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警察局,把銀行卡交給負責的那位警察,警察親自上銀行檢查,看到二十萬的賬上數字,抿着嘴笑,眼神似乎在說孺子可教。
當下把老太太的兒子女兒叫來,幾個人商討一番。老太太的兒子態度明顯好轉,對堯鋼說:“既然賠償金都到位了,我們也不說什麼了。下回注意啊。”
警察又把堯鋼教育一番,辦了手續就把他身份證和其他證明都還給他。
堯鋼出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看着空空如也的錢包,苦笑一聲。
晚上回到租住房,躺在冰冷的牀上,纔想起一天沒吃飯,可是沒有絲毫飢餓感。他脫下衣服,輕輕撫摸着胳膊,看着細如蚊腳的針眼,心裡惴惴。
做了一晚上的怪夢,總夢見自己變成怪物,橫行都市,見人咬人,滿嘴血地慘笑。
他“啊”的驚醒,瞪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他工作的公司,是一家做網站的小公司。全公司一共十個人,地址坐落在商業區一個不起眼的辦公樓裡。
堯鋼上班的時候,眼睛發澀,昏沉沉的總想睡覺。前臺小姐叫李冰柔,是個很開朗的漂亮女孩,看見堯鋼吃驚地說:“堯鋼,你怎麼了?昨晚上哪鬼混了?”
堯鋼還不知道自己變成熊貓眼,揉着眼睛說:“昨晚沒睡好。做噩夢了。”
李冰柔同情地看着他:“堯鋼,你昨天可沒請假啊。老闆都發火了,你有點心理準備啊。”
堯鋼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他呆坐在自己座位上,想等會兒跟老闆把事情說清楚,態度主動一點。
等了一上午,老闆周小虎也沒露面。堯鋼突然感覺十分難受,噁心地想吐,精神極度萎靡,耳朵嗡嗡直響,滿頭虛汗,心想恐怕是昨天的藥物發揮作用了。
周圍的同事都奇怪地看着他。
堯鋼真是難受到了極點,臉色極度慘白,眼皮子睜不開。這時,朦朦朧朧聽見有人叫他,他勉強回過神,李冰柔推推他的肩:“你沒事吧?老闆來了,讓你進去。”
堯鋼支着身子,步履蹣跚往辦公室走,每走一步都極度痛苦,胃裡翻江倒海,就想吐。
勉強進了辦公室,周小虎正坐在辦公桌後收拾東西。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長得特別胖,滿臉橫肉,在業內以小氣詭詐不守信用著稱。這時看見搖搖晃晃進來一臉病容的堯鋼,十分厭惡。
周小虎有潔癖,最噁心的就是看見屬下感冒得病,他在公司裡立下規定,誰感冒誰請假,如果有病不說立即開除。
他本來就對堯鋼有意見,現在經濟危機,自己的財政也左右騰挪十分困難,必須要開除幾個員工緩解壓力,堯鋼啊,堯鋼,你真是撞到我槍口上了。
周小虎皺着眉問:“你怎麼了?”
“老闆不好意思,我昨晚沒……怎麼睡好?”
“你昨天沒來,爲什麼不請假?”
堯鋼低頭說:“有點急事,就……忘了。”
周小虎咳嗽一聲:“堯鋼啊,你是個好員工。你來公司有兩年了吧,算是一個老員工了。怎麼說呢,我對你的工作很滿意,但是呢……”堯鋼也不是傻子,鑼鼓聽音,知道周小虎要開除自己,心裡一激動,突然大嘴一張,“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黏液。
這灘黏液極爲粘稠,呈深紫色,很像結核病病人的嘔吐物,黏黏糊糊一堆正噴在意大利地毯上。
周小虎就跟讓高壓電打着了一般,從老闆椅上彈起,眼珠子都瞪圓了,張嘴就罵:“堯鋼,你他媽的幹什麼!你給我滾,公司給你開除了。”
堯鋼渾身幾近虛脫,有氣無力地說:“周老闆,我,我,還有一個月的工資和獎金還沒給我。”
“你給我滾!”周小虎罵道:“我這意大利的地毯,好幾千美金,我沒讓你賠錢不錯了,快滾。媽的,你怎麼跟垃圾一樣,走哪噁心到哪。”
堯鋼搖搖晃晃站起來,擡起雙手,發現手心不知什麼時候滲出大量黏液,就好像出了汗。他隨手抹在沙發上,留下一個清晰無比的大手印。
周小虎抄起電話:“保安!趕緊來!”
