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易水寒做出的這個決定,王傑沒有任何異議。
這件事情說到底是工作室的事情,跟他沒有多大的關係。
說起來倒和鄭燎原的關係更大一些。
不過只是簽約一個藝人的事情,倒也不算什麼重要的事情。
機會是給這個叫陳冠景的演員,但能否把握住就得看他自己的能力和際遇了。
易水寒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也不是因爲陳冠景曾經幫過自己。
而是從工作室的角度考慮利弊,如果他最終能夠成名,那將是雙贏的事情。
但如果他還是不能起來,對工作室來說也沒有多的損失。
這件事情確定後,他就拋到了腦後。
後續的事情就交由鄭燎原來處理,而他繼續舉辦自己的十城演唱會。
繼《我們的歌》、《那些花兒》、《藍蓮花》、《我要你》之後,易水寒又推出了《且聽風吟》、《生如夏花》、《像風一樣自由》、《執着》、《平凡之路》這些歌曲。
這些大都是易水寒兩位很喜歡的歌手的作品,既樸實又絢爛,旋律聽着舒服,歌詞意境很美。
這些作品讓人尖叫、讓人震撼!
他們從沒有想過易水寒沉寂三年之後,竟然一下子拿出了這麼多高質量的作品,讓人瞠目結舌。
而易水寒也有意識的在歌曲的風格上進行統一,這是爲了之後出專輯而做的準備。
“易水寒!易水寒!易水寒!”
“阿寒!我愛你!”
“啊啊啊啊!易水寒!”
這是易水寒十城演唱會的最後一場,現場的氣氛越發熱烈,因爲他們不知道這場演唱會之後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聽到他的歌聲。
而易水寒此時的心緒格外平靜,接連不斷的舞臺表演讓他沒有了絲毫緊張感,有的只是疲憊和釋然。
今天晚上,他就要對這十場演唱會做一個最後的總結。
或許……又是對上輩子生命的一個總結……
對於是否要唱這首歌,易水寒是有些猶豫的,因爲太過沉重。
但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要唱這首——《九月》!
這是一首由海子的詩當詞、張慧生譜的曲,後經周雲蓬添詞並傳唱開來的歌曲!
海子和張慧生都自殺了,周雲蓬還活得很好很好……因爲海子和張慧生看不開,周雲蓬看不見……
對於這種歌曲,易水寒有太多的觸動,他甚至不敢去觸碰,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和上輩子的自己做一個告別。
歡聲尖叫聲漸漸平息,因爲臺下的觀衆發現,此時的易水寒和之前有着太多的不同。
黑色立領下的臉頰顯得肅穆沉重,那仰頭看着遠方的眼神沉重,遊離……
舞臺中央,感受着場館內完全安靜下來的空泛聲場,易水寒平靜心緒的吐了一口氣。
左手食指推了推耳朵裡的耳返,讓那種擠壓耳朵的感覺來地更加緊湊一些。
片刻之後,易水寒閉上了眼睛,讓眼前這個壓迫下的世界,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黑暗的空間。
在不知不覺中,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要縱身躍下的晚上。
涼風習習,心寒透徹!
其實易水寒知道有很多人不會理解自己的縱身一躍。
他甚至能夠想象原世界中,自殺事蹟被宣傳開後,衆人的冷漠和嘲諷。
“自殺的人,不管怎麼說,不管什麼原因,都是懦弱的人,一個逃避一切的懦夫不配得到大家的尊重!”
“如果只是因爲演戲,完全可以出演一些本身就毀容的角色,可他卻自殺了,呵呵,矯情,腦殘!”
“嗯,挺好的,至少自殺時沒有引發其他麻煩……”
……
易水寒能夠想象到的,那種漠視疏離的眼神,彷彿他真的是一個懦夫。
但是他們又何嘗真的懂自己的痛苦呢!
就如同很多人不理解海子一般,那樣一個寫下“面向大海,春暖花開”的人,那樣一個寫詩以“從明天起”開頭的人,那樣一個說“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的人”的人,選擇了輕生……
但是易水寒能夠理解,理解海子的“幸福不是燈火,幸福不能照亮大地”,理解他的“幸福和痛苦,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理解他在遺作《春天,十個海子》裡面寫“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易水寒只知道看到這一句的時候那種窺探到人世本質的慌張,無助與痛苦。
從他記事起,這個世界就在告訴他——只要你努力地追求幸福,你就會得到。公平,愛,關心,都是可以得到的東西,可是越長大他就越不相信。
去TM的愛,去TM的幸福,去TM的人生。
我壓根找不到你說的希望,你說的幸福,你說的曙光。
就如同被毀容的易水寒,他之前的積蓄當然夠他一生衣食無憂,但是那些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
演戲是他那時唯一的信仰,那麼演不了戲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其他人如何能懂呢?
所謂演毀容的角色或者是不露臉的角色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哪裡會有這麼多這樣的角色呢?
他們用自己人生觀、價值觀的理解去評判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是否有些狹隘呢?
人生本就無趣沉悶而又痛苦,大多數人可以活下去,少部分失去希望而選擇死亡,這無關懦弱,只是選擇罷了。
生是勇者,卻又伴隨着痛苦,死是解脫,卻不是逃避。
在易水寒的眼裡,生和快樂已經不掛鉤了。
說句悲慘點的,死與不死,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然後終於這一天,他走了。只是以一場戲的方式罷了。
“我堂堂西進滅楚的霸王夫差,豈能死於勾踐此等下賤苟延殘喘之輩之手!”
易水寒說完這句臺詞,過完最後一把癮,然後輕蔑一笑,縱身躍下。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結束罷了,易水寒不在意,所以他人也不要賦予太多的含義和目光了……
重新睜開眼時,就好像死去的易水寒再次睜開了眼,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特別深邃,一種無法形容的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