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些文藝青年們,章晉陽有些無奈,這些人會花大價錢錢買上一本書,但真的不一定會花錢賣一管好筆,更不用說那些文房用品,在這些中二氣息肆意散發的人的眼中,那些都是資產階級情調,是腐化藝術的毒瘤啊。
站在學校大門口想了想,章晉陽決定到武廟看看,那個地方是民俗文化物品的集散地,因爲遠離市區,曾有傳聞說那裡是一些“土夫子”的交易場所。
自己的雕刻手藝現在來說算是有點樣子了,神韻什麼的還說不上,不過但從技巧上來說絕對無人可比,再說自己還可以改變材質,不說別的,鵝卵石變成瑪瑙只是很簡單的事,就算價格比較低,大量出貨的話也是可湊足房子錢的。
那些令人歎爲觀止的精細造物,對自己都是小把戲,沒有誰比自己更能解決這些問題了。只要不接觸古玩文物,做些好手藝還是能受歡迎的。比如說鬼工球,二十世紀初南方牙雕大師翁昭製作的由整顆象牙雕刻而成的二十四層象牙球,交錯重疊,玲瓏精緻,表面刻鏤着各式浮雕花紋。球體從外到裡,由大小數層空心球連續套成,外觀看來只是一個球體,但層內有層。其中的每個球均能自由轉動,且具同一圓心。並且象牙球裡外每一套球均雕鏤着精美繁複的紋飾,有百花、龍鳳及山水人物等數種。當這顆球參加萬國博覽會時,工藝之高超細膩震驚世界。
而對章晉陽來說,這樣的炫技作品最是容易不過,若是要求藝術性,講究起意境神韻,恐怕他連個學徒都比不過。
大冬天的街上行人很少,這讓他走得很快,腳踩上划子行進方式和滑冰滑雪類似,真的放開了跑速度不比現在的小轎車慢。幾個轉彎章晉陽就來到了目的地,關帝廟前也是冷冷清清。也是,這大冬天的誰會出來跑這個。
今天廟門沒有開,現在還不是後世那個旅遊宗教的時代,燒香還是要看時間選日子的,無論是寺廟觀都並不是什麼時間都開門待客,即便是教堂也有規定的接待時間。這是國家政策規定的,畢竟這個國家歷史上藉助宗教名義禍亂天下的可並不少見,幾乎每朝每代都有。
遠遠地看着武廟大門緊閉,章晉陽就沒太深入,他摘下了帽子,甩了甩頭上的汗,扭扭頭左右瞧了瞧,還沒發現什麼,就聽見旁邊有人招呼他。
“小兄弟第一次來啊,看着面生啊,有啥寶貨要出手啊?快來進屋坐坐說話,屋裡烤烤火,這大冷天的看你一頭汗,可別傷了風。”
雖然開着雷達,他知道旁邊有個人,可是沒想到會突然出聲說話,倒是嚇了他一大跳。
這是個看着挺和藹的老大爺,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裝,又和一般的中山裝不一樣,更接近後來的華夏立領,看得出來做工十分精緻。仰着頭精神頭很是不錯的,留着一頭精神的花白短髮,小眼睛不大,笑眯眯的只留下一條縫隙。
紅潤的圓臉胖呼呼的看着十分喜慶,可惜的是下巴上一撮山羊鬍煞了風景,讓他多了許多商人的市儈氣息。
老頭兒身材適中,看不出來胖瘦,個子也不高,和章晉陽差不多——實際上這都算是矮了,畢竟章晉陽才五歲就已經一百六十公分了。腳下穿的是黑的緞面棉鞋,樣子也是老式的官靴兒,這個就少見了,現在這個年頭兒會做官靴兒的手藝人可是稀罕得緊。
章晉陽倒不意外這個老頭兒是怎麼知道自己第一次來的,這年月能到這條小街上來的人不多,除了送禮採購的,來來回回估計就那麼幾個。就是採購的,可能也不是很多,因爲這個東西可是真的不便宜。還能堅持經常來這裡逛逛遛遛的人,那可是真正的喜歡這些。
