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見過那位老奶奶啦?”言律歌推開貓咖店的門,大大刺刺地往位子上一坐,把蘇珥七世提過來從頭到尾摸了兩把,“還教了她一些東西?”
蘇珥七世也不反抗,順勢在言律歌的觸手上面躺下,半眯着眼睛被擼。
“是的。”它說。
它並不驚訝爲何言律歌會知道唐奶奶的事情。
雖然對方看起來整天嘻嘻哈哈不幹正事兒,但是本質上卻是個非常強勢的領袖,蘇珥七世覺得這島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能瞞得過對方的眼睛。
“你可以啊,小七。”言律歌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你那是不知道,唐奶奶離開你的小店後,究竟給多少人說了這事兒。
“我懷疑用不了多久,你這小店就要出名了,成了島上探險家們最喜歡的藏龍臥虎之地了,就跟冒險故事裡主角常去的小酒館似的。
“這廣告打得可以啊!”
蘇珥七世:“……”
什麼叫它的小店?請問它是自願坐在這裡的嗎?
“安心,不用擔心顧客太多自己接待不過來。”言律歌又連珠炮一般地提議,“我瞅着島上那羣野貓也快開靈了,明天就把它們抓過來給你打工。
“再幫你招兩個人高馬大的退役隊員當保安,身高兩米體重200斤渾身腱子肉那種,天天往門口杵着,誰敢鬧事就按地上打一頓。
“你放一百個心,我幫你找的員工保證靠譜!他們的工資從你的營業額里扣!創業初期資金不夠的話我借你!怎麼樣夠義氣吧?”
蘇珥七世:“……”
義氣是夠義氣的……但它什麼說過要創業啦?
蘇珥七世本來有話想說,但是想到自己還欠了眼前這人不少錢,又沉默了。
雖然那筆債務是言律歌強安在它頭上,但從邏輯上來說,的確沒錯——它前身作爲李重山家裡的“貴重文物”,想要贖身定然是需要一大筆錢的。
現在言律歌幫它墊付了這筆錢,而它在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打工攢錢,爭取早日還完貸款,啊不,欠債……
這麼一想,心裡剛剛冒出的一點不同意見瞬間就熄滅了。
性格本來就很佛系的蘇珥七世又躺了下去,還主動露出了軟軟的肚皮,讓言律歌擼得更舒服一點。
它感覺,有這麼個連掙錢方式都幫它安排好的債主其實也不錯。
這一回反倒是言律歌沉默了兩秒,驚了:“你這都不炸毛啊?
“拜託,好歹你曾經也當過古尼羅的法老王誒,淪落到貓咖店裡當頭牌都不帶半點怨憤的???”
蘇珥七世:“……”
你怎麼有臉說?
所以它從一代君王變成貓咖店頭牌究竟是誰幹的啊?
蘇珥七世覺得自己如果再不給點反應,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於是它翻了個身,壓低前半身,做了個貓科動物撲咬獵物前的準備動作。
它炸毛了。
字面意思的炸毛。
那一身黃金鑄造而成的,柔軟蓬鬆的毛髮此時根根直立起來,像是刺蝟一般。
言律歌好奇地戳了戳,發現那些貓毛都變得十分堅硬,輕而易舉地就能把他的指尖戳出一個洞——這可不是普通黃金該有的質地。
普通黃金作爲一種軟金屬,別說傷害到他了,他一巴掌拍過去就能把金磚拍成金餅。
除此之外,言律歌還發現,這一根根貓毛中還攜帶着相當含量的毀滅之力,離體後會在短時間內發生爆炸,威力比十個手榴彈綁一塊兒還強。
……說炸毛,真炸啊?
言律歌一臉無語地看着開發出新功能的蘇珥七世。
蘇珥七世瞪着一雙天青色的大眼睛,一臉無辜。
半晌,言律歌憋出一句:“乾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幹了。”
他這麼一說,蘇珥七世渾身上下豎立起來的貓毛立即平順了下去,恢復成了此前安靜溫順的黃金大貓形象。
言律歌順勢撓了撓它的下巴,黃金貓舒適地眯起了眼睛。
“我說啊,小七。”言律歌換上微微嚴肅的語氣,說起了正事兒,“你將‘祈願技術’給唐奶奶了嗎?”
蘇珥七世尾巴尖抖了一下:“是的。”
“你有幾成把握?”
