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一念差,有時候便是山水倒轉。
易水寒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想到的卻是自己的事情。
即便到了這個世界,易水寒依舊沒能忘記小時候的那些遭遇。
孤兒院的天空是灰色的,那個束縛着他們離開的矮牆在他們生命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他對童年並沒有太多快樂的回憶,很多時候是晦澀的。
因爲性子倔強的原因,他被院內的孩子頭排擠。
他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孩子頭過生日,院長爺爺給他買了一個蛋糕,他請了所有的小孩吃蛋糕就是沒有邀請易水寒。
易水寒就蹲在門檻上含着眼淚看一羣孩子歡快地吃蛋糕,玩耍。
很多次出去玩易水寒也會被排擠,孩子頭會帶着所有的人玩捉迷藏,然後讓易水寒蒙上眼睛,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已經全都不見了。
很多次,易水寒得記憶中幾乎是天天都被排擠。
再後來上了小學,遇到沒有師德的老師,午睡時經常被關在廁所裡……
那些事情、那些記憶,在易水寒生命中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印記。
因爲大多數時候是坐着一旁看着別人玩,幻想着自己是其中的一員,他的觀察力逐漸變得強大。
因爲備受排擠、捉弄的原因,他變得有些敏感,對於別人的情緒有着極其強大的洞察力。
因爲沒有太多朋友的原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孤獨、內斂的氣質。
算不上性格缺陷,但卻一直影響着易水寒。
就連喜歡上表演也有這方面的影響,正因爲現實束縛着他,他纔會想去體驗戲中不一樣的、精彩的人生。
即便是現在,他依舊深受童年經歷的影響。
他看起來遠比同齡人成熟,也比尋常藝人內斂低調許多。
但是有很多東西卻是根深蒂固無法改變的。
就比如易水寒依舊倔強,依舊執着,依舊勤奮。
而《功夫》中的阿星同樣如此。
即便是深受童年陰影的影響,即便他逐漸長大,他開始依從所謂的社會規律。
他內心深處依舊善良,即使卑微。
在阿星第一次握着棍棒的時候,他故作鎮定,被逼急了往老大琛哥頭上一棍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直到瀕死也要往火雲邪神頭上一敲,阿星第一次成爲主導,終於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啞女的無聲可以勝過有聲,善惡到頭總會分明,那些以爲消失不見的堅持和理想一直都在蠢蠢欲動。
“爲了維護世界和平”,這話最初是由童年阿星說出,戲裡的惡霸,戲外的觀衆恐怕都在嘲笑小孩子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但最後,阿星一襲白衣重生,舉重若輕的招式,竟然真的成真。
善惡有報,這是阿星再落魄,再卑微都沒能忘記的信念,在電影的最後得到了昇華,讓所有人動容。
漸漸的,易水寒對阿星這個角色的理解漸漸深入,也開始嘗試着表演。
“充場面啊?斧頭幫大哥在裡面睡午覺,誰不怕死的就向前一步!”
“哦……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好啊!江湖規矩,單挑啊,就是一個隊一個,誰也不許犯規!”
“拿蔥的大嬸,出來!表情那麼兇幹什麼,以爲打的贏我?我讓你一拳都可以,打我啊……噗!大嬸你幹什麼……耕田就好好耕田麼,滾回田裡去。”
“做錯事還頂嘴啊你,不是看你有毛病我早就K你了。”
“那個矮子,就是那個一臉不服氣的那個,就是你……”
……
這是電影中阿星初次來到豬籠寨假裝是斧頭幫的人敲詐的片段,也是極考驗演技的一個部分。
易水寒嘗試着把這個片段完整地表演下來,而在他前方的不遠處則立着一個攝像機。
這是便於他之後回看自己表演,查漏補缺。
一遍、兩遍、三遍……儘管易水寒都完整地表演下來了,但即便是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彆扭。
回看錄像時,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星爺的肢體語言和微表情在演員中一直是出類拔萃的,最簡單的例子便是《無間道》中警官黃志誠從樓頂摔下,落在出租車上,易水寒飾演的陳永仁回眸的那一個畫面,直到現在還有人津津樂道。
但在此時表演阿星這個角色時,卻有些生硬、刻意的感覺。
特別是和周星星的原版比較起來,易水寒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他的表情、神態都很到位,但卻總是達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做喜劇比正劇悲劇要難,這是易水寒對錶演這個行業的認識,但他卻沒想到會這麼艱難。
在表演上,快了一秒,慢了一拍,出來的效果便完全不同。
而演員對於節奏、臺詞、肢體語言、微表情甚至是自我心態的把握更需要爐火純青。
誇張一分是過火,收斂的多又沒有效果,整體構架要求節奏又不能凌亂無章。
除了正常把握人物形象和情節發展之外,還得加上特有的喜劇效果,怎樣展示肢體語言,給出什麼表情,臺詞咬字和快慢效果,每一份每一毫都對演員要求甚高。
讓觀衆自然開懷而不是冷笑嘲笑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要做到悲喜結合笑中帶淚、以笑料包裹理想和人生,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易水寒再怎麼努力卻也做不到這一點,他能從錄像中看出些許周星星表演的影子。
在不知不覺中,他被原作品的表演和節奏所影響,下意識地模仿着。
但卻做不到周星星的爐火純青,看起來有些生硬刻意,這便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越是研究,越是想要演好,就越是無法脫離原作的桎梏,易水寒備受困擾。
阿星是這部電影最核心的角色,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或許依舊能夠取得成功,但卻不是最完美的。
如果這樣的話,易水寒寧願不拍這部作品。
“再來!再來!我一定會想到方法的,我一定可以的!”易水寒看着錄像喃喃自語道。
關閉的演藝室中,又再度響起了易水寒的聲音。
“那個戴眼鏡的大伯那麼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