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急救室,洛塵、葉心燃就看見一名年輕男子躺在急救臺上,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和儀器。
他就是陳少。
京城門閥大家的少爺。
含着金鑰匙出生的貴公子。
出了事能令人惶恐萬端、顛倒黑白。
如此這般的人物,此刻卻躺在病牀上,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可見,病魔面前,人人平等。
洛雪伊和劉公子也跟了進來,看到這情形,臉上呈現一副緊張到快要窒息的樣子。
洛塵對劉公子說:“你叫他的名字試試。”
劉公子戰戰兢兢地走到急救臺邊,呼喚道:“陳少,陳少……陳戊龍,陳戊龍……你醒醒啊……”
洛塵看着急救臺上那個二十五六年紀,長相英俊帥氣,只是面容憔悴不堪、皮膚全是油汗、頭髮凌亂的男子,只見他一動不動,任憑劉公子如何喊叫、呼喚,始終沒有一點兒反應。
洛塵眯起眼睛仔細觀察……
嗯,不對勁兒。
確實不對勁兒。
因爲從表面看,陳少陳戊龍的臉色微微發紅,是那種不正常的潮紅,嘴脣呈紺青色,額頭、前胸、後背鼓着緩緩蠕動的青筋,有些發黑的青筋,渾身泛着粉紅色的微光,有一種詭異、妖媚的氣息。
洛塵開啓靈覺,感應了一下,發現很重的陰氣,陳戊龍體內有很濃重的陰氣。
洛塵上前,拍了拍劉公子的背,讓他退開,伸手診了診脈陳戊龍的脈,脈象全是亂的,更出現了血氣亂行的現象,若再不採取及時有效的措施,這位陳家大少縱然不爆體而亡,恐怕也會就此殘廢。
病症古怪,那麼病因是什麼呢?
洛塵皺着眉頭,仔細回想前世遇過、看過、聽過的一些疑難雜症和棘手問題。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翻開陳戊龍的眼皮,認真觀察他雙眼的眼珠子。
只見陳上眼白密佈着許多小點……
蠱!
是蠱!
這傢伙中了蠱毒!
只不過,這蠱不同於一般的蠱,大多數蠱毒反應在眼珠的上眼白是黑色小點,而陳戊龍上眼白的那些小點,卻是粉紅色,不仔細看,還有些分辨不出來。
這種蠱難道是……
洛塵只是猜測,不敢斷定,但想到這種蠱的一些禁忌,再結合當前的緊急情況,他決定,不要冒然解蠱、強行解蠱,先穩定住紊亂的血氣脈絡、把人救醒再說。
他對葉心燃說:“小師姐,煩請爲我看場,不要讓人打擾到我。”
葉心燃看着他,點頭道:“好。”
洛塵說完,便摸出隨身攜帶的針袋,從中取出銀針。
他特製的針袋當中,一共有九根特製的銀針,每根針的形態、長短、粗細、軟硬都不同,使用手法、使用效果也各不相同。
洛塵從九針中先後取出四針,分別爲鈹針、鋒針、毫針、長針。
用酒精棉擦拭消毒之後,七寸長針直接針陳戊龍的“中極穴”。
中極穴,位於體前正中線、臍下4寸,系任脈、足三陰經之會。
任脈氣血在此達到了天部中的最高點。
洛塵捻動長針,正旋、反旋、進、退、提、按、彈、顫……
瞧着一根二十多釐米的針刺入人小肚子三分之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感覺到下身一緊。
一個年輕醫生忍不住叫嚷道:“喂,你不要亂搞,搞出問題你付得起責任嗎?”
葉心燃兩步走到他面前,冷着臉對他說:“不要搗亂,否則,我就將你請出去!”
衆人又是一怔,這裡是雲州最大最好的醫院省第一人民醫院,這裡是省一院的急救室,居然有人叫醫生不要搗亂,還說要讓醫生出去,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不講道理?!
然而,醫生護士們偏偏敢怒不敢言,因爲有一批訓練有素的精壯漢子就站在外面,誰也不敢認爲“將你請出去”是一句唬人的空話。
“這……這怎麼可能?”別人都被嚇壞了,但頭髮花白的秦老專家卻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洛塵行鍼刺穴的手,大驚失色道。
旁邊幾個年輕一點的醫生都看着他,似乎在奇怪是什麼令這位見慣無數大場面的權威老專家如此吃驚。
秦老專家喃喃道:“靈樞九針十二原……這就是傳說中的靈樞九針麼……太神奇了……”
他雖然從事西醫,但早年卻也學過中醫,聽師父講過中醫的源遠流長、博大精深,“靈樞九針”便是最古老、最神秘的中醫鍼灸源流。
別人可能不覺得,只是看一根二十多釐米的長針生生刺入人體很有視覺衝擊力,但他是學貫中西的內行,知道靈樞九針每根針玩的都是真功夫。
越長的針越軟,即便針尖再犀利,想要刺破人的皮膚、皮下組織、筋膜、肌肉、血脈直達穴位要點,卻是極難極難。
一般人只會把針弄彎、弄斷,或者刺偏,這非常考驗眼力、手力,甚至還要求一定的氣功,沒有十幾年,是用不了這種長針的。
那人年紀輕輕居然認穴如此之準、進針行鍼手法如此嫺熟,簡直是醫學奇才!
