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帶着一股沙塵被猛力踢開,雷格和伊恩舉槍射擊,掩護着科倫娜、安德烈、博妮塔、柯爾斯廷,最後是菲陽。
兩隊人從左右兩邊魚貫衝出。
菲陽聽着震耳欲聾的槍聲,腦袋一片空白,她端着槍跟在博妮塔後面衝了出去。
誰知,撲通一個趔趄,槍被甩出去,人也狗趴似地摔在地上。
原來是博妮塔趁機報復,故意給她使了個小絆子,還好槍上了保險,菲陽也只是磕傷膝蓋。等她慌忙爬起來,撿起槍,衝上前90度急轉彎時,眼前的一切讓她僵住了。
鐵皮屋裡,原本孤寂的像死水一樣的冰冷空氣,變成熾熱的地獄火焰。
彈藥、彈屑卷攜着四處橫飛的雜物、殘肢、血沫充斥着,這間兩百多平方的棚屋。屋內屋外冷熱空氣對流,夾雜着濃濃腥臭味的血霧,從屋內直衝站在門口的菲陽。
胸腔和胃部劇烈翻滾,淚水和嘔吐物同時噴涌而出,她跌坐在地上,手卻觸到一團柔軟的東西,抓過來一看,頓時大腦一陣蜂鳴與暈眩:
那竟是人體內臟的某部分!
她眼前一片發黑,卻仍能清晰地看到:空間出現多個旋轉的白霧,這些白色怪蟲嘴巴一張一合,藍色生命之光便被吸食進去。菲陽本能地想去逮住那些即將逝去的生命,可她升到半空中的藍色絲帶,驟然停下。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她軟弱地趴在地上,心中默唸:順其自然!順其自然!這是自參加訓練以來,南熠每晚都要對她念叨的。
伊恩經過一輪掃射,趕緊回頭尋找,卻見菲陽跪在門口的一片血灘上,嘔吐不止。他俯衝過去,一把抱起菲陽瞬移到一堆貨物的後面,手忙腳亂的、上下左右迅速地檢查着菲陽的身體,見並未受傷,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擡起菲陽顫抖的下頜,擦去如白瓷般臉上的污漬,看到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痛地喃喃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來。”
他緊緊摟着她,吻着她的頭髮與額頭,不再管貨堆後仍在繼續的槍聲。
很快,槍聲逐漸稀疏下來,然後驟然停下,只剩火堆中的木材在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
“我們仗都打完了!你們還沒秀夠恩愛嗎?”博妮塔冷嘲熱諷的聲音,迫使伊恩放開懷中的菲陽。
他擦拭着菲陽的眼淚,捧起那張小臉,故意當着博妮塔的面,在那上面深情一吻。
氣得博妮塔掏出胸口那串石榴石手鍊重重摔在地上,不一會後,她又悄悄地撿起。
這場戰役不過耗費衆人不到八、九分鐘時間,安德烈在貨堆裡找到了被隱藏的那枚小型核彈。大家沒見過核彈,都圍着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觀看。
“動作再不快點,天就要亮了!”安德烈催促道。
於是,大家開始清理現場,只有菲陽有氣無力地依在牆角。
“是來這裡看錶演的嗎?一槍沒開,還什麼事也不做...” 博妮塔惡狠狠地罵道。
她的罵聲,居然被大姐大科倫娜厲聲制止:“誰還沒有第一次!你第一次上戰場,也沒見得表現得有多頑強。”
博妮塔只好臊臊地低着頭,繼續檢查是否有漏網之魚。
很顯然,這次戰役不能留活口,不能讓****知道他們的存在。因爲在掃射過程中,他們在空中翻轉、飛旋,將超能力顯露無疑。
突然,一具屍體下有一隻手指在輕輕抖動,博妮塔凌空一抓,那具屍體被掀飛,下面一具瘦小身體展現無遺。
那應該是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阿拉伯男孩,男孩瘦小的身體卷裹在襤褸破布中,骨瘦如柴的手臂被菸灰薰染的如沙漠中那棵枯樹的樹幹。男孩滿臉血污,一雙黑白分明的恐懼大眼睛,在一片死亡中閃爍着對生的渴求。
他全身抽搐,一點點向後挪動,博妮塔嘆了一口氣,依然端起槍,對準男孩。
突然,她的槍被掀飛,扭頭看見站在身後的菲陽,正衝她舉着手。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所謂的聖母情懷,這是敵人!”博妮塔黝黑的臉膛,在憤怒下顯得格外的扭曲。
“可他還是個孩子...”