堯鋼擺擺手:“周老闆,我希望你能把我的工資結算清楚。”
這時候,門開了,從外面進來兩個保安。周小虎指着說:“這個員工鬧事,把他東西收拾收拾,給我一起扔出來,我不想看見他。”
兩個保安每個都一米八大個,臉膛通紅,力氣極大,一左一右夾起堯鋼:“哥們,老老實實走吧,別讓我們難做。”
堯鋼這時如癱瘓了一樣,任由他們給架出去。他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直接被帶出辦公大樓,李冰柔和其他同事吃驚地看着這一幕。
堯鋼真的被他們扔在辦公樓後面的衚衕裡,他整個人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
其中一個保安說:“哥哥,不會把他弄死了吧?”
那保安擺擺手:“趕緊走,別讓人賴上。”
這條衚衕鮮有人經過,堯鋼就這樣一直躺着,身上滲出大量的黏液。剛剛入夜,天上烏雲翻滾,下起了磅礴大雨,他整個人落在雨中,一動不動。
堯鋼是被疼醒的。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半截身子都泡在雨水積滿的水灣裡。天空不時打着閃電,狂風怒號,雨越下越大。
他扶着牆剛要站起,突然慘叫一聲“啊~~”
身上就好像被撕裂一般,火燒火燎,疼到極點。
他疼得幾乎沒了知覺,七手八腳把身上衣服都給脫下來,希望以此減輕一點痛苦。脫到後來,疼痛難忍,他的所有力氣都開始撕扯內衣,直到渾身赤裸裸。
他看到自己渾身的皮膚全部破裂,每一道紋理都被扯開,全身上下佈滿了詭異條紋,十分慘烈,猶如上古武士身上的紋身。
張開雙手,可以看到兩條手臂,血管暴起,皮膚正在緩緩膨脹,像是要撕裂了一樣。
他整個人都傻了,劇烈的疼痛讓腦子瞬間極度清醒,我……會不會全身爆裂而亡?
堯鋼感覺人慢慢變高了,眼前所有的一切清晰無比,甚至能觀察到單個雨點下落的全過程!緩慢得好像慢鏡頭一樣。
他目測了一下此時的身高,至少能有兩米。頭髮都溼溼的粘在肩上,他陡然醒悟,我是個小平頭啊,怎麼頭髮變長了。
用手撫到眼前,原本黑黑的頭髮此時已經變成深紅色。
他全身像是被充了電,感覺精力、體力、智力似乎都達到了峰值。肚子裡有一股邪火,急需發泄出去。
像是受到召喚,或是蠱惑,堯鋼慢慢張開雙手,擡頭望天,不知不覺中雙腳慢慢離地,整個身子居然飛了起來。
這種感覺極爲奇妙,全身上下極爲疼痛,但骨子裡卻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強烈衝動。此時此刻,他的頭腦異常清醒,可又好像磕了藥一樣,處於極度迷幻的狀態。
周圍的高牆、雨點、空無一人的街道、路燈似乎都在飄渺變形。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離地三米左右,處於空中懸浮狀態!
