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真的決定和他在一起嗎?雖然說他在外面的名聲等等都很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哥哥如果不同意那你該怎麼辦呢?”
樹蔭下,張無芸看着張無萱,又看了看遠處正在說着什麼的兩人,不由有些擔心。
“我的選擇,也會是哥哥的選擇的,放心,哥哥還沒有真正的瞭解史東雷,他看到的也都是一些表面的。
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完美,那麼一個閱歷豐富的人,肯定是要比一些輕浮幼稚的人靠得住,只有歷經了人生沉浮的人,才能真正的懂得珍惜。
史東雷這個人呢,有人生閱歷沉澱,有不一樣的東西,而且他曾經有好幾個機會可以親自和幾個漂亮的女孩子上牀,但是他都沒有去做。顯然,他已經懂得怎麼去付出了,這樣的人,值得的。”
“姐,你對他可真是瞭解啊,看來你沉淪了。”張無芸笑眯眯地說道。
“這算不上是沉淪,你等着看吧,哥哥要不了多久就會和他一起過來的,我們先回家收拾東西吧,準備前往緬甸了。”
“好!”
……
輪迴場景之中。
樑海濤這次想都沒想,就乾脆地說:“我只留一千萬,其餘的都可以給你!”他之所以這麼痛快,其實並不似他真的爽快了,而是裡面還有事兒。
史東雷不動聲色,覺得這個事情不對,樑海濤就是再大方,也不至於這樣吧。他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事,只是究竟什麼事,他現在還想不出來。
史東雷雖然不知道具體這裡到底有什麼事,但也可以大略的劃定範圍,想到幾種可能:第一種可能,這些產業都有別人摻和,不是那麼好拿;第二種可能,這些產業已經給人盯上,拿了就會倒黴;第三種可能,這些產業的經營都出了問題,有大窟窿,拿了就得往裡大把的填錢,還不定能夠救活……
想到這裡,史東雷玩味的笑起來:“樑少,你很大方啊,哈哈……”他拿出了香菸,抽上了一根,吐出的煙霧讓一直安靜坐着的小禍害朦朦十分的不滿,小手兒不停的扇着煙,敢怒不敢言,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她抗議的時候。
樑海濤心中一驚,眼皮子有些跳,心中暗道,難道他知道了我的底細?不可能啊,集團財務出了狀況的事情只有少數的幾個自己人知道,他應該不會知道……也不好說啊,他連那些資料都能弄到手,弄這個資料也不是什麼問題啊。
“不大方也不行啊,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呢,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是自由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樑海濤還在故作鎮定,但史東雷的笑容讓他有些心虛。
史東雷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着樑海濤,玩味的笑。樑海濤也笑,兩個人對峙着,突然間,史東雷的嘴角向上一撇,拿出了電話,樑海濤頓時有種很不妙的感覺,他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史東雷是想到了一個事情,那還是前生的事:樑海濤入獄之後,金碧輝煌大酒店還有幾處產業的歸屬權曾經打了很長時間的官司,其中,爭奪產權的諸方之中,有一方是唐朝集團。
唐朝集團,不正是小妖精唐幽幽的產業嗎?想到這些,史東雷就想打個電話問一下小妖精關於樑海濤的事。
“你好,我是唐幽幽,請問你找哪位?”電話那邊,傳來唐幽幽嚴冷的聲音。
史東雷猜測這個小丫頭應該正在辦公,否則她不會這樣說話。她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她的號碼也是主動給他的,她是故意這麼問。
“你好,唐小姐,我是史東雷!”史東雷也不想暴露他和唐幽幽的奇特關係,也十分的嚴肅認真。
樑海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一聽到史東雷說唐小姐,就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了,心說不會是那個唐朝集團的小妖精吧?
“你好,史總,找我有什麼事兒?”唐幽幽依舊是公式化的口吻。
史東雷淡淡地說:“唐總,我想問一下,您和樑少爺有生意上的來往嗎?”
