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着媽媽好奇的問我：“小輝，你晚上有什麼事嗎？”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思想前後，在這種時候只有說點真話才行。
“媽，我們能換個地方說話嗎，有點事要跟你說。”
“這孩子，怎麼神神秘秘的。”我媽說着，許阿姨說：“既然不想當着大夥說，肯定有什麼私事，行了，都先忙去吧。”
“許姐，那我先出去一下。”
“去吧。”
我跟我媽走出酒店，我們問我：“小輝，怎麼回事？”
“媽，今天高媛媛告訴我，姥姥病的很重，晚上我們是不是要去看看姥姥。”我直接了當的說。
果然，我說完媽媽的表情有些僵硬，問：“你姥姥？”
我點了點頭說：“媛媛姐說，姥姥得了腦血栓，好像挺嚴重的，舅舅在照顧她。”
“什麼時候的事？”媽媽扶着我的雙臂問。
“我也不知道，應該有段時間了，媛媛姐說，姥姥不讓舅舅告訴我們，還說她後悔了，愧對我們，不配見我們。”我也不知道姥姥的原話是什麼，總之我覺得大概是這個意思。
我媽發着呆，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問：“媽，那咱們回不回去？”
“啊？回去，當然要回去，你等會兒我，我先去請個假。”我媽說着慌忙向裡面走去。
我就知道媽媽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去，以前我們的生活那麼窘迫的時候，媽媽都沒有太多的怨言，一直都說是她造成的，不怪姥姥。
在我媽的心裡，她一直都想跟姥姥緩和關係，可是一直也沒有機會，現在突然聽到姥姥病重，心情肯定很複雜。
其實我是站在媽媽的角度考慮的，說實在話，我對姥姥的確沒什麼感情，我那麼小就走了，十年了也沒見過姥姥一次，只是聽到姥姥病重，心裡有些嘆息。
但是，我媽不一樣，她們是親母女。
媽媽請了假之後，就帶我去了姥姥家，也沒有準備什麼，媽媽的心情很迫切。一路上，媽媽一句話都沒有說，表情很沉重，我也不敢說話，怕哪句話說不好會觸動到媽媽。
來到姥姥家，我看着十年未曾來過的地方，已經有些陳舊，上了樓，我媽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高媛媛，看到我們高媛媛瞬間露出了笑容，小聲的說：“小姑。噓，奶奶睡着了。”
“誰來了，媛媛？”舅舅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媛媛衝我們招招手，讓我們進去，小舅看到我媽媽有些傻了，問：“燕子，你們怎麼來了？”
“媽怎麼樣了？”我媽急切的問道。
“剛睡着，坐下說。”舅舅端着洗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
“舅。”我喊了聲。
“恩，你們怎麼來了？”我舅問。
“是我告訴小輝的。”高媛媛說着，我媽說：“哥，你這事就不對了，媽生病了，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燕子，不是我不想說，媽跟我說好幾次了，不讓我告訴你們。”我舅說着一臉的無奈。
“誰來了啊？”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臥室傳來，我媽聽着急忙向臥室走去，我們跟在後面。
打開門，當我媽看到奶奶躺在牀上的樣子，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媽，是我。”
我站在一邊，看着姥姥骨瘦如柴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舒服，記得小時候，奶奶還是挺胖的，現在最起碼受了五六圈，臉上基本沒什麼肉，雙眼黯淡無光，連睜開都顯得那麼無力。
一顆眼淚順着姥姥的眼角滑下，我看着姥姥的嘴，臉都在抖動着，想要掙扎着坐起來，我媽急忙上前扶着說：“媽，都是我不好，沒早來看你。”
我媽扶着姥姥，將枕頭立了起來，姥姥靠在牀頭，緊緊的握着我的媽手，姥姥應該很想說話，聲音哽咽着，可始終說不出來一個字。
我忽然想起媽媽曾經說的一句話：血濃於水，親人就是親人，無論曾經的關係有多麼糟糕，只要彼此的心裡還有那份牽掛，還念及那份親情，終有一天還會緊緊握着對方的雙手。
媽媽坐在姥姥的身邊，淚如雨下，高媛媛在我旁邊也跟着哭了，我雖然有些難受，但是卻哭不出來，也沒有想哭的意思。
姥姥看見我，雖然眼神已黯淡無光，我卻能感受得到她眼中的歉意與渴望，姥姥伸出手示意我過去，我走過去牽住姥姥的手。
印象中，這是我第一次牽姥姥的手，粗糙的已經感覺不到這應該是皮膚的樣子，摸上去，是老化的皮跟骨頭。