如果此時有人偷窺,一定會大吃一驚,一個比姚明還高,披散一頭紅髮的男人,雙手攤開,表情痛苦的懸浮在空中。誰遇見都能喊老婆一起出來看上帝。
慢慢地,堯鋼感覺疼痛減輕,皮膚似乎正在回收,有一種緊繃繃的感覺,同時他在空中也緩緩落下,直到腳踏實地。
再一摸頭,依舊是黑黑的小平頭。自己又恢復了原狀。
這時,才感到極度的寒冷。
他才發現還光着身子站在大雨裡呢,趕緊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穿在身上,跟落湯雞一樣跑到車站。
不多時,來了一輛公交車,他上車的時候,全車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這人幹什麼了?在雨裡洗澡了?一身的水,衣服都溼透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夜裡十點。堯鋼把衣服都脫下,趕緊用毛巾擦淨身子。租的房子很簡陋,不能在室內洗熱水澡,他只能哆哆嗦嗦蓋着厚被躺在牀上。
這纔開始細細地回想今天發生的事。
我能空中懸浮這種能力,一定和那個神秘組織注射的藥物有關。堯鋼翻來覆去地想,是不是這種藥物能改變人體結構呢?記得高中生物時候學過鳥類的飛翔,裡面有句話記得很清楚“骨中空內充氣體”。當時生物老師解釋,鳥類之所以能夠飛翔,和它自身的生理結構有很大關係。比如無牙齒,無膀胱,直腸短,不儲存糞便,高效的雙重呼吸,完全的雙循環,外形流線型,體被羽毛等,而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特殊的骨頭,它們全身都是中空的氣質骨,充滿了氣體,所以能翔浮在空中,難道我也是這樣?
堯鋼再也睡不着了,他打開筆記本上網,在百度裡以“人體懸浮”爲關鍵字查詢。
關於人體懸浮,目前沒有什麼很明確的說法。大多都是來自魔術。人體懸浮是魔術中的至尊奧秘,有許多世界級的魔術師都會表演這個魔術。
在網上找到一些視頻揭秘,舞臺上表演的懸浮比較好解釋,以大衛科波菲爾的懸浮表演爲例,他是利用了背後的鋼絲繩和鋼圈的巧妙配合,以機械的精巧來欺騙觀衆眼睛矇混過關。可有一些魔術視頻,就沒人能解釋了,這些魔術師都是在街頭或者廣場表演,周圍人山人海,根本不具備吊繩的條件,可他們也可以做到人體懸浮。甚至能催眠其他人也做到空中懸浮。
這些魔術雖然精妙,但並不是堯鋼所關心的。魔術再精妙,它也是魔術。這和自身出現的生理異常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又查了查其他資料,其中有個網友轉載了來自海外的一篇科學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來自美國的自然科學家聲稱在中國青海境內,某個深山大林裡遇到個修煉的苦行僧,這位苦行僧親自給他表演了人體懸浮。
這位科學家極爲驚歎,本想用照相機拍攝,但被苦行僧嚴厲制止。科學家心有餘悸的在文章裡表示,這位僧人的眼神尖銳如刀,能殺人啊,自己當時根本不敢做什麼非分之事。
在僧人表演的時候,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事。
僧人渾身漲裂,在他周圍颳起了一陣旋風,周圍樹葉瑟瑟作響。科學家說,他這是在吸收能量,這種行爲很像是類似昆蟲的擬態。
昆蟲?!這個詞蹦入堯鋼的腦子裡。他可是個極爲狂熱的昆蟲愛好者,瞭解很多來自昆蟲王國的秘密。
自己只想到了鳥類,怎麼沒想到昆蟲也會飛呢。
他什麼也顧不得,光着屁股從牀上下來,翻到一本昆蟲的書。
在幾億年前的石炭紀,當時大氣中氧氣濃度升高到一個峰值,昆蟲開始由爬行方式往空中發展。由於飛翔所消耗的熱量是爬行的幾十倍,因此需要更多的能源——糖分和氧氣。
石炭紀的高氧氣濃度也是誘發物種向天空拓展的重要原因。
看到這裡,堯鋼有點恍然,他想起自己在空中懸浮的狀態。當時全身皮膚皸裂,身高暴漲,一定是爲了吸收空氣中更多的氧氣和糖分!
這個世界上雖然有很多無法想象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它所形成的潛在設定是不會改變,那就是能量守恆!
自己的全身構造已經變化,雖然不太清楚其變化的程度和方式,但初步來看,這種構造可以使自身的皮膚配合呼吸系統,提高吸收周圍氧氣的純度和濃度係數,從而達到使自己飛天的目的。
堯鋼來到鏡子前,看着裡面赤身裸體的自己。我真的可以飛起來嗎?
他決定試試自己這個能力。
強烈的嘔吐感又一次襲來,堯鋼跑到廁所大口吐着,噴出許多深紫色的黏液。難道這就是身體改造的副作用嗎?