唐幽幽顯然是一愣,接着就說:“海光集團想向我融資,一億,不過現在還沒有定下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隨便問問,謝謝你,唐總,改天請你吃烤腸!”史東雷還是那麼正經,可是這話裡透出來的意思卻十分的邪惡,她是愛吃烤腸,但絕對不是燒烤店裡的那種,而是他身上的那一根。
唐幽幽正坐在辦公室裡,旁邊的秘書正在整理東西,她本來正襟危坐,可是一聽到這話,頓時臉蛋兒紅了起來。她已經在回想着和史東雷在一起時旖旎的種種,還有他那處的奇特味道,真的很迷人……
史東雷已經掛斷了電話,唐幽幽有些不捨的放下電話,就開始心神不屬的想入非非,渴望着下一次見面的到來。現在,別說她朝史東雷要錢,就算是她給史東雷錢,只要他能寵愛她的話,她都會甘之如飴!
史東雷放下了手機,對樑海濤好整以暇地說:“樑少爺,你這個窟窿不小啊!”他相信如果不是特別缺錢的話,樑少爺不會需要這麼多的投資。
樑海濤雖然心裡頭十分的鬱悶,可是面上還是保持着應有的冷靜,笑着說:“正常融資而已,不算什麼大問題,其實就算是不融資,我的海光集團也一樣的運轉正常……史東雷,你不要得寸進尺,我的產業就這麼多,也確實有一些正常的負債,你要不要都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
史東雷沉默少許,突然笑着說:“要啊,我爲什麼不要呢,不過到時候還要樑少爺好好的配合一下,演幾場好戲,到時候沒準我一發善心,還多給你個一千萬兩千萬呢!”
樑海濤一愣,馬上表態說:“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那麼今天下午我就去準備轉讓事宜!”
史東雷卻搖頭說:“不用,你把所有的產業名單都列出來,我自有打算!你乾脆些,我爽快些,免得夜長夢多,你麻煩我也麻煩!”
樑海濤心中暗罵:“奶奶的,這小子可真精,要是長身毛比猴子還精呢!”不過樑海濤也不怕這個,他自信除非史東雷能打入海光集團的內部,接觸到有限的幾個人,否則他什麼都不會知道,就算他認識唐幽幽那個小妖精,知道海光集團缺錢也沒有用處。
“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名單!”樑海濤打了一個電話,那個先前給小禍害朦朦弄得一身鼻涕眼淚的美麗女孩兒換上了一身咖啡色的制服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幾個檔案袋。
史東雷心裡頭就琢磨開了,難道樑海濤這個傢伙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可真夠高瞻遠矚的了。
“老闆,這是您要的文件!”女孩兒恭敬的把檔案袋遞給了樑海濤,樑海濤接過文件,溫柔的看了女孩兒一眼,輕輕點頭。
這個女孩兒,史東雷認識,前生的時候就認識。剛纔一進門的時候,他就認出了這個名字叫做溫筱柔的女孩兒。
溫筱柔人如其名,看起來就特別的溫柔,但除了溫柔之外,她還有一種很吸引人的特質,那是一種能夠令人安心和充分信任的氣質,擁有這樣氣質的人,也就是天生擁有領導天賦的人。
史東雷很清楚,溫筱柔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她不但有着很強的管理能力,還有着很強的性格,很執着的個性。
前生樑海濤入獄之後,唯一還堅持去看他的人,只有溫筱柔這個貌似溫柔實則堅韌的女孩兒!
對於這種有情有義有擔當的女孩兒,也難怪樑海濤最後的時候喝出來自己倒黴,也把她摘得很清白,那麼一個變態的人,愣是捨不得讓她受到傷害……
不過,這個女孩兒最後的下場並不好。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妒紅顏,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吧……
溫筱柔對樑海濤的溫柔目光采取視而不見的策略,這讓史東雷不由得懷疑傳說中溫筱柔是樑海濤的小蜜,這個事兒有些很不靠譜!
樑海濤對於溫筱柔的忽視並沒有慍怒,目光依舊溫柔。他從溫筱柔身上收回目光,將檔案袋遞給了史東雷。
史東雷早就收回了目光,他接過了檔案袋,打開來看起裡面的文件來。坐在他旁邊的朦朦帶着耳機也看着文件,她突然說:“太慢了,你笨死了,我幫你看!”