自己這相貌打扮,說年輕都是擡舉自己,根本就是乳臭未乾,除了家學薰染之外,就是找到什麼好東西想賣個好價了。至於家學,這條街上的人估計都是互相認識知根知底了,誰家有這麼到的小子還能不知道麼。
腳下緊蹬兩步,一個旋身停在老者面前,章晉陽歪着頭看了看老頭身後的門面,這是一溜小平房的頭一間,正對着街口,因爲是拐角,所以小店也是兩面牌匾,黑底木牌,三個銅漆大字“鎮元齋”晃得他心裡一激靈。
連忙站直了又仔細的打量了兩圈面前的老頭,看的老人家莫名其妙,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又擡頭納悶的看着他。
章晉陽不由的有擦了擦汗,這汗是嚇出來的。
眼前的老頭沒有濃密的白長髮,鬍子也只是花白,一口牙齒齊刷刷的白得耀眼,個子雖小卻站得筆直,看得出來是當過兵的人,最重要的——他身上沒有酒葫蘆,也沒有酒味。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老酒鬼完全不一樣,這真是的太好了。
看見老人家一臉問號的看着自己,章晉陽也是很尷尬,連忙咳嗽幾下假裝清了清嗓子。
“大爺,你這鋪面口氣真不小哇,鎮元齋,嚇了我一大跳。”
“嘿嘿,行啊小夥子,你家大人也放心,這麼小年紀就幹讓你看西遊記啦,少不讀西遊,老不看三國,真拿老話不當回事呀。”
章晉陽邁步走到店門口,彎下腰把划子綁在腳上的麻繩解開,磕了磕划子上的雪,伸手推開門一挑門簾就往屋裡走,嘴上卻不耽誤說話。
“那是啥年月的說法?可別迷信了,現在是新社會,科學時代。”
“對對對,科學時代了,建國後不許成精了了麼,不過祖宗留下的老玩應還是好東西呀。哈哈,小老弟一看就是大家子弟,怎麼滴,今天有啥寶貝讓小老兒開開眼?”
這大爺也沒和他多打茬,打着哈哈直截了當地就問他有啥東西,看來是把他當成哪一家的敗家子,偷了家裡的東西來賣錢了。
看着老頭慢悠悠的坐在門口的火爐子旁邊,章晉陽沒搭話,而是直奔貼牆樹立的博古架,揹着手細細的端詳起來。
這一齣兒倒把老頭弄糊塗了,怎麼着,這位這是來買東西不是來賣東西的?難不成自己看走眼了?別是哪家的徒弟來這兒開眼的吧?
章晉陽也沒注意身後的老人家想的這般多,他是真的好奇。
上輩子他最後的十年電商一直就在文玩手串上打滾,文玩雖然號稱是從古玩裡分下來,但是差別真的不是一般的大。雖然對古玩行很感興趣,可是亂世黃金盛世古董,未來一百多年都是太平盛世,古玩的價格一路飛一樣的漲,他本小利薄,根本玩不起,就只能看着流口水。
這家店面不小,大約能有六十多平米,內裡是個大約十平方的套間,關着門,估計着裡面可能是平時休息的炕和工作間。
貼着牆都是博古架,大概的估算一下,曲曲折折的架子上竟放了超過三百件物品。
這些物品當中瓷器佔了大多數,約莫有一半還多,其次是卷軸,都是捲起來放置的,也不知道是字還是畫,剩下的就是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了。
奇怪的是屋裡一個櫃檯都沒有,地當中擺了一套八仙桌椅,上面還有幾個茶壺茶碗兒,看來是待客之用。
火爐就立在門口側面,是個大傢伙,有接近一米高,粗實得很,薄鐵皮煙筒圍着屋頂盤了一整圈兒,在門上面的亮子上戳了個洞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