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中,張燈結綵,高朋滿座。
染血之旅,是豪門中千年傳承的鐵血歷練,歷練地點,或裂世之峽,或罪淵魔域,都是生機渺茫的至兇之地。
正因鐵火風霜的洗禮,豪門之中,鳳凰涅槃的強者,才從未間斷。
這,纔是世家豪門的屹立之基。
李儀一行人等,被安置在不起眼的一角,與周巽等人,遙相對望。
他東張西望,暗自咋舌。
被邀請的人,不乏雄踞一地的豪強,富甲一方的鉅商,以及手握重柄的官員,可謂非富即貴。
張鳴世之父張鎮,穿花蝴蝶般,面帶微笑,遊走衆人之中。
他面容和煦,談笑風生,時而敬酒,或者來兩個無傷大雅的小笑話,做派老練,平易近人。
不過,李儀可不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晨光之瞳下,此人身上,凝練而厚重的殺戮氣息,形如烽火狼煙,直衝霄漢!
李儀知道,此相,名爲烽火殺意,只有殺人盈野之輩,才能獲得。
此種殺意,不但可凝聚爲鬥氣之形,亦能懾人心神,效果僅稍遜龍威。
沒過多久,張鳴世登場。
一改紈絝公子的模樣,他一襲甲袍,身形筆挺,顯得雄姿英發,銳意逼人。
“感謝諸位長輩前來觀禮,小侄不甚榮幸!明日,我將前往七色罪淵歷練……”
“讓開,別擋道!”
話說到一半,被一陣嘈雜之聲打斷,張鎮循聲望去,眉頭橫出殺意。
“張鎮族長,我也是來觀禮的,不歡迎麼?”一道蜜裡調油的陰滑男聲,自門外傳來。
“來者是客,請進!”張鎮皮笑肉不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道身形,晃晃悠悠,大步而入。
“是拆臺的人!”嚴河起身,饒有興致道,“那老頭,可是張氏的死對頭!”
“什麼人?你認識?”李儀問道。
“那個,是‘腹劍’李氏的族長,李聚成!旁邊的,應該是他的小兒子,李恆。”嚴河如數家珍,看熱鬧不嫌事大,“這兩家,可是幾百年的老對頭!”
“哦?”李儀作壁上觀,略微好奇。
“聽說,貴公子,不日將踏上染血之旅?”李聚成下頜掛着三縷青須,眼神奸猾,“正巧,犬子李恆的染血之旅,也在近日。只不過,他去的,是更加兇險的骨海煉獄。”
“哦?那就,祝貴公子一帆風順?”張鎮拿腔拿調,陰陽怪氣道。
“當然會一路順風!”李聚成微微一笑,假裝沒聽出那言語中譏諷,“兒行千里母擔憂,他的母親,可是特意請了武裝大師葉柳,爲恆兒製作一具道化武裝,以備不測……”
“葉柳?”
在場衆人,都是聞聲變色。
李儀也是一臉驚訝,葉柳,可是九州前四的武裝師!
“怎麼樣?想不想瞧瞧,葉柳的作品?”
“我說不想,難道你會答應?”李聚成的笑容,分外陰冷。
“恆兒,給衆位長輩長長眼……”
李恆朗然一笑,右肩掀開,一道森白武裝,形如龍骸趴伏,凜然浮現。龍骸縫隙中,遊魂惡鬼般的暗灰氣息,飄蕩懸浮,如煙雲繚繞。
“此具武裝,名爲——驚魂烙印!”
輕聲冷笑,李恆擡起右掌,一縷灰色鬥氣,在指背上往返跳躍。
這縷鬥氣,似有靈魂,跳躍間,不斷淺唱哀怨之曲,令人心浮氣躁,體內氣息亂竄。
“李氏的怨川鬥氣!此鬥氣,攜‘擾神’屬性,可驚擾人心,屬中等品相的鬥氣。”
識貨的人,小聲交頭接耳。
“還有呢,瞧着!”臉上兇光一閃,李恆身軀一抖,肩處的“驚魂烙印”,邪芒乍動!
指背上那縷氣息,轉瞬膨脹,兇性大熾,哀怨之曲,化作死亡嚎叫,餘音繞樑,迴盪天地!
李儀聞聲,竟有種心神恍惚之感,神魂似要離體而去。
“絕非力量強化,而是鬥氣增幅!我的天,稱之爲量身打造,也不爲過……”
“不止如此……這具武裝,還強化了鬥氣屬性!這鬥氣中怨曲,不僅有原來的‘擾神’,又添‘驚魂’之效!”