停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恢復正常。想起自己懸浮時,身體受到的劇烈痛苦,有點打退堂鼓了。
算了,不想這個了,頭暈暈的,趕緊睡一覺吧。
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下午。他睜開眼,感覺身體從未有過的清爽。肚子也咕咕直叫。打電話叫了外賣,好好大吃了一頓。
看着外面的天,他暗暗下定決心,這是一個契機,讓我改變一生的契機。自己從小就是好學生,被教育聽老師話聽家長話,老老實實不惹事不招事。養成的性格就是這麼窩囊,總希望息事寧人,得過且過,這纔會被周小虎這樣的社會渣子踩在頭頂拉屎。
吃完飯,漫無目的地上了會兒網,等到夜色朦朧時,穿好衣服,來到戶外。
他所住的小區背靠大山,其中開鑿出一條通往郊區水泥廠的山路。這條路平時也就能偶爾看見大型貨車經過,路廣人稀,尤其是在晚上,藉着月光,冷冷清清,十分陰森。
……
朱耀是個瘋狂的電影迷,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導演,角逐奧斯卡。家裡甚是有錢,老爸是房地產商,在兒子畢業後給他買了全套的拍攝器材。
他和幾個朋友策劃拍攝一個恐怖系列短劇,恐怖片最是吃功夫,氣氛、故事都要求極爲苛刻,拿捏得當。還要考慮音響、燈光、拍攝現場等等要素。這天晚上,他們幾個就到了山上,打算拍攝鬼親的橋段。
朱耀扛着攝像機,以人的視角在山裡的林間小路巡視。別說這裡夠陰森的,樹木叢立,怪枝橫生,映着月光,真如鬼怪一般。
一個女孩按照劇本的要求,穿着一身紅色嫁妝,在遠處若隱若現。朱耀和演員都靠藍牙聯絡,他邊拍邊說:“不錯,不錯,就這樣,慢慢走過來。”
拍着拍着,突然從每個人的耳機傳來他一聲驚叫:“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朱耀看到衆人還在傻愣着,趕緊補充:“西邊,九點方向。”
衆人一起去看,只見在銀亮的月亮前,一個2米多高的人張開雙臂懸浮在空中。此時月光如水,映在這人的身上,仿如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邊。
他滿頭紅髮披散,身形健碩,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妖豔美感。雙臂與身體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十字架。他緊閉雙眼,臉上表情既痛苦又陶醉。
這大半夜的,突然飛出這麼個人來,確實讓人極度驚駭。
朱耀還算有點專業精神,趕緊拿攝像機對着這人死命的拍。穿紅嫁妝的女孩都看癡了,嘴裡喃喃:“太帥了。我要是有這樣一個男朋友就好了。”
堯鋼進入一個很玄妙的境界,他在極力維持這種狀態,可每過一秒鐘就好像到了極限,完全靠意志在支撐。
他不敢睜開眼睛,生怕破壞這守恆的能量氣場,可是精神卻極度活躍,大腦似乎跟雷達一樣,放射出電波,以身體爲圓心,向周圍擴散。
所有人都沒注意,在不遠處的草叢裡,雜草搖動,藏着一個人。他正潛伏在地上,極爲謹慎地看着天空懸浮的堯鋼。
突然之間,堯鋼睜開雙眼,眼神中精光四射,冰浸入骨。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一種很濃重的殺氣。
這股殺意,如絕世利刀一樣寒光四射,從某一點迅速擴散襲來。如鬼泣如狼奔,讓人有種進入地獄的感覺。
堯鋼活這麼大從來沒有這種直視死亡的強烈感受。
他身體猛一收縮,如一張弓,蓄滿強力,以極高的速度消失在黑濛濛的空中。
朱耀都傻了,這是魔術嗎?還是……特異功能?如果是魔術,這個大個子肯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魔術師。
草叢裡的人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堯鋼躲在大樓陽臺上,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剛纔的飛翔狀態耗盡了他全部體力,整個人虛弱的三歲孩子都能給打倒。
這殺氣是從哪來的?