秦老專家心中歎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塵,生怕錯過哪怕一個細節。
只見洛塵用長針七分瀉三分補,片刻收針,以小刀一樣的鈹針,在中極穴上劃了一個不深不淺的五瓣梅花叉,又拿鋒針刺入“曲骨穴”。
曲骨穴,位於腹下部恥骨聯合上緣上方凹陷處,就在中極穴下面一點。
這手法又快又準又到位,秦老專家看得不禁要喝彩,但又怕打擾到洛塵,自己忍住了。
洛塵將一寸六分長的鋒針刺入曲骨穴一寸、留六分,手指一彈針尾,銀針便顫動起來,嗡嗡作響,好像自有一定的韻律。
暫不管鋒針,取出毫針,沿着任脈,一路刺上去,關元、石門、氣海、神闕、建裡、中庭、玉堂、華蓋、璇璣等。
這一下,出手更快,快到旁人雙眼都跟不上,但認穴同樣精準、刺穴同樣到位。
而且,每一下,都注入一道真元之氣。
一路刺到位於面部頦脣溝正中凹陷處的“承漿穴”,方纔停止。
毫針一收,原先被劃開一個梅花型口子的“中極穴”處,突然有液體涌了出來。
不是血,赫然是粉色的黏液。
本來粉色應該是比較可愛的顏色,但這粉色卻看起來好詭異、好惡心,是那種身上掉了皮肉、重又長出新肉來那種粉粉嫩嫩,加之黏黏稠稠。
插在“曲骨穴”裡的鋒針仍舊顫動不停,粉色黏液就綿綿不斷地涌出來。
洛塵讓洛雪伊拿來紗布擦拭。
過了一會兒,黏液沒了,涌出一些半凝結的黑色血塊來。
又過一會兒,淤血血塊沒了,終於流淌出鮮紅血液,洛塵吐出一口氣,行鍼止血,而後收針,將所用過的銀針用酒精棉仔仔細細地拭淨,置入針袋,貼身藏好。
——銀針貼身收藏,有溫養之用,和玉石翡翠相類。
做完這一切,洛塵看了陳戊龍一眼,說了兩個字:“行了。”
話音剛落,大家就看到那些亂成一團的儀器儀表上的數據全部改變,每一項指標竟然都恢復成了正常水平。
所有醫護人員都感覺匪夷所思,這怕不是在做夢吧?!
只有秦老專家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口中不住地道:“神針,神針吶……厲害……厲害……”
見有人激動地靠近,洛塵說:“等等,先不要動他,再躺一會兒,讓他自己慢慢醒過來。”
葉心燃聞言,連忙把人們統統擋在三米之外。
果然,五分鐘後,一個令衆人更加吃驚的情況發生了,只見那原本緊閉雙眼、昏迷不醒的陳少已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估計還沒有適應情況,陳戊龍眼神迷濛,看到那麼多人圍在自己身邊,澀聲問道:“我……我這是怎麼了?”
接着,看向劉公子,本能地先找到自己熟悉的人,又問:“劉……劉莽,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葉心燃有些好笑,這位劉公子的名字原來叫作劉莽。
洛雪伊知道劉莽,他名字叫“劉莽”,人卻不是“流-氓”,家裡父母親戚在昆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正因如此,所以爲人比較囂張。
劉莽見陳戊龍醒了,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陳少,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好啊……太好了……”
陳戊龍擡手指着他道:“說些什麼,我問你這是哪裡?”
劉莽嚇了一跳,趕緊回答:“陳少,這裡是醫院……”
然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講了一遍,因爲洛塵在旁邊,他倒也沒敢添油加醋說酒店怎樣怎樣。
總之,這劉公子先前對別人無比囂張蠻橫,但到了陳少面前,就跟小貓小狗似的。
聽着講述,陳戊龍漸漸回憶起了自己的遭遇,臉上流露出恐懼、痛苦而又迷茫的表情,喃喃道:“我是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
此時,洛塵說:“他暫時沒有大礙了,雪伊姐、小師姐,我們走吧。”
說完,就要帶着葉心燃和洛雪伊離開。
陳戊龍突然說:“你……是你救了我,對嗎?請留步!劉莽,快替我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