“那也是在魔鬼窟里長大的孩子,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博妮塔話還沒說完,只見伊恩突然撲向菲陽,一串子彈呼嘯着從空中經過,在伊恩身上濺起一層血花。
博妮塔驚呼着伊恩的名字,同時回頭:地上的孩子正端着自己掉落的XM8。她還沒來得及動手,那孩子的腦袋便如一朵突然綻放的曼陀羅,帶着血霧消失在空中。
她擡頭看見不遠處雷格手中的槍正冒着煙,傍邊是目瞪口呆的安德烈。
菲陽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手上滿是伊恩的血,顫抖地如一片落葉。看着伊恩和血灘裡的男孩,除了讓眼淚成串地瘋狂流下,她幾乎什麼也做不了。
坐在她身邊的伊恩笑着摸着她的臉說:“嘿嘿!我的小鴨子,我沒事,你看看,只是胳膊上一點小擦傷。”
菲陽挽住他的腰,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上。
“我怎麼覺得你傷的比我還嚴重?是心疼嗎?你爲我心疼?”伊恩得意而滿足地笑着。
科倫娜一邊替她弟弟包紮,一邊嘆氣道:“伊恩,我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伊恩聳聳肩膀,挑着眉毛:“本少爺無所畏懼。”
科倫娜離開後,菲陽撫摸着伊恩的胳膊,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張了幾次嘴,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可是,求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我...”
伊恩將頭靠在她頭上,苦笑着:“我試過戒掉你,試過三次了,可一次比一次掉地深...現在我寧願‘像現在這樣,永遠這樣'...愛不愛對我沒那麼重要......”
說着,他抓起那顆依然在自責的小臉,故作輕鬆地說:“你知道的,爺的後面可還有一片汪洋在等着爺,你沒見到博妮塔多想做候補隊員?你可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再囉嗦,小心爺——”他淫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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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罪惡的核彈頭,終於被截獲,搬上飛機。
當飛機起飛後,鐵皮屋爆炸起火,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烏黑的濃煙,玷污了月光下原本如雪的沙漠。
飛機上的人們沒有爲他們的勝利而歡呼,都只是默默地依在飛機窗口,俯看火焰與濃煙在他們視野中慢慢消失,淹沒在浩瀚無邊的沙海里,成爲漠不見蹤跡的塵埃...
漆黑的機窗玻璃反射着安德烈那張扭曲的臉,他時而像頭餓狼,時而又像個委屈、哀怨、無助的孩子。
當人們忙着清理現場,拖運核彈時,沒人注意到他偷偷溜到一堆貨物後面,出來時,背後的揹包悄悄鼓起,裡面是一副面罩和高效麻醉彈。
透過自己那張臉,機艙玻璃上還有他所謂的“兄弟加戰友”。
雷格和柯爾斯廷目光呆滯,科倫娜驕傲地蔑視着窗外,博妮塔嫉妒地瞟着機艙中部的兩人,伊恩眼中只有菲陽。唯一還在爲消逝的火焰默哀的菲陽,除了躲在男人懷裡流下幾串眼淚,其實什麼也沒做......
他突然暴怒起來:你以爲幾滴眼淚,就能沖淡他們的憤怒和不甘嗎?就算用上你那純潔的身子,也不能補償他們一生的傷痛!‘聖母婊’你除了躲在男人身後假裝悲憫,還能做什麼?!
機艙昏暗的燈光掩蓋了,他顫抖的嘴脣和快要被自己掰折的手指,他的手慢慢伸向那個承載着他復仇之路和十幾萬人生命的揹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