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骷髏頭橫倒在地上,眼眶中的魂火晃晃蕩蕩,如風中殘燭,半晌,劈啪一聲,化爲青煙。
其空洞眼眶的前方,是屍橫遍野!
百餘骷髏戰士的殘軀,零零落落,遍灑一地,四處是散落的髑髏,以及殘肢斷骨。
李儀孤身站立,凜冽夜風中,猶如君臨天下的王者!
自高空俯瞰,能清楚看到,以他爲圓心,零落的骨骸,正好是個無比光滑,直徑十丈的巨圓!
嘩啦啦,一頭白骨衛士,竟也抵禦不住,魂火崩碎,坍塌瓦解。
龍威,強大至斯!
“呼……”
李儀深深吸氣,又徐徐吐氣。
爆發後的餘韻,很是玄妙,有暢意,有興奮,有安詳,還有,則是一種豁然開朗的通透,猶如打通任督二脈。
眼前的世界,彷彿沒有變化,又好像截然不同了,第一次,有種莫名的君臨之感。
“這,就是龍威?”
剛纔一瞬,暴怒之下,血氣上涌,那股怒意,衝破了靈魂中的許多關竅,一股蟄伏靈魂深處的力量,噴薄狂涌!
“所謂龍威,原來是這麼回事……”
李儀想通了。
他曾以爲,自己化作龍人形態時,那一縷淡淡靈魂威勢,就是龍威。
現在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龍威,整體而言,分爲兩種形態,各有特點。
——“巨龍之怒”和“天然威壓”。
眼下,這種猶如毀天滅地的威勢爆發,氣息噴薄如潮汐,是爲巨龍之怒。
巨龍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其威,遠勝秘法!
若靈魂足夠強大,甚至能以巨龍之怒,化作無形霹靂,瞬間震暈和殺傷大量敵人。
不過,巨龍之怒,也由限制,一天只能施展一次。
天然威壓,則是巨龍作爲食物鏈頂端的霸主,對於其他生物的天生壓制。
這種威壓,能令人心生敬畏,魔力和鬥氣運轉不暢,靈魂孱弱者,則會動彈不得。
端木那幾乎讓李儀血管結霜的龍威,就是天然威壓。不過,她更進一步,將天然威壓,凝聚爲類似領域的形態。
天然威壓,可收斂,也可外放,對靈魂沒有損耗,能長期保持。
其實,這種天然威壓,不止是巨龍,比蒙、獨角獸、鳳凰、蠍獅,甚至是強大的人類,身上都有。不過,以龍威最爲著名。
低頭,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身軀,李儀若有所思。
“天然威壓?試一試……”
他神情一動,氣息外露,頓時,身體中,多出一抹淵渟嶽峙的氣度,猶如一頭雄踞的巨獸。
“嗯?有點意思……”
李儀的神情,更感興趣了。
此時,遊獵的九淵戰衛,斬殺了幾頭漏網的亡靈,浴血而歸。
它本一臉桀驁,目光落在李儀身上,神情劇變,屈膝跪地,露出臣服之姿。
李儀點點頭,並沒有急於前行。
“巨龍之怒,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已經被我用掉了……”
“天然威壓,則可長期保持!”
“骷髏戰士,是已知的靈魂最爲孱弱的生物,僅有一道細微魂火,意識薄弱。”
“而我的龍威,源自驪龍和黃泉巨龍,對於骷髏戰士,靈魂壓制應該更強!”
眼神一凜,瞳中晨光閃爍,發現一頭骷髏戰士,大步走了上去。
“你運氣不錯……就選你,作爲實驗對象了!”
這是一名手持連枷的骷髏戰士,它察覺到李儀的靠近,揮舞着連枷,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撲了上來。
李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六步。
眼眶中魂火劇烈晃動,骷髏戰士的動作,戛然而止,猶如被冰封一般,動彈不得。
“才六步?”思索着,李儀向前,摘下骷髏戰士的頭顱,輕輕一口氣,將魂火吹滅,“我的實力,還是太弱……不過,已經夠用了。”
骨架散落一地。
李儀的身影,消失在遠處。
……
寬敞的平地上,那名紫膚白眸的巨漢,正在地上佈置着什麼,以一把荒獸吞口的古刃,在地面上刻畫。
他看似粗莽,動作卻很精細,一道道弧線,既有古老的蒼茫,也有妖異的邪魅,似乎是上古法陣,散發着一種奇詭難明的氣息。
長孫神機和蘇萱兒就躺在一旁,一動不動,不過,微微起伏的胸口,顯示他們還活着。
“這種畫法,不得弄到猴年馬月?”紈絝少年枕着雙臂,一臉百無聊賴,“怎麼不弄幾頭白骨守衛幫忙?若嫌它們粗手粗腳,殭屍也可以!”