這個時侯,他的頭腦還是極爲冷靜的,擡起手錶看看,現在完全可以自如進入懸浮狀態。但是時間只能維持4-5分鐘,如果在空中以全力飛翔,只能維持10秒鐘不到。
飛翔實在是太耗體力,整個身子就跟掏空了一樣,腦子嗡嗡直響,看什麼都雙影。他癡坐在陽臺角落裡,稍恢復點體力,小心翼翼地下樓回家。
他沒想到晚上所做的一切將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朱耀再沒了拍片的興趣,心急火燎地打了個車,連夜趕回家。把這段視頻導出後,第一時間上傳在各大視頻網站。
標題就一句話:中國驚現世界最大的魔術師!
誰也沒想到,這段不到五分鐘的視頻,居然引爆了網絡,僅僅一個晚上,光是優酷上的點擊率就逼近2萬,下面回帖無數,有驚歎的,有感慨的,還有的裝b,聲稱自己都看見鋼絲了。
不到一個禮拜,視頻在各大網站都是排名第一。
許多網友表示在西方魔術統一世界魔術界的今天,中國出現這麼一位偉大的魔術師簡直是所有中國人的榮耀,相比之下,劉謙之流變個戒指裁剪個報紙這樣的魔術簡直就跟小孩過家家一樣。
也有一部分小衆網友,覺得這跟魔術關係不大,要麼是一個驚天的騙局,要麼這人有特異功能。
但如今社會,人人都相信人性本惡,特異功能之說很快消失。小衆網友甚至結成了砸磚專業隊,上各大網隊灌水拍磚,說是骯髒的騙局矇蔽了國人的雙眼。
不管什麼態度的網友,都強烈要求這個魔術師走到前臺,把技藝展示給世界看。
在不同城市的不同角落裡,有這麼幾個人也在津津有味地反覆看着這段視頻。他們有的在網吧,有的在豪華別墅。一個極爲清秀,戴着眼鏡,書生氣十足的大男孩,正坐在某音樂學院的計算機室,捏着下巴幾根小鬍子,眯着眼睛看。如果旁邊有細心人,就會發現,他的眼神散着滲人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慄。
堯鋼還不知道這些。只要不處於懸浮狀態,他還是那個不起眼的普通人。
現在必須要做的是,把周小虎欠自己的工資給要回來。
堯鋼翻翻自己的錢包,連存款帶現鈔,也不過幾千元。現如今找工作這麼難,幾千元也不知能挺到什麼時候。周小虎欠的工資雖然說不多,但畢竟能解一時之需,現如今一根刺一樣插在心裡,如果就這麼過去,實在忍不下這口惡氣。
打定主意,他又來到了公司。李冰柔正在接電話,看見他來了十分驚訝,匆匆掛了電話問道:“你還好嗎?”
“挺好的。”堯鋼淡淡地說。
李冰柔低聲說:“你是來要工資的吧?今天周小虎可能不太方便,我剛纔看見有幾個人殺氣騰騰的到他辦公室了。”
“就是天塌下來,我也得從他嘴裡把這錢摳出來!”堯鋼說道。
李冰柔像不認識一樣看着他。在她印象裡,堯鋼是個懦弱的,不愛說話,甚至稱得上自閉的書生。今天這是怎麼了,打了雞血還是吃了嗆藥。
公司內線響了,電話裡傳來周小虎疲憊的聲音:“什麼事?”
李冰柔猶豫不知怎麼說好。堯鋼目光淡定:“就告訴他,我來了。”
“堯鋼來了,說是要他的工資。”李冰柔說道。
只聽電話裡,周小虎牙疼似的吸了口涼氣,說了聲:“媽的。”這兩個字兩人都聽見了,李冰柔臉紅紅的,不好意思看堯鋼。周小虎說:“讓他進來。”
周小虎真是煩透了,他除了這家網絡公司外,還承包了幾個地產項目,聘了兩個包工隊幹了半年多。因爲趕上經濟危機,這些項目前景十分慘淡,最好的預測也是勉強保本。這周小虎就動起了歪心思,想方設法給包工隊挑毛病找問題,找來一些自稱是專家的人鑑定說工程粗糙,完全不能達標。
那兩個包工頭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江湖,什麼樣人沒見過。周小虎這邊剛撅屁股,那邊人家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
現在兩個人帶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民工直接殺奔周小虎的辦公室進行談判。周小虎一貫行事小心,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自己這個老巢的,居然讓人給堵在屋裡,當時就懵了。正巧這時,堯鋼也來湊熱鬧。
周小虎立馬來了主意。
堯鋼進了辦公室嚇一跳,沙發上坐着五六個彪形大漢,一身不合體的衣服,一個個兇光畢露,恨不得見誰咬誰。
周小虎看他進來,猛地一拍桌子,轉移戰略視線:“堯鋼,你還來幹什麼?”