史東雷給整愣了,溫筱柔和樑海濤也都愣了,三個人傻愣愣的看着這個小丫頭飛快的翻動着文件,不會兒就把所有的文件都看完了。
“就這麼點啊,真沒有意思。公司的財務報表有嗎,給我看一下。”朦朦這會兒看着就不像小孩子,那姿態就是一個英明神武的女CEO。
“咳……史東雷,你這也太扯了吧?”樑海濤終於忍不住心裡的荒謬感覺,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史東雷也是哭笑不得,朦朦卻豎着小小柳眉道:“說什麼呢,你弱智啊?你以爲本小姐有時間陪着你們玩嗎?告訴你,不要你們這樣的死腦瓜骨和我這樣的天才兒童相比,我五歲時候知道的事,就比你們現在的多!哼,狗眼看人低!”小丫頭憤憤的將文件摔在茶几上,白了樑海濤和溫筱柔還有史東雷一眼,把小腳翹在茶几上,閉着眼睛聽起歌來。
朦朦的歌聲一響起,史東雷就變了顏色,他捂住了耳朵。樑海濤和溫筱柔一開始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覺得好笑,可是沒多大一會兒,他們就笑不出來了,也捂住了耳朵!
樑海濤捂着耳朵無奈的看了一眼這個像天使一樣的可愛小蘿莉,長嘆了一口氣,悲天憫人的望着史東雷說道:“史東雷啊,別人唱歌都是要錢,你姑娘唱歌可是要命啊!”
史東雷聽不到樑海濤說什麼,就問:“你說什麼?”
“我說,別人唱歌要錢,你姑娘唱歌要命!”
“什麼,我聽不見!”
“我說……”
“我們老闆說,別人唱歌要錢,您的女兒唱歌要命!”溫筱柔大聲的在史東雷旁邊說道,史東雷這才聽清楚,哈哈大笑。
史東雷爲了自己的耳朵不再受折磨,只好對朦朦說:“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你別唱了,你說吧,你想幹啥,我都依你!”
朦朦白了他一眼,不管他,反而唱得更加驚心動魄,讓人不寒而慄。史東雷急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兒,笑着說:“行了,我服你了,行不行?”
朦朦用高傲的目光俯視着史東雷,像個女王一樣說道:“好啊,那就趕緊去帶我看財務報表吧。”她對這個倒是上了癮。
史東雷趕緊點頭,不但他點了頭,樑海濤也趕緊點頭說:“沒問題沒問題,你等着啊,只要你不唱歌,馬上就把財務報表送過來。”他今天其實正好在做盤點,財務報表正好在這裡。
樑海濤真是給朦朦的歌聲折磨蒙了,他趕緊讓溫筱柔去拿報表,過了沒一會兒,溫筱柔就抱着一疊表單走了進來。
朦朦看着那一摞子報表,皺眉頭說:“你們累不累啊,這都什麼時代了,還用這樣的紙質報表?弄個筆記本,做個電子報表,不行嗎?”她的小嘴裡嘟嘟囔囔,手上卻沒有消停,飛快的看着報表,過了十多分鐘,她就放下了報表。
“怎麼樣啊,小神童,究竟發現什麼了?”樑海濤怎麼都不相信這麼小的孩子能看懂財務報表,而且速度還是這麼的飛快。
史東雷和溫筱柔也都在等着朦朦的回答,他們也都一樣是不相信小丫頭真的可以看懂這些材料。
朦朦又翹起了腳,淡淡地說:“一共就那麼點報表,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有問題,我相信如果我查賬的話,一定能夠查出你這些產業都存在着嚴重的資金問題。”她伸手拿出了幾張報表扔在樑海濤的面前:“這太假了,即便是整假報表,也弄得專業一些行不行啊?”
樑海濤已經心驚不已,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他真的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竟然真的能看懂財務報表,而且,還能從這上面看出這麼多的事兒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溫筱柔也驚訝得不行,但是驚色很快就消失,笑着說:“小妹妹,你怎麼就看出這些報表有問題呢?我可從來沒有聽說,在一個人不瞭解公司經營狀況的情況下,就可以通過財務報表看出一個公司有資金問題。”
“切,要是我不知道的話,你以爲我會說這樣的話嗎?你以爲我是你這樣的弱智?”朦朦放下了自己翹在茶几上的小腳,不無諷刺地說:“海光集團,樑海濤,你就是海光集團的老總,遼北一把梁山雲的公子吧?”
這下子,三人又都給小丫頭的話震撼到了。樑海濤今天一直都在受驚,他倒是有了些免疫力,他心中雖驚,面上卻一派平靜神色:“你,你到底是誰?史東雷,你沒有女兒,她到底是誰?”
