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田先生想見我？”AMC，這年代最大的院線，總裁辦公室中，一位白人深深皺起了眉頭。
“是的，瓊斯先生，他約您晚上共進晚餐。”助理立刻回答。
瓊斯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下去。
隨着門輕輕合上，他痛苦地摁緊了眉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盛田方明……”對方的名字從他牙縫裡飄出，透着深深的惱怒：“小林先生被ATT反目，被秦君當衆逼迫，硬生生嚥下去了這口氣……你……還非要讓這個暑期檔變成一塊血肉磨盤？”
“你哪來的信心？！”
作爲這個年代最大的院線，不久前發生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一邊，是不遜於索尼的兩大集團，四家一流企業組成的六國聯盟，一邊，是收購了哥倫比亞的過江猛龍，所有人的片子都得經過他的手，他偏偏一個都不好得罪。
想起不久前赫伯特先生和他的午餐，他就不僅心中發虛，話裡話外只有一個意思，如果動了秦皇朝，環球，時代華納，迪斯尼，六巨頭中的一半，將立刻倒戈支持另一家院線。
他怎麼敢和索尼與虎謀皮？更不要說索尼在影視業也是新丁。
“盛田方明……你還真把好萊塢當你家開的了！”他恨恨地罵了一聲，卻不得不無可奈何地收拾起東西，準備和對方見面。
晚上六點，一家高檔的西餐廳內，心中百般不情願的瓊斯，哈哈笑着做出一個熱情擁抱的姿勢：“盛田先生，久仰大名，真沒想到終結者2的發行能勞動您的大駕。”
“不敢當。”盛田方明笑着和對方來了個擁抱，分賓主坐下後，這才微笑着說：“瓊斯先生百忙之中抽空出來見一面，我也不拐彎抹角了。”
他笑着拿起一份放在腿上的牛皮紙袋，輕輕放在桌上，藍寶石戒指在燭火下閃爍着讓人迷醉的光芒，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彈，笑道：“十萬美元，一點小意思，開的是瓊斯先生的戶頭，另外還有一盤錄像帶，是終結者2前三十分鐘的內容。是完整版，配樂和電腦動畫全部都加上了。”
他直起身子，微微笑了笑：“看了之後，你就知道，它是多麼讓人瘋狂的電影。也只有這種全球史無前例的真正大片，才能讓我親自從日本趕來。”
瓊斯並沒有接，手放到牛皮紙袋上，緩緩撫了撫，挑了挑眉：“代價？”
“終結者2要暑假七月一日到九月一日的兩個月檔期。”盛田方明眯着眼睛靠到柔軟的座椅上，十指交叉於膝，翹着二郎腿笑眯眯地說：“排片率不得低於35%，公休日，節假日要超過40%。”
“這麼高？”
“因爲它值得。”
瓊斯的手指留戀地在紙袋上滑過，沉默了片刻才試探着問：“有沒有需要特別避過的電影？”
十萬美元，不是這麼好拿，尤其是現在已經兇潮暗涌的時候。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抹複雜，盛田方明……應該不知道小林光太郎爲什麼被秦皇朝當衆打了一巴掌，還死死嚥下去了這口氣。
“瓊斯先生……”盛田方明發出一個鼻子裡的氣音，笑得彷彿異常開心：“你是在質疑索尼的目光，以及卡梅隆的招牌，和施瓦辛格的名氣。”
他高傲地朝牛皮紙袋擡了擡下巴：“看過之後，我覺得你會安排百分之百的排片率。”
“這個暑假，它，是獨一無二的王。它，將會對所有電影進行一次疾風驟雨一般的清洗。”他微笑道：“你覺得……有什麼電影配做它的對手？”
瓊斯擡了擡眉，心中終於鬆了口氣，握住了牛皮紙袋的邊緣。
“速度與激情呢？”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盛田方明笑了，笑得非常愉快。
“它？”他冷哼一聲：“配？”
“一個鄉巴佬一樣的公司，搗鼓出來不知名的導演，自以爲是的演員。什麼周……張……聽都沒聽過。這兩個詞語放在一起討論都是對終結者的侮辱。”他淡淡地笑了笑，話裡有話地說：“也是對索尼的侮辱。”
瓊斯鼻孔里長長出了口氣，終於死死握緊了牛皮紙袋。
“另外……還有一件小事，希望瓊斯先生稍微動動小指頭。”盛田方明的目光落在對方留戀不捨，緊握住紙袋的手上，笑道：“瓊斯先生不提，我都差點忘了。秦皇朝這個公司，他們根本沒拍過電影，壓根不清楚什麼叫‘第七藝術。’這種情況下，貿然入行，投資五千萬美元……”
咯噔……
瓊斯心中猛然一跳，不動聲色地鬆了鬆手指，擡起眼睛死死盯着盛田方明。
有的錢可以拿，有的錢……拿了就得給自己買棺材。
