但卻堅決地去掰朱爲民的手。
朱爲民看了看男小鬼鬧鬧和女小鬼嘟嘟，它倆剛纔都受了傷，然而程度不同，嘟嘟的靈體受傷更重、靈體更虛更散，鬧鬧受傷稍輕，靈體更爲凝聚。
而且，朱爲民知道，鬧鬧成鬼的時間比嘟嘟早得多。
終於，他的大手放開了嘟嘟，抓住了鬧鬧。
他緩緩道：“兒子，這一次，只有你能幫我，爲爸爸犧牲吧……”
洛塵心頭一震，原來朱爲民殺妻破腹、取出未足月的孩子所煉成的小鬼，正是鬧鬧！
他感覺不對勁兒，運轉真元之氣，蓄勁於劍指。
朱爲民已經將鬧鬧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小鬼嘟嘟虛弱地趴在地上，看着這一切，她大大的眼睛裡流露出恐懼、不捨與怨恨。
危機感如巨石壓覆在心頭，洛塵凝氣成劍，揮手發出兩道真元之氣，要破去朱爲民身上的煞氣。
然而，事與願違。
朱爲民身上的黑氣暴漲，像一件迎風招展的黑斗篷，又像是一團黑色保護罩。
洛塵的劍形真氣飛入黑氣中，劈啪作響，冒出幾星子火光，便沒了動靜。
這條巷子充斥着惡臭。
黑氣濃如墨汁。
這麼重的陰煞，只怕比厲鬼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洛塵心中驚悸。
那團濃重異常的黑氣，中間緩緩散開，留下兩邊，好像護翼，露出了養鬼師朱爲民的身影。
洛塵皺眉。
這哪裡還是那個中年男人，這簡直是鬼！
只見他頭髮、眉毛倒豎而起，臉上長出了第二張臉，也就是說，他有四隻眼睛、兩個鼻子、兩張嘴，他的臉大部分是他自己的模樣，還有小部分是貌似鬧鬧的孩童面孔。
一大一小兩張臉上都密佈着黑筋，齜牙咧嘴，猙獰可怖。
加上他身上如火焰般那冉冉升騰的黑氣，看起來便彷彿邪神一般。
強大的威壓，令洛塵差點兒後退幾步。
洛塵心說，知道“鬼吃人”，還從沒見過“人吃鬼”，今天真是開了眼了！把自己的兒子沒足月就拿出來煉成小鬼不說，竟然還吃下肚去，簡直是喪心病狂的二次方，這種人決計不能留在世上！
朱爲民張牙舞爪。
洛塵也起了戰意。
“噗噗噗……”他先將小白狐放到身後的牆角處，然後忍痛咬破舌尖，往雙手噴了幾口獻血，強化劍指符。
至此，洛塵的雙手，從食中二指指尖到手肘，都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犀利、肅殺、強勁。
朱爲民四隻眼睛一瞪，兩嘴一張，咆哮着便衝了過來。
那熊熊的黑氣，如暴風，如烈火，席捲一切。
洛塵不懼，悍然迎上。
劍指刺出，血色豪光所到，撕開那混沌濃烈的黑氣。
一個手抓口咬黑氣襲擾。
一個劍指連刺劍氣縱橫。
你來我往，互相攻殺了十幾個回合。
儘管洛塵仗着身法，進退趨避，靈巧無比，但終究是受了好幾處傷，手臂、胸膛、腰腹、腿腳。
反觀朱爲民，卻跟沒事兒人一樣，即使被劍指刺到、被劍氣炸到，也看不出他哪裡有傷。
如此一來，洛塵的壓力陡增。
越打內心越是崩潰。
一種“他怎麼越打越強，我不是他對手”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漸漸地，洛塵受傷越來越多，越來越接近致命要害。
頭腦開始迷糊，身上的傷口急劇增加，陰煞之氣從傷處入侵，令他渾身發麻、頭暈目眩、噁心想吐，最後竟然被朱爲民帶着狂暴黑氣的一拳擊飛，重摔倒地。
這一下傷得很重，洛塵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發生了位移，絞在一起痛不欲生，令他無法迅速從地上爬起。
而朱爲民則威風凜凜，如同身披黑色火甲，邁着震動大地的沉重腳步，朝洛塵走來。
洛塵心想，完了，這回要交代在這裡了……
就在這時，小白狐跑上前，擋在朱爲民和洛塵之間，全身白毛豎起、雙耳豎起、大尾巴豎起，衝朱爲民露出尖牙，併發出“嗷嗷”的叫聲，竟然是在威脅養鬼師不要靠近。
朱爲民笑了，一個人身上兩張臉，同時笑起來極度詭異。
小白狐身子微微顫抖，顯然內心感受到壓力、感覺到害怕。
但它仍然死死地擋在洛塵身前，死死地盯住兇惡恐怖的朱爲民，沒有絲毫退縮。
洛塵心中一動，一隻狐狸尚且如此，我作爲修者，前世也曾睥睨天下、笑傲風雲，怎能這麼輕易就認輸呢？前世的遺憾今生還未補完，今生的承諾和願景也還沒有全部實現，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
心意一變，身上的氣息也跟着變化，從微弱渙散又變得凝聚強硬。
此刻，朱爲民出手了，他可不管阻擋自己的什麼，爲達目的，他可以毀滅一切。
小白狐高高躍起，想用自己的尖牙去咬斷對方的脖頸。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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