現在,在樑海濤的眼中,朦朦已經成了妖魔一樣的詭異存在。這也難怪,一個那麼大點的小丫頭,能夠說出這麼多大人,還不是一般的大人才能說出來的話,任誰都無法不覺得詭異,感到驚懼。
史東雷也一頭霧水,不過他也不能說實話啊,他現在更加確定這個小禍害的家裡十分不簡單。
史東雷一臉的高深莫測:“她的確不是我的女兒,至於是誰,她要是願意告訴你的話,她會說的,如果她要是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沒有權利勉強她……”他瞟了一眼朦朦,她白了他一眼。
朦朦小身子靠在了沙發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說:“樑海濤,你還不夠資格知道我是誰,你父親勉強有些資格……你這些公司都有這麼嚴重的狀況,你看來是想用這些破爛東西糊弄這個傻大叔,雖然他不是我爸爸,但好歹也幫過我的忙,我是怎麼都不會看着他這個弱勢羣體受欺負。你這些產業就由我來接收吧,也只有我能起死回生……大叔,我幫你接手爛攤子,你可以得到百分之二十的乾股,你看怎麼樣?”小丫頭最後一句是對史東雷說的,她現在看起來又不像剛纔了,有些狡猾狡猾的感覺。
“不行!”史東雷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小丫頭:“我並不需要誰來幫我接手,我自己也有辦法起死回生,就算是不行,我也可以轉手賣掉,怎麼說都會超過你給我的那點乾股!”他現在已經開始用看對手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小禍害,這個小禍害太厲害,他不能大意。
朦朦冷笑:“不行?你以爲你夠資格說這句話嗎?你不過是一個毫無背景,靠着傻大膽招搖撞騙的小白,本小姐要是不給你機會,你以爲你能有機會……還站在這裡跟我說出不行這兩個字嗎?”她老神在在的看着史東雷,眼中滿是不屑和鄙夷。
史東雷最討厭別人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如果是在以前的話,他會選擇自動過濾這句話,忍下這口氣,可是現在他已經忍不下這口氣,不管這個小丫頭是誰家的孩子,都太囂張了一些……可是一想到自己這些天來擔着巨大的風險,把自己和家人都置於危險之中,爲的可不是置氣,而是爲了得到實惠。
想到這裡,史東雷扭曲的臉又恢復了正常,掃了一眼疑惑看着自己的樑海濤:“不用看我,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是我比她說的還不濟,但是對付你還是手到擒來,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樑海濤當然不敢試,現在史東雷攥着左右他未來的東西,哪怕史東雷是個要飯花子,他也不敢招惹史東雷。最起碼,在沒有拿到那些東西之前,他不能這麼做!
樑海濤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史東雷又對朦朦說:“你太自信了,也太能吹牛了,如果你大一些的話,你今天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可惜你還太小,所以你現在所說的一切都缺乏現實意義……我,你動不起,而你,我現在就敢動。”說着,他就一把將小丫頭抱在自己的身上,噼裡啪啦的在她的小屁股上一頓大巴掌,打得朦朦先是叫罵,後來就哇哇大哭起來。她就算是再神童再天才,也不過是個聰明些的小丫頭罷了……
樑海濤和溫筱柔呲牙咧嘴的看熱鬧,史東雷一邊打一邊問:“說,以後還敢不敢跟我頂嘴了?”他每打一巴掌就問一遍,最開始小丫頭還嘴硬,後來終於哭着求饒了,可就算是這樣,還是又給他打了幾十巴掌,她哭得都要沒氣兒還在求饒的情況下,他才終於停下了手。
“就欠打,以後再跟我得瑟,我把你屁股打成八瓣!”史東雷其實很心虛,他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但是他也是在賭……
“不敢了……我……不敢了……嗯……”朦朦抽搭搭的求饒,趴在史東雷的懷裡一動都不敢動,頭埋在他的懷裡再也不露臉了,她現在看着纔是一個小丫頭應該有的表現。
套房的門突然間開了,外面的服務員正要對屋裡說話,卻給人推到了一邊,一對雙胞胎青春美少女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褲皮靴,一臉冷漠的走了進來,每個人手上一把槍,頂在了史東雷的腦袋上,其中一個看着稍稍成熟些的美少女飛快的將朦朦抱在了懷裡,看到朦朦哭成淚人兒,她美眸含煞,一槍托就砸在了史東雷的額頭上。
史東雷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直冒金花,接着就是一片血紅,熱乎乎散發着腥味兒的鮮血劃過額頭,流過他的眼睛,順着他的臉頰淌到了他的衣服褲子上,血流的不慢也不少。
腦袋十多秒才恢復了正常,雖然還在淌血,可是已經不再裡面翻攪的疼。史東雷懷疑自己給打出了腦震盪,他從茶几上拿起紙巾,慢慢的擦着自己身上和臉上的血,血流的速度已經在減慢。
樑海濤和溫筱柔看着鎮定從容的史東雷,對他的膽氣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換成他們腦袋上被頂着兩把槍,一定不會這麼平靜。
可是,史東雷的鎮定和從容卻換來了又是好幾記的槍托,他已經滿頭滿臉是血,溫筱柔已經無法再往下看,樑海濤也低下頭,心中的驚懼如同瘋長的野草。他一看到這兩個穿皮衣的少女,就知道史東雷這次肯定是要完蛋,弄不好自己也得跟着完蛋,不是因爲史東雷手上的東西,而是因爲這個正在哭着的小祖宗,打不得!