“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姥姥哽咽的說着，然後用手絹擦着眼淚，我沒有什麼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姥姥沒想到，你們會回來，這麼多年了……”姥姥說着低下頭，忍不住的哭着。
“姥姥，都過去了，沒什麼的。”我說。
姥姥一個勁的點頭，聲音哽咽着，我看得出來她很難受，就像我一樣，我也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壓抑在心底十年的苦，可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哥，你先帶小輝出去吧，我想跟媽聊會。”
“恩，別太久了，媽得多休息。”
“我知道了。”
出了臥室，舅舅拍了拍我的後背指着沙發說：“坐。”
“舅，姥姥這個病到底有多嚴重？”我問。
“你姥姥身體各方面的情況都不容樂觀，在加上腦血栓，可能在過上半個月，一個月，就開始局部癱瘓，直到最後說不了話，走不了路。”我舅說着點燃一根菸。
我也沒想到我舅跟我說的這麼直接，我舅繼續說：“小輝，你也長大了，你也看到了，無論你小時候你姥姥怎麼對你，現在她也後悔了，我之所以很直白的告訴你，不是想讓你做些什麼，你是家裡的一份子，你應該知道。”
我點了點頭，心裡有些堵的慌，說：“舅，我出去透透氣。”
“我跟你一起。”高媛媛說着也站了起來。
離開姥姥家，下了樓，我深吸了口氣說：“我舅的意思，是不是說姥姥以後就只能躺在牀上了？”
“恩，是這樣。”
“不能去醫院治療嗎？”我問。
高媛媛搖搖頭說：“醫生是我爸的一個朋友，他說已經治不好了，勉強治療的話無非就是拖延一下癱瘓的時間，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更何況，治療這樣的病需要高昂的費用，不是我們能承擔起的。”
我點了點頭，不在說話，來到小區外的小賣部，買了盒煙，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了下來。
“給我一根。”高媛媛說。
我愣了愣問：“你一個女孩，抽什麼煙啊。”
“誰說女孩就不能抽菸。”高媛媛說着把煙搶了過去，然後熟練的抽出一根，點燃。
“你是不是經常偷着抽？”我問。
“也不是經常，偶爾吧。”高媛媛說着，吐出一口煙，我看着她的狀態，就放心了，因爲她只是單純的抽，並沒有往肺裡吸，吸一口就吐出來了。
見這樣，我也沒阻止她，自己也點上了一根。
“我本來以爲，看到你們奶奶應該挺高興的，可是沒想到哭的那麼厲害，她的情緒不能波動太大，小輝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們？”
我無奈的說：“說都說了，還有什麼該不該的，你平時挺瀟灑的啊，不是那種多愁善感愛糾結的女生啊。”
“那我也是女的啊，也會有脆弱，無助的時候啊。你是沒什麼，你迷茫了，糾結了，有那麼多人陪着你，那麼多人關心你，誰問過我啊。”高媛媛突然間爆發了，看着我激動的說道。
我眉頭一緊問：“你，你沒事吧？”
“沒事。”高媛媛說着，別過頭抽了口煙。
我也沒說什麼啊，怎麼就突然這麼激動呢？還有，我不怎麼糾結的吧。
“你這話說的就喪良心，我不是經常陪着你嗎。”
“拉倒吧，是你陪着我，還是你想從我這知道點什麼，你心裡有數。”高媛媛說。
“姐，你該找個男朋友了。”我莫名其妙的說着。
“找你個頭，我讓你來是看奶奶的，不是讓你來給我添堵的。”
我看着高媛媛，有些莫名其妙，從跟她和好之後很少看到她發火，尤其是莫名其妙的發火。
“喂，你這是怎麼了？”我問。
高媛媛看着我，把手裡的煙掐滅說：“靠過來。”
“幹嘛？”
“讓你靠過來就靠過來，哪這麼多廢話。”
我挪過去一點，突然感覺今天的高媛媛有些可怕，問：“幹嘛啊？”
“抱抱我。”
“噗……”我差點噴了，我問：“你沒事吧？”
“你抱不抱？”
“不是，這還在小區裡，不合適吧。”我問。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是你姐，讓你抱抱怎麼了，快點，別墨跡。”
說實話，這需要很強的心理素質，我調整了一下心態問：“你確定。”
“廢什麼話。”
“得。”我扔了煙，踩滅後，抱住了高媛媛，問：“可以了嗎？”
我正說着，高媛媛開始哭了起來，整個身體伴隨着哭聲，在輕微的抖動着，然後擦着眼淚，抹在我的後背，在擦一下，在抹……我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憂傷，任由她把我的衣服當毛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