堯鋼本來還想給他留點面子,私下說。但一看他這麼個操性,立即單刀直入:“我來要工資。”
周小虎聲音提高八度:“你那天把我地毯弄髒,我說什麼了?你們大家評評理,這小子無辜不來上班,我責問他兩句,他就把我意大利地毯吐得亂七八糟。我去幹洗,你知道花了多少錢?你小子也太狠了點吧。那地毯還是我……叔叔從國外捎來的。現在他已經得癌症死了,這是他給我留下的唯一的遺物。”說着說着,眼角還溼了。
堯鋼根本沒有和無賴溝通的經驗,看到這種情形也有點手足無措。只是一個勁地重複:“把工資給我。”
兩個包工頭點上煙,面無表情地看着兩人交鋒。其中一個叫董哥的,混過黑社會,臉上一條大疤從眼眉橫貫嘴角,最是狠角色。
周小虎訴苦:“老董,老趙,看見沒有。我是真困難,現在這活兒真不好乾。上面政策嚴,下面刁民鬧。就把我卡在中間受罪。就說這小子吧,真是蔫壞,在我辦公室又吐又拉的。唉~~~都看我好欺負。”
堯鋼又進一步:“你別耍臭無賴,快把工資還我!”同時聲調提高。
董哥吸了一口煙,把菸屁股狠狠摁在菸灰缸裡,白着眼說:“誰褲襠子沒拉好,把你露出來了,趕緊滾。”
堯鋼暴怒,臉都漲紅了:“周小虎,我在你手下幹了兩年,就算一條狗你也不能這麼打發了吧。我只希望你把應得的給我。”
周小虎看看董哥:“我的錢就這麼多,這個來分那個來鬧,給你們哥幾個剩的就不多了。”
董哥豁然站起,瞪着堯鋼說:“滾出去。我老董每次只說一遍,到時候打你出去就不好看了。”
堯鋼火撞頂樑門:“我只想要回我的工資,怎麼錯了嗎?”一時激動到了極點,突然大嘴一張,“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深紫色的黏液。這堆黏液呈泡沫狀,全是一個又一個透明錚亮的水泡。在那些大水泡之中,似乎還有許多綠色的液體在流動着。
這團黏液正噴在董哥的鞋上,給他噁心毀了。這雙皮鞋還是他特意借來參加談判的,這小子真有股江湖豪客的爽勁,脫下皮鞋就在沙發上蹭。
周小虎就跟觸了電門一樣:“我說老董,你這不是純心噁心我嗎?”
董哥睚眥俱裂:“媽了巴子的,小四小五把這小子給我扔出去打一頓。”
兩個壯漢站起來,拽着堯鋼像拖死狗一樣給拉出辦公室。所有的員工都目瞪口呆,從各個角度偷窺,低聲交頭接耳。
小四,小五提着堯鋼在過道這麼一走,其他公司都看見了,許多好事的都出來圍觀。小四就跟凶神惡煞一樣,指着鼻子罵:“都滾回去,看你媽看。”
這些白領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自以上流社會精英自居,哪看過這等陣勢,縮頭縮腦都回去了。
三個人進了電梯,等電梯門一關上,小四就想動手。小五說:“你等會兒,大樓裡有攝像頭,等出去再給他舒舒皮子。”
此時的堯鋼全身酥軟,不停地抖動,不停從嘴角吐綠沫子。
小五倒吸一口涼氣:“我說老四,這小子不會有癲癇病吧。”
小四就跟土匪下山一樣:“有羊角瘋我也照抽。”
三人出了大樓,轉到後面的衚衕,小四把他扔在地上,過去照着肚子就飛起一腳。踹的堯鋼整個人如大蝦一般彎曲。
小五說:“算了吧,別鬧出人命來了。”
小四掙開他:“好幾天沒活動活動了,算他倒黴。我先打一頓再說。”說着,抄起拳頭雨點一樣砸在堯鋼身上。打了一會兒,覺得不過癮,騎在身上,照着頭猛打。
堯鋼已經完全沒了知覺,被打的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他們三人誰也不知道,在不遠處的陰暗角落,站着一個穿着時尚得體的年輕人,他正是音樂學院裡看堯鋼懸浮視頻的大男孩。此時他正眯着眼睛,仔細觀察發生的一切。看了一會兒,用手推推眼鏡,搖搖頭走了。
“不是他。如果他有那種能力,絕不會這樣捱打。”
小四打着打着,堯鋼突然睜開眼,從嘴裡吐出一團黏液正噴在他臉上。小四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大叫一聲翻身落了下來。
堯鋼扶着牆勉強站起,跌跌撞撞往前跑。
小五脫下衣服給他擦淨臉上的贓物,只見小四臉上居然給燎出了許多噁心的水泡,一張臉又紅又腫,十分猙獰恐怖。他驚駭地問:“你沒事吧?”