史東雷雖然一直都在保持着沉默和從容,可是他現在這樣的情形下,給人的感覺只能是恐怖。他終於在第十二槍托砸下來的時候,暈了過去,這時,他擦血的手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骨頭都露出來了……
史東雷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一場滿是鮮血和槍托槍口的噩夢。他醒來的時候,模模糊糊的看到紙糊的屋頂,屋頂上糊着的報紙已經被煙燻得發黃,這樣的屋頂他覺得很熟悉,仔細想想,這好像是自己家裡的屋頂!
可是,他馬上又覺得不對,自己的家不是已經搬到了城裡嗎?怎麼會又回到了五家子屯的家呢?
史東雷動了一下,想要坐起來,可是渾身的劇痛,讓他直抽涼氣,他這纔看到,自己的腿上,胳膊上都打着石膏,自己的腦袋上很不舒服,好像也纏着紗布,這裡確實是屯子裡的那個老房子!
“哥,你醒了?你可醒了,嗚嗚……”史雨從外屋走進來,看到史東雷醒過來,撲在了他的胸膛上嗚嗚的大哭起來。
“小妹,先別哭,告訴哥,是不是爸媽出事了?”史東雷心中惴惴,他不在乎自己變成什麼樣,他只是不希望父母被自己連累,如果他們因爲他做的事情遭遇不測,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自己。
史東雷在這一瞬間,突然非常的後悔,自己不該爲了暴富,走上那條把自己和家人都置於危險之中的路!他現在真的想哭,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無辜的父母……
“沒有,哥,沒有……哥,你別哭,爸媽都沒事,他們去掃雪了!”史雨見史東雷滿臉淚痕,趕緊用小手給他小心的擦着,生怕碰疼他那剛剛結痂滿是傷痕的臉。
史東雷聽說父母沒事,也就不再落淚。他十分冷靜地說:“小妹,我沒事。你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回家了呢,還有我的傷……?”他其實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傷勢怎麼樣了,如果自己已經成了一輩子都要躺在牀上的廢人,那他一定會……他一定不會死,他要好好的活着,他要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把害他成這樣的人,變成這個世界最慘的人!
“哥,你的傷沒事,哥……”史雨哽咽着將史東雷醒來之前發生的事情都跟他詳細的說了一遍。
一週前,史雨和宋漪她們正在家裡玩撲克,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史東雷出事了。史家夫婦和六個小丫頭趕到了市中心醫院,史東雷已經在搶救,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守在那裡,報信的人也不知道是誰。
後來,史東雷手術後就出了手術室,他的四肢都被打斷了,肋骨和頭骨也都有損傷,好在已經脫離了危險,並且也不會致殘,至於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別的沒事,腦袋可能會留下疼痛和記憶力減退之類的毛病,視力也有了些問題,需要配眼鏡。
接下來的三天,就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史東雷被宋光輝解僱了,宋漪那五個小丫頭再也沒有去醫院,醫院要求史東雷轉院,別的醫院都拒收,宋家對此事置之不理,還收回了那處院子……最後,被逼無奈的史家夫婦和史雨只好帶着沒有地方收治的史東雷回到這裡!