“您是說？”他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
“很簡單。”盛田方明笑得很親熱：“我也是爲了AMC着想，秦君……他就是一條貪得無厭，並且養不熟的白眼狼。索尼吃夠了他的虧，這樣的人，眼睛裡除了錢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卻不明白，錢這種東西，是急需要有足夠的智慧，膽魄，和閱歷來支持的。”
“你想想，少年得志，難免滿身銅臭，他做不了我們這樣高尚的商人，所以，他只會和一個討債鬼一樣拼命找着你要好檔期，要高拍片，要著名影廳。”他悠悠地嘆了口氣：“他拍出來的東西，會讓人笑掉大牙的……我只是處在朋友的角度，爲AMC的利益出發，稍微提醒一下，僅此而已。”
瓊斯深深嘆了口氣，手已經比大腦的反應更快，情不自禁就縮了回來，目光極爲不捨地在牛皮紙袋上燒了一圈，死死咬了咬牙，擠出一絲笑容：“盛田先生，只說了吧。你的意思是？”
盛田方明笑着端起酒杯晃了晃，輕輕抿了一口，根本沒看出酒杯上倒映着的瓊斯已經臉色有異，冷笑道：“我的意思是……讓AMC徹底將他掃地出門！讓他五千萬的電影只能去三級院線上映！讓他們上映半年都撈不回一千萬美元！”
瓊斯輕輕摁着眉心，嘴角已經掛起了一抹複雜的淺笑。
還真的……和赫伯特說的那樣……
自大，剛愎，自以爲是盛田紹夫的弟弟就目無餘子……這種刺鼻的味道，明明沒有醜惡的嘴臉，卻從骨子裡不受控制地往外飄，讓他都感覺一陣陣反胃。
“這件小事，瓊斯先生也不用親自去做，一個助理一通電話就足夠了。”盛田方明絲毫不知道對方的想法，繼續笑道：“東方，你的助理，那就是欽差。這十萬美元，就當索尼的見面禮。”
他完全沒想到，下一句話，差點讓他嘴裡的酒都噴了出來。
“抱歉……”瓊斯擡起頭，目光無比留戀地最後掃了一眼紙袋，卻異常堅決地說：“AMC不能接受。”
盛田方明有些呆滯地端着酒杯，愕然看着瓊斯。
“瓊斯先生，十萬的規矩，好像是業內的潛規則，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臉色有些寒了下來，緊緊盯着對方：“拍片，一句話的事，索尼有的是錢，但卻不是傻子。”
如果赫伯特在這裡，恐怕一杯酒立刻潑了過去。
這個場景，和當初他和盛田方明的見面何其相似。
“排片，終結者，一萬美元我都可以幫你排好。”瓊斯斟酌了片刻，終於收斂了最後一絲敷衍的笑容，凝重地開口了。
“那爲什麼……”
“我說的是將秦皇朝掃地出門的事！”瓊斯毫不退讓地看着對方，磨着牙說：“如果您提出這個要求，AMC無法做到，因爲我們已經和秦皇朝預約了速度與激情！”
“當！”酒杯輕輕頓到了桌面上，盛田方明也沉下了臉，冷冷地看着瓊斯：“你明知他是索尼的對手，居然問都不問索尼的態度，就自己表了態？”
老子憑什麼問索尼的態度？！你真以爲索尼是好萊塢的索尼？！
瓊斯氣的額頭的青筋都在亂跳，好半天才平復下去，鼻子里長長出了兩股氣，冷哼了一聲：“AMC絕不可能取消預約！如果有機會，終結者可以自己去找速度與激情撞撞檔期，我非常樂意給你們提供這種機會。盛田先生，告辭！”
他站起來起身就走，這一刻，他赫伯特附體，終於徹底明白了87年對方的感受。
“等一下。”剛走到門口，盛田方明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可以聽得出來，對方也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
“讓速度與激情徹底滾出好萊塢，開個價。”
這纔是他的真正目的。
排個片而已，需要出動雙方的頂層領導？助理走個過場就行。
只有幾十億……索尼賬面上觸目驚心的赤字！讓索尼每一位大董事都恨不得將秦遠峰抽筋拆骨！任何一位大董事想立刻將對方灌水泥沉入日本海！
這纔是讓親自出動的根源。
瓊斯深吸了口氣，豎起五根指頭。
“五十萬？”盛田方明皺了皺眉：“可以，我立刻就能打入你的戶頭……”
“SHIT！是五千萬！”瓊斯“霍”地回過頭，終於忍不住彪了句髒話，聲音都有些發顫：“盛田先生！你居然認爲秦皇朝一次大行動只值三十萬？！你就沒想過小林先生爲什麼被秦先生當衆罵了一頓，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沉默，許久，盛田方明纔怪異地看着瓊斯：“你瘋了？”
“FUCK！”隨着狠狠的一句怒罵，瓊斯怒氣沖天地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