“少主,還請保持耐心……”黑袍老者恭敬道,“這‘通幽逆生法陣’,屬於生機之陣,對於死靈生物,相當敏感。一點死靈氣息,都有可能影響法陣效果。因此,方圓半里內,是沒有亡靈生物的。”
“既然這樣,當初爲什麼不多傳送幾個人過來?”紈絝少年翻了個身,不滿地說道,“三個人,也太少了。”
“人數太多,容易引人注意。”老者苦笑一聲,解釋道,“而且,送人過來代價也大,三個人,已經是獄主所能支撐的極限了。”
“那,兩個祭品,夠麼?”紈絝少年道,他似乎對女人沒有興趣,即使蘇萱兒這樣的美人,他也視如草芥。
“夠了!”老者神情滿意,微笑着說道,“二人的血脈,澄淨而強大,他們的血液,會是絕佳的祭品。不出意外的話,無需多久,我們就有兩顆強大的‘種子’。”
“既然這樣,”紈絝少年想了想,好奇問道,“那個滿嘴髒話的魁梧少年呢?幹嘛不一起抓了?也省得他通風報信!”
“那少年實力強大,但並非凡體,似乎是大地所生,不是一般的血肉之軀。”老者向上指了指,“少主,你該知道,那位,只對血肉有興趣……而且,他被困住,即使不死,一時半會,也難脫身。”
“原來是這樣……”紈絝少年點點頭,從懷裡取出一本獸皮古書,蓋在臉上,“既然如此,我先睡一覺,等你們完成了,再通知我吧!”
不一會,他竟打起呼嚕來,顯然並非假寐。
黑袍老者看了他一眼,面露鄙夷。
獄主的衆多子嗣中,眼前少年,是血脈最爲純淨的之一,脾氣卻憊懶古怪,很不成器。
當然,若非如此,也不會派他執行這樣的任務。
“算了,獄主子嗣,哪裡是我能揣度的?”老者忽然警醒,督促着那巨漢,繼續工作。
他們自然無從得知,一道身影,正在夜色中靠近。
……
李儀快步前行,行走於骷髏戰士的潮水中,閒庭信步,彷彿是在自家庭院裡遊逛。
骨刃、骨矛、骨錘、白骨連枷等物,有時距離他的臉孔,已經不足兩寸,卻無一落下。
轟!
轟!
轟!
九淵戰衛咆哮如龍,深黑巨拳揮舞,呼嘯雷音跌宕,將凝滯的骷髏戰士轟爛,碎骨翻騰。
時不時,有更加強大的亡靈生物冒出,總會讓九淵戰衛露出獰笑,它對於不能動彈的骷髏戰士,興趣可是不大。
李儀則在靜心觀察。
天然威勢,對骷髏戰士,骷髏騎士,甚至白骨守衛,都有不錯壓制,對於殭屍和食屍鬼,則完全沒有影響。
“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一次深沉呼吸,李儀神情微凜,一抹火痕,在食指和中指流轉,經堇色流年洗禮,火痕愈發酷烈,彷彿火山中即將噴發的岩漿。
“殺!”
兩指擡起,一道火芒,化作烈焰巨刃,割裂虛空,直擊前方,衝殺百丈!
火焰匕首!
赤色火芒,彷彿一隻巨大橡皮,在骷髏海的茫茫軍陣中,抹出一道醒目空白。
“繼續殺!”
朝着九淵戰衛招了招手,李儀大步向前。
……
巨漢的大手之下,那座古拙而邪異的法陣,漸顯端倪,線條猩紅,花紋弔詭,猶如一頭垂涎血肉的邪獸,陰森古怪。
黑袍老者則緊盯着玉盤,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古怪。
“蒼老,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忽然響起。
黑袍老者一轉頭,乾笑一聲:“少主,睡醒了?”
“地太硬,睡得不舒服。”那紈絝少年伸了個懶腰,“發生什麼事情了?蒼老?”
“也不是什麼大事……”黑袍老者遲疑一下,搖頭說道,“我感覺,亡靈戰士折損的速度,稍微快了點。”
“或許,是狩獵的人,也有增加?”紈絝少年猜測道。
“也有可能。”老者點點頭。
“你的‘千骸盤’,不也能記錄陣亡者麼?一看就知。”
“哦,老朽糊塗了。”蒼老這纔想起,手掌一揮,白色星點黯去,浮起紅色星點。
“什麼?”
兩人同時一聲驚呼,神色頗有動容。
玉盤之上,許多紅色區域,像是一團一團的水滴,那是零散狩獵者的痕跡。
唯獨一處,竟是一條筆直的長線,彷彿巨斧劈過,留下一道慘淡淒厲的鮮紅。
那是一條粗礪、直白、剛猛的直線,無比跋扈醒目,令兩人心驚的同時,也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戒懼。
“這,究竟是什麼人?”黑袍老者沉默片刻,冷聲道,“還是,朝着我們而來!”
紈絝少年神情古怪,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冒出三個字——“等着我!”
是他麼?
紈絝少年眼神複雜,竟有隱隱地心驚肉跳。
“哼!想死,老夫成全你!”黑袍老者怒喝一聲,手指連動,玉盤上,無數光點,向着那道直線平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