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努力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卻和人羣起了爭執,儘管他們一再示意電力系統只是出了一點點問題,馬上就會修復。然而這不能阻止恐懼情緒的傳染,尤其是聽到了槍聲之後。
大廳里人羣卻已經越發騷動,有人開始對着保安們高聲叫罵,也有人開始涌向各處門和逃生通道,準備提前離開,現場亂成了一鍋粥。
不能再猶豫了,再不走待會就走不了了。被她緊緊拉着掙脫不得,紀年只得拉着莫妮卡悄悄往後臺摸過去。
還好他視力提升之後,在漆黑中也能勉強視物,帶着莫妮卡七拐八拐,從這棟建築的後門偷偷溜出來。
走出後門的那一刻,卻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裡面是刺殺與紛爭,外面卻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這大街上依舊燈紅酒綠,人來人往,現世安穩。到處是狂歡的人羣和喧鬧的聲音。
重見天日的感覺真好啊,紀年用力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氣,回頭一看,卻見莫妮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摘掉了面具,正靜靜地看着他。
饒是他已經見過莫妮卡的面容,但這陡然的驚豔卻也足以讓紀年心頭一窒。
她真的好好看啊。
“好看嗎?”莫妮卡隨意撩了撩散亂的頭髮,頭卻向後仰了將近45度,一頭青絲隨風飄舞,很是撩人。
“好看!”紀年伸出了大拇指,大美女在旁邊,不看白不看。這大明星看起來就是賞心悅目。
“那你要不當我的保安吧,我讓你再看一會。”莫妮卡倒也對他的無禮目光坦然受之,她本來就是天生麗質,對自己的容貌也有着傲人的自信。當偶像要面對成千上萬的目光,這點算得了什麼。
“呃,不了吧。”紀年擺擺手道:“你現在人也安全了,把你的那個保安大衛叫過來就行了。”
莫妮卡半晌不語,良久卻是一聲輕嘆。紀年看時,卻見她就坐在臺階上,腦袋埋在頭髮裡,似有滿腹心事。
“咋了這是,莫妮卡小姐?”紀年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剛纔還好端端地擱這對我wink呢,這會怎麼就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女人也太善變了吧。
“你走吧,魔術師先生,我沒事。”莫妮卡搖搖頭,語氣中卻似有着萬千疲憊。
紀年原想着一走了之,看她這般落寞的樣子,終究是於心不忍。但是自己跟她也談不上熟悉,更不知道她是哪根筋不對了突然就這樣了,只得坐在她身邊,看着漫天星光,一時無語。
“喂,莫妮卡小姐。”紀年輕輕地喊她的名字。
“幹嘛?”對方興致寥寥,半晌回答這麼一句。
“你知道天上的超新星是怎麼爆炸的嗎?”
“不知道,可能亮着亮着有一天就累了,然後就爆炸了。”莫妮卡不耐煩道。
“你知道高光度藍變星嗎?它的的亮度是太陽的百萬倍,質量是太陽的幾百倍。”紀年自顧自道:“對它們來說,由於它們的恆星風持續的拋出質量,使恆星質量不斷減少,因此它們幾乎無法達成流體靜力平衡。也因爲這個原因,在這樣的恆星周圍經常都有由它們的爆發產生的星雲圍繞着。比如之前的海山二。”
“呃,所以呢?”莫妮卡擡起頭,不解地望着紀年。
“所以,在它爆炸之前,於人類看來,不過是隱藏在塵埃後面的,忽明忽暗的一顆普通的星星罷了。然而在它爆發的時候,在遙遠的船底座,距離地球7500光年的地方,
它的最後一舞所爆發出的能量,卻可以照亮另一個世界的細微角落。”紀年擡頭望着那閃亮的超新星,陷入了嚮往。“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莫妮卡聽的入神,也隨着紀年的目光望向了這顆夜空中最燦爛的煙火。
“可我聽說,這種大質量恆星,雖然有幾百倍太陽的質量,壽命卻只有區區幾百萬年。相比於太陽幾十億年的壽命,簡直像曇花一現。”莫妮卡垂着腦袋,柔順的長髮甚至拖到了地上,她卻並不在意。
“是啊。”紀年點點頭,道:“如果是你,是選幾十億年的苟延殘喘,還是選一瞬的絢爛呢。”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莫妮卡沉思良久,霍然起身,丟下這麼一句話,揚長而去。
她幹嘛去了?紀年眼睜睜看着她離開,一整個迷惑住了。這個大明星的腦回路確實異於常人,剛纔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又說走就走了?