小四慘叫一聲,眼珠子都紅了:“這小子噴的什麼?我操,燒死我了。媽的,我非捅死他不可。”從後屁股拽出一把匕首刀。
小四真是一條彪漢,不顧的毀容,拽着刀就朝堯鋼追去。小五在後面緊緊跟隨。
堯鋼渾身乏力,根本跑不多遠,完全是靠一口氣支撐。此處屬於背陰面,當地市政府一直沒騰出手來治理。這裡街道縱橫,高低墩子樓錯落有致,使整個地區複雜的猶如迷宮。堯鋼佔着地利,不斷地改變方向,見衚衕就鑽。
小四和小五跑着跑着也懵了,眼看的這小子跌跌撞撞馬上就要癱在地上,沒想到這麼頑強,滑不溜手跟鮎魚一樣。
小四發狠道:“等我抓到他的,先把他兩條腿給卸了。”
小五看看地形說:“老四,這麼追不是辦法。咱們兩個人,一個追一個堵。”
小四點點頭:“老五,你去堵他。我是個路癡,只能去追。媽的,這片爛房子是誰造的,衚衕這麼多。”
分配了任務,小五從另一條衚衕鑽了進去。
堯鋼完全跑暈了,也不知現在身在何處。最要命的是頭極度眩暈,又困又乏還噁心,就想從天而降一張大牀能呼呼大睡。
跑着跑着,眼前出現岔路,眼睛一瞟,小五從側面追擊過來,再看身後嚇得魂飛魄散,小四正拿着刀急速奔跑而來。
只有眼前一條路了,他趕緊鑽了進去。
小四看見小五,眼睛都冒火了:“老五,追啊。”
小五從懷裡掏出一包紅梅,遞給他一支菸:“老四,着什麼急。這小子跑不了,他鑽的是死衚衕。嘿嘿,咱哥倆好好玩玩他。”
小四氣喘吁吁接過煙,就感覺臉上火燒火燎,難受異常。把煙別在耳後說:“不行,媽的,收拾完這小子我的趕緊上醫院。臉上就跟潑了硫酸一樣。”
兩人順着衚衕走進去。
這條小巷子是在一所巨宅之中硬開出來的,十分奇特,所以巷子的兩旁,都是高牆——屬於巨宅的高牆。牆壁風格古香古色,只是有年頭了,白粉剝落,斑斑裂痕,顯得十分滄桑。
堯鋼一跑進巷子裡,不禁嘴裡發苦,巷子盡頭是一面五米多高的厚牆,完全擋住了去路。身後腳步聲漸進,那兩人馬上就要拐進來了。
……
小四和小五一走進巷子,就感覺不對。巷子裡空空蕩蕩,空無一人,剛纔追擊的那小子竟然憑空消失了!
他倆面面相覷,喉頭咯咯作響。巷子一頭是高牆,這頭哥倆一直堵着,那人怎麼會沒有了呢?