“哥,你究竟是得罪了啥人啊,他們要對你這麼狠?”史雨淚眼婆娑的看着史東雷,史東雷嘴角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這個我微笑疼得他直冒冷汗:“小妹,哥誰都沒有得罪……小妹,哥有些累了,想再睡一會兒。”他說着閉上了看什麼都模糊的眼睛。
史雨抹了抹眼淚,給哥哥蓋好了被子,輕聲說:“哥,你好好睡吧,我給你做些粥,醒來好吃,再煮幾個雞蛋……”說着說着,她又有些哽咽了,悄聲走出了西屋,忙碌起來。
史東雷又睜開了眼睛,輕輕的嘆了口氣,看着眼前這個模糊的世界,靜靜的發着呆,許久許久之後他才又閉上了眼睛,一雙纏着紗布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又慢慢放開,鮮血從雪白的紗布裡滲透出來,血紅雪白,是那樣的刺目耀眼……
史東雷的眼睛閉着,卻並沒有睡着,他還在醒着,心中總結着這次慘痛的教訓,想着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史東雷回想着那天的事情,在那一對雙胞胎走進套間的一剎那,他就突然間想起了前生的一些事情,他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不該打那個小禍害的屁股,他很有可能因爲這個丟掉性命!
也正是因爲這樣,史東雷才一直都沒有反抗,也沒有裝熊,只是用雙手擦血來擋住那些重砸的槍托,他知道只有這樣,纔有可能讓他在這對殺人如麻脾氣古怪的雙胞胎殺神手底下逃得一命……
中午的時候,史東雷悠悠醒轉,史雨給他餵了一些粥和雞蛋,史建軍和李秀芳都安慰他,要他不要擔心,更不要多想,事情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再多想也沒有什麼用處。
史東雷笑着安慰他們:“爸,媽,你們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這個事情我早就有心理準備,這個後果我承擔的起。你們放心好了,我以後一定會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不會再讓你們擔心!”
史建軍笑着說:“兒子,你沒啥事兒,這比什麼都好。咱們家地還在,手裡也還有錢,以後的日子慢慢過,就憑着你的手藝,早晚咱家都會過得紅火起來!”
李秀芳也說:“兒子啊,吃回虧,咱們就記住這個教訓,以後咱們就好好的過日子,最多艱苦幾年,咱們以後還是好日子。”
史東雷點頭,沒有說話。史建軍和李秀芳也沒有再囉嗦,留下史雨照顧史東雷,又去找活兒幹了,剛下過雪,要乾的活兒也蠻多。
……
時間就像指間流淌的沙粒,不經意間已經兩手空空,都是逝去的歲月。
轉眼間,史東雷在家裡養了三個多月,身體就差不多都好了,只是偏頭痛的毛病,卻落下了根。每當他頭疼的時候,臉色就非常難看,心情異常煩躁,說有種殺人的衝動可能誇張,但揍人的衝動每每洶涌澎湃。
史東雷雖然給打斷的地方很多,但是他恢復得非常好,經過村裡赤腳醫生的檢查,確定他已經完全沒有問題,只是要注意休息,否則會導致偏頭痛頻發,對身體不好。
這一天,是農曆三月初三,每年的這一天,都是放風箏的時候。那是相對而言,北方一般很少人有這樣的閒心,五家子屯南面的原野裡,只有寥寥幾個人扯着長線,在那亂七八糟的放着風箏——很少放風箏,都沒有成熟的經驗和技術,做的風箏亂七八糟,放風箏的過程更是亂七八糟。
史東雷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屋門,看了一眼田野裡奔跑的孩子們,他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鎖好了門,騎上了自行車離開家,往興隆鎮奔去。
眼看就要春耕了,父母都已經去鎮上買種子化肥去了,史雨早就已經去松江上學了,家裡就剩下大傷初愈的史東雷。
按照史家夫婦的意思,不讓他胡亂出去走動,他的傷都是骨頭上的毛病,雖然都說他是好利索了,可是擔他不小心再弄傷,將來萬一留下什麼後遺症就不好了,所以就連一點家務活兒都不讓他幹,今天也就沒有讓他去興隆鎮。
史東雷已經在家裡憋了這麼長時間,哪裡還呆得住。父母跟着鄰居家的四輪車一走,他就立刻穿好了衣服,他打算去松江一趟。
想到自己重生之後的種種事情,史東雷心中不免一陣唏噓。他一邊騎着自行車,一邊在腦海裡暗暗想着自己今天去松江,都要做一些什麼事!