紀年茫然站起身來,空氣中還殘留着她的髮香,非常好聞。
行吧,那我也該走了。紀年拍拍屁股,走下臺階。卻見一臺冰莓粉色的跑車倏地掠過,卻正好停在了他的身前。
這是一輛保時捷911,迷人的流線車身、紅色的軟頂敞篷,粉絲的充滿少女心的外觀,無不透漏着車的主人的身份。車窗緩緩搖下,一隻帶着墨鏡的俏臉映入眼簾。
“到達世界最古老之城,拉丁城——”紀年一聲高呼,“太美麗了,拉丁城——”
然後轉頭瞄向了車裡,像是剛剛認識一樣,眼中飽含驚奇:“哎呀,這不莫妮卡嗎?”
“還是看一下遠處的雪山吧,家人們——”
“上車。”莫妮卡冷眼旁觀他的表演,簡單地丟下兩個字。
“幹嘛?我自己有腿,我喜歡走路。”紀年一口回絕。
“我讓你上車!”莫妮卡聲音擡高了一個八度,語氣中不容拒絕。
“不是,我的大明星,你要幹嘛啊?”紀年爲難道,只得打開右邊車門,不情不願地鑽了進去。
“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可能沒有機會了。我要去看星星!”莫妮卡嬌聲說道。
“哎喲,姑奶奶,你快饒了我吧,你看啥都行,但也不用拉上我吧?”紀年叫苦不迭。
“那不行,看你好像懂得很多,我正好需要一個講解員。”莫妮卡扭頭盯着紀年,突然“噗嗤”一聲輕笑。
“幹嘛,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紀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舞會都結束了,還帶着你這破面具呢,我的魔術師先生?”莫妮卡狡黠一笑,突然伸出纖手,一把扯掉他的威尼斯面具。
“原來你長這樣啊,哈哈哈哈。”莫妮卡端詳一陣,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來也怪,在紀年面前,至少在今晚,莫妮卡也沒有什麼矜持的想法,就是卸下了僞裝,想笑就笑,再不用擔心什麼場合和禮節,很自然也很痛快。
我長得真有這麼好笑嗎?羅素他們也沒見我一直笑啊!紀年鬱悶地坐在原地,一聲不吭。
但有的人的笑點就是這麼奇怪,她笑了好一陣子,漸漸平息下來。見紀年一言不發,這才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不帶歉意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魔術師先生,我不是在笑你,我——”
“沒關係,想笑就繼續笑吧。”紀年淡淡一笑道:“有道是笑一笑十年少,開懷大笑雖然簡單,但是大明星也不可能一直這樣笑。可能也就這時候能痛快地笑一笑了,那你不如再多笑一會。但是逗悶子是要收錢的,待會到站連帶講解費一併轉我。”
其實他多少有點理解眼前這個開跑車的美女。大明星看似光鮮,實則也揹負着巨大的壓力,偏偏又要在任何場合都保持形象,做一個大家都愛看的完美偶像,卻很少能自由自在地做回自我,比如放聲大笑和大哭一回。
我失去的,一定會加倍拿回來。看你開着頂級跑車,應該不差錢吧,那我不狠狠的宰你一筆,讓你笑個沒完!
“沒問題。”莫妮卡爽快地答應了,一腳油門踩下去,跑車發出一陣悅耳的轟鳴,絕塵而去。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
披着漫天星光,敞篷跑車一路開到城外,盤山公路蜿蜒曲折,迤邐而上,一路青松翠柏飛馳而過。明亮的超新星照耀下, 半山腰的天文館清晰地映入眼簾。
將車停在天文館外的廣場上,兩人一路涉級而上,零星的燈光點綴路上,探照燈來回掃射着高大的外牆,將天文館襯托得宏偉而神秘。
“就是這裡了!”站在門前,莫妮卡環顧四周,驚喜道。
紀年用手推了推天文館的大門,那門卻似沒有上鎖一樣,輕輕一推,便開了一個縫。
紀年心中狂喜,低聲道:“門好像沒鎖——”
下一秒,莫妮卡發出一聲歡呼,已經衝了進去。
“喂,等一下!你小聲點行不,萬一這裡有保安呢?”紀年一邊追一邊喊道。
館裡面光線幽暗,在漫天星光的掩映下,卻有一種淡淡的紫光籠罩,神秘而又激發人的探索欲。
莫妮卡提着裙襬一路轉轉看看,非常新奇。她先是在一個飛碟狀的的物體前面端詳良久,然而卻死活找不到飛碟的啓動裝置,只得作罷。
接着,兩人發現了一個玻璃隔開的房間。高高的圓臺上窄下寬,上面放着一個尖尖的錐形底座,託着一個金屬圓球。
“你看他像不像一個機器人?”莫妮卡指着圓球低聲說道。“你看,圓圓的腦袋,底下是身體——”
只聽“滋拉”一聲,突然一記閃電打在了圓球上面,似乎穿透了圓球,從其另一端延伸出來。嚇得莫妮卡一把抓住紀年的胳膊,驚恐道:“奇——奇怪!這是什麼?”
紀年看的好笑,淡淡道:“那是特斯拉線圈!”
“你怎麼知道的?”
“底下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