蘇珥七世卻不說話——這個問題難倒它了。
黃金貓想了想,決定用另一種方式來回答。
它將傳給唐奶奶的那些記憶畫面又給言律歌傳了一份。
言律歌花了不到半秒就消化完了這些東西,並且發現了這些記憶畫面不同之處。
此前蘇珥七世傳輸的畫面,大多是完整、連續性的記憶,而這一次卻是零碎的、不連續的畫面。
前者像一鏡到底的長視頻,後者像剪輯過的電影。
現代人都知道,視頻剪輯和不剪輯是兩個概念,所表達出來的內容和含義也會截然不同。
比如這一次,蘇珥七世就用一部小電影的形式,告訴唐奶奶該怎麼做。
對於它來說,這是一種思維能力的極大進步。
蘇珥七世最初的思維能力只能讓它重複曾經見過的畫面,又或者表述“是”或“否”的簡單回答,而現在,它卻可以組合和應用這些記憶畫面,來表達它想要表達的含義了。
“以唐紅音留下的冰晶爲基礎,讓唐奶奶進行祈願儀式,從而喚醒一個名爲‘唐紅音’的靈類。”言律歌說,“由於靈類在誕生之初,便會自動擁有託生物體誕生之初起所有的痕跡,所以那個在死者遺骸上重生的靈類,也會擁有唐紅音所有的記憶。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靈類幾乎可以被視爲復活歸來的唐紅音。”
蘇珥七世的耳朵支棱起來了。
但言律歌下一秒就涼颼颼地說:“但成功概率大概只有五成。”
剛立起來的貓耳朵又耷拉下來了。
言律歌捏了捏軟軟的貓耳朵:“這世上大部分靈類的誕生都充滿了偶爾和巧合,人心的祈願聲就像是隨機覺醒的超凡能力,很多時候連祈願者本人也不能掌控。
“是以,爲何在天洲、在西澤、在各國各地,大多數時候被親人喚回的死者都只是‘殭屍’或者‘亡魂’,都是混沌不可知的邪靈。”
但蘇珥七世難得地反駁了他:“我。”
“對,你例外。”言律歌點頭表示贊同,“古尼羅擁有所有超凡國度裡最成熟的‘祈願技術’,但即便如此,死後被重新喚醒的亡者們也不再是‘法老王’和‘貴族’,而僅是一具具戰鬥兵器。
“以及,你忘了一件事,亡者的屍體是完整的,但是唐紅音的遺骸卻是殘缺的,甚至殘缺到只留下不足生前質量千分之一的冰晶。
“如果照搬你們古尼羅的那套方法,唐奶奶喚回來的,有極大概率只是一具擁有‘唐紅音’之名的行屍走肉。”
當年古尼羅憑着“亡者”崛起時,可是被天洲的修煉者罵作“魔道邪修”的,連帶着整個古尼羅都被古天洲人稱爲“屍鬼之國”,風評和十八層地獄差不多,彷彿他們國家遍地都是血祭人牲的殘暴祭司和吃人的殭屍魔怪……
站在古天洲人的角度,這麼認爲也是有道理的——因爲古天洲人真的做不到“死者復活”這種事,而古尼羅人的“亡者歸來”也並不完美。
蘇珥七世低垂着頭不說話了。
它其實也知道,言律歌說的是事實。
古尼羅的“祈願技術”可以喚醒亡者,但卻無法讓死者重生,而且還是讓一具殘缺的屍體重生。
這世上最接近活人的靈類是尤丁·羅德斯特,但是尤丁的經歷幾乎無法複製。
首先,他死亡的地方成了靈氣逸散點,在那樣近乎高靈的環境下,一個念頭都能催生出奇蹟。
其次,爲他祈願的是因他而生的遊樂園靈類,而靈類純粹的心性令它們的祈願幾乎不存在“雜念”。
最後,言律歌其實也不認識生前的尤丁·羅德斯特,而後者在事故發生的十幾年裡一直過着離羣索居的生活,沒有朋友沒有社交,也沒人知道復活的尤丁和生前的尤丁是否有區別。
但是唐紅音的話……如果回來的不是那個經歷過劫難,卻依舊明媚如初的小綿羊,或許有很多人會失望的。
言律歌撫摸着有些垂頭喪氣的黃金貓,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目光卻微微軟化下來。
其實,唐奶奶想要一個奇蹟,蘇珥七世想幫助唐奶奶,他又何嘗不是呢?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費盡心思去收集冰晶,也不會讓唐奶奶登上這黑石羣島了。
“走,我們去看看她。”言律歌忽然說道,“也許我可以幫上忙。”
蘇珥七世的眼睛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