小五倒吸冷氣:“老四,我怎麼覺得這事怪怪的。難道這小子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小四朝地上吐口痰:“別胡說。肯定是牆根那有什麼狗洞,那小子鑽過去了。”
兩人順着巷子來到盡頭,很仔細地查看了高牆每個角落,這面牆少說半米厚,磚縫宛然,根本就沒什麼洞。
兩個人下意識地擡頭看看天,天空蔚藍,在巷子上空只是狹窄的一條縫隙。小五後脊背猛然發涼,拉住小四的手:“走吧,走吧,我怎麼覺得滲的慌。”
小四還有點不甘心,來回審視巷子,實在想不出那小子能跑到哪去。
此時的堯鋼正處於懸浮狀態,整個身子躲在屋檐下的陰影裡,清清楚楚地看見正下方兩個人不知說着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就要到四分鐘了,這就逼近自己的極限。
剛纔太過緊急,還沒來得及翻過高牆,那兩人就追了進來。現在的堯鋼對懸浮的控制力極差,要處於平衡狀態,必須保持平穩靜止狀態,稍微出入,就會破壞這種機能上的和諧。
他靜靜懸浮在空中,頭上的汗順着臉頰往下淌。
眼看的一滴汗水從空而降,落在小五的肩膀上。
不好,已經到極限了。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子正在慢慢萎縮,原本超強的能力流正在緩緩消散。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就在周圍不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股淡淡的殺氣。這種感覺他極爲熟悉,自己在後山演練懸浮技能時就碰到過。
壞了,怎麼又遇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這股殺氣沒有那天的濃烈,但也好似快刀割喉,尖針刺身,十分不舒服。
堯鋼汗如雨下,自己也活了二十七年,今天第一次到了死亡邊緣。
他的懸浮機能馬上就要沒了,這時,看到身邊是一扇窗戶,也顧不得許多,打開窗子翻了進去。
進去以後纔看清,自己身處一個極爲富麗堂皇的屋子,裝飾風格豪華無比,一張大牀能並排躺兩隻大象。地上是豔麗的紅地毯,天棚掛着璀璨的猶如宇宙飛船一般的吊燈。一排大書架橫貫整個牆壁,上面插滿了大部頭的書籍,還擺放了許多說不清朝代的古玩。
堯鋼再也堅持不住,從空中落在地上,還好摔得不重。他蜷縮着躲在牆角,大口喘着氣,再也沒了力氣。
小四和小五把巷子仔仔細細查了個遍,連只蒼蠅都沒有。小四捂着臉說:“媽的,便宜這小子了。”
過了好一陣,堯鋼才恢復體力。身體倒是無比清爽,只是有種高潮後的疲倦。他擦擦汗站起來,仔細大量四周,心裡惴惴不安,一會兒人家不能把我當小偷給抓了吧。
他小心翼翼來到門前,仔細聽着。外面傳來若有若無的鋼琴聲,飄飄渺渺,十分悅耳。隨即推開門,走了出去。
自己是在一處豪宅的二樓,憑欄下望,富麗豪華的大廳中央,有個穿着學生裝的女孩正在彈鋼琴。
因爲居高臨下,看不清女孩模樣,只見她身材輕盈,手指靈巧,正彈着最近很流行的《天空之城》的電影花絮裡的美國鋼琴音樂插曲。在鋼琴上還趴着一隻半大的黑貓,正懶懶地打着哈欠。此時此景真是美極了。
這音樂太動聽了,一個弱冠女子居然把鋼琴詮釋到如此一個美輪美奐的境界。堯鋼從來沒聽過真人彈奏鋼琴,整個人都醉了。
他揉揉太陽穴,整整思緒,整座豪宅好像沒什麼人,只有這個女孩。小女孩嘛,太好對付了,我說兩句好話就成。
他整理整理衣服,信步從二樓走下來,到了大廳。大廳倒是佈置的很簡約,正牆上掛着不知誰的毛筆大字:直衝霄九。下筆龍飛鳳舞,字骨強勁,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廳裡裝着落地窗,陽光從外面斜射進來,正落在女孩身上,似乎鍍了一層聖潔的金邊。
她背對堯鋼,全身心都融在琴聲之中,絲毫沒有察覺身後有人。
倒是那隻貓極爲警覺,在鋼琴上慢慢站起,抖抖滿身的黑毛,貓眼如線,死死地盯着這陌生的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