史東雷的手機早在受傷的那天,就已經不知丟在了什麼地方,他現在沒有任何人的電話號碼。他現在的狀況,不適合見任何人,而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那些人也沒有一個找他,他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史東雷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他已經決定放棄了受傷之前做夢般得到的那些,人也好,什麼也好,他已經選擇了放棄,也不得不選擇放棄。
史東雷要重新開始,他只能從頭再來,以前的一切就讓他隨風去吧……
今天是集市,史東雷一路上就遇到了很多自己屯裡的人,打招呼的時候,史東雷就意識到人都是如何的現實,他離開屯子去松江的那天,幾乎所有屯裡的人都是用仰視的目光看他,而現在,他們都用蔑視和鄙夷的目光看他,或者是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
史東雷雖然早就看透了這些,但是心中依舊感覺有些悲涼。他滿心的酸澀,終於到了興隆鎮,史東雷沒有從人滿爲患的街上走,而是從前面沒有人的前街繞道而行。
“老公!”
史東雷正要轉彎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尖叫,嚇了他一跳。他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就轉頭一看,看到一個穿着紅色皮褲高跟鞋和貂皮大衣髮髻高挽的絕美女孩兒,正含着眼淚站在路旁的雪地裡,癡癡的看着自己。
不知道是因爲天氣太冷,還是因爲太激動,美麗的女孩兒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襯着她一雙凍得通紅的小手兒和小臉兒,分外的惹人疼惜,楚楚可憐!
史東雷微微一愣,接着就像給雷電劈中了頭顱一樣,腦海裡一片混亂。緊接着,心裡頭就溫暖的都沸騰了起來,從車子上直接跳下來,把車子往那一扔,就跑到了女孩兒的面前,卻又剎住了車,問道:“你,你冷嗎?”
他的眼睛裡已經含着淚水,身體和聲音都在顫抖。宋漩咬着嘴脣流着眼淚用小拳頭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嗔道:“不許你你的,你要叫老婆,我是你的老婆,你是我的老公!”
史東雷想到過無數種和宋漩見面的場景,也想到過無數的應對方法,唯獨沒有想到過兩人會是在此時此刻重逢,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表現,更沒有想到自己會是對她這樣的在意,一切反應都無法控制!
史東雷的淚水終於流下了面頰,雙手握住宋漩冰冷的小手,無限溫柔的揉捏暖和着,顫聲問:“老,老婆,你冷嗎?”
宋漩突然間笑了,踮起腳尖用冰涼的脣吻去了他的淚珠,癡癡的在他耳邊悄聲說:“老公,你可真傻……可是,我愛你!”她說完就忘情的湊上了小嘴兒,狠狠的吻住了他的脣。
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顧不得這裡是不是會有人經過,深深的熱烈的接吻,他們拼命的吸吮着彼此的甘美,恨不能把對方融化在自己的身體裡,或者是把自己融化對方的身體裡,融爲一體,永不分離……
“老婆,你怎麼在這裡?”史東雷摟着宋漩躲進了一個背風向陽的地方,將她的小手兒放進了自己的懷裡貼着自己的肉皮焐着,打開的羽絨服把她整個裹在了裡面,她小鳥依人般靠在他的懷裡,凍得通紅的小臉兒貼在他的胸口上,靜靜的聽着他的心跳,意態慵懶。
“老公,你真傻,我來這裡還能是做什麼呢,當然是要去看你啊……老公,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啊?是不是怕我受到牽連,或者是像我二叔那樣,翻臉不認人啊?”宋漩閉上了眼睛,輕輕的嘆了口氣,那是幸福舒服的嘆息。
史東雷擁着她嬌軟溫香的身子,嘆了口氣說:“老婆,我的手機早就丟了,根本就聯繫不上你。老婆,你這段時間在忙什麼啊,聽小雨說,你好像是出國了啊?”嗅着宋漩身上的香味兒,感受着她的體溫,史東雷心裡頭從未有過的寧靜。
史東雷突然間發現,原來有老婆是這樣幸福的一件事,有老婆在身邊和沒有老婆在身邊的他,心中的想法差距是這樣的大,大到天與地那麼遙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