“不錯!兩者疊加,此鬥氣的屬性,已經逾越中品,而是上品了!”
驚歎聲此起彼伏,本該張鳴世是主角,其風頭,卻被搶了個精光。
“不知道,張鎮族長,又準備了一具怎樣的武裝?不如,讓我們也見識見識?”李聚成眼珠子一轉,微笑問道。
好毒辣!
李儀暗自心驚。
說白了,這是鬥富,卻又不僅是鬥富。
若張鳴世輸了,首先,是在衆多豪富強人面前,失掉面子,擡不起頭。更重要的,會在張鳴世心頭,留下一根無形之刺,令他的心神,生出破綻!
在染血之旅裡,心中一道破綻,可能就是生死之隔!
“我父親的精心準備,哪裡會差?”
張鳴世不爲所動,視線轉移,先是掠過周巽等人。
卻親眼目睹,周巽死死垂着腦袋,盯着腳尖,不敢正眼看他。
周巽太清楚了,師父的“斷壁水簾”,絕對比不上那具“驚魂烙印”,那可是,強化鬥氣屬性!
張鳴世冷笑,雖然打從開始,他就沒太過指望,但此時,仍然難以抑制地心生厭惡。
“嚴河,上來吧!”
周巽臉色猛變,先是心神一鬆,有些慶幸,緊接着,巨大屈辱感,在心頭浮現。
張鳴世的選擇,竟是那具“玄冥之心”?怎麼會?這具“斷壁水簾”,是我師父親自設計,難道還比不上那李儀的野狐禪?他是瞎子麼?
“師兄,輪到你表現了!”
李儀灑脫一笑,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出風頭的事情,由資格最老的嚴河承擔。
他很清楚,自己身份卑微,修爲太差,也沒有背景,太早亮相,絕非聰明之舉。
“李儀,不如你去?我,我有點手抖……”平日裡滔滔不絕的嚴河,此時,居然怯場了!
“不要怕,有我盯着你!”
這時候,顧不得許多了,李儀一記精神震爆,將他的雜念震得七零八落,推上前去。
不過,恐懼暫時消除,嚴河卻被震得頭暈眼花,走路踉踉蹌蹌,引起不少嘲笑。
周巽等人,懷着諸多莫名情緒,笑得尤爲大聲。
不過,裝載道化武裝,是最爲輕鬆的一步,嚴河定下心神,動作嫺熟,很快完成。
幽幽光輝中,那具“玄冥之心”,漸漸融入其臂,難分彼此。
“這具武裝,是哪位大師的傑作?”李恆陰陰問道。
“此物,名爲——玄冥之心,是爲我張氏,量身打造!”張鳴世聲音鏗鏘,豪壯說道。
“量身打造?騙人的鬼話罷了!”李恆一臉譏誚。
下方衆人,也在竊竊私語。
“這具武裝,陰鷙森冷,怎麼給人感覺,宛若毒蛇?”有人輕聲道。
“不錯,而且,還是兇戾玄詭的冥河之蛇,叫人不寒而慄!”
“不過,張氏是上古旋龜血脈,一具蘊藏冥蛇之意的武裝?理應格格不入纔是,怎能契合?”
衆多懷疑中,一道暴喝,響徹而起。
“喝!”
鬥氣激發,玄冥之心耀動,一抹玄黑巨蟒之影,仰天長嘯,昂揚欲撲!
緊接着,張鳴世身後,一道旋龜巨影,咆哮而出。
看似毫無關聯的虛影,竟相互纏繞,糾纏在了一起!
巨蟒盤纏,旋龜穩厚,兩道身影,漸漸融匯,化作一道巍峨疊嶂的磅礴之影。
乍然,一道磐磐之音,響徹天地!
蒼穹之高,流雲中裂,天空似欲坍塌!
大地之上,杯盞晃動,地表凹陷數寸!
“此爲——天塌地陷!此種異象,我只有聽說,可從未親眼得見。這具武裝,究竟是何物?竟能引動異象!”
“發生了什麼?”
“那道虛影,究竟是什麼?竟讓我生出一種仰望和膜拜之感,高不可攀!”
“等等,我瞧出來了……”
“是什麼?”
“龜蛇繚繞,陰陽交感,是爲——玄武!”
“玄武?”
“的確,是玄武!”
一聲聲詠歎般的玄武之聲,化作驚雷,迴盪天地!
萬衆矚目,羣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