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熠和伊恩背靠背坐着等待雷格的回來。
爆炸後的通道，巨石、管線、屍體散落滿地，慘狀猶如世界末日。
南熠微微嘆了口氣，伊恩回頭看着他，那張從來潔淨如雪的臉上，也佈滿污漬和血跡，一雙深灰的眼眸在深深的憂傷裡，顯得格外攝人心魄。
閃爍的燈影下，鬼魅的影子和細碎的嗦嗦聲再次向他們爬來。
南熠舉起槍，又放下。
伊恩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嘆氣道：“覺得可悲又可憐，是嗎？他們是沒得選，其實，我們也沒得選！大家都如一羣無知的螞蟻，同處一個蟻巢還互相傷害，卻不知爲了什麼！但願某天某人能叫醒所有人，結束這場持續了上萬年的遊戲：讓我們知道人類是什麼？生命的意義在哪裡？”
“生命的意義？”南熠重複了一遍。
槍聲終於還是響起。
南熠曲腿盤坐，閉上眼睛，子彈和手雷持續在氣牆的外圍爆炸。火光、爆炸聲在壓抑、漆黑的通道里迴盪，如在上演一場滑稽的煙花表演。南熠神情肅穆而淡然，但這道屏障卻在逐漸向後壓縮。
“老兄！”伊恩反身趴在這具入定老僧的肩頭，嘆氣道：“看過《殭屍世界大戰》嗎？你知道人類爲什麼鬥不過那些殭屍嗎？老兄，就算你真氣耗盡，也沒用的，他們無知無覺的！”
“你不是說要叫醒他們嗎？”老僧悽悽一笑。
“可是，我不想死啊！老兄！我還沒有過初戀了——”
“什麼？”氣浪明顯後退了許多。
“嗨嗨！嘮嗑歸嘮嗑，小心子彈哦！”伊恩呲牙咧嘴地拍着南熠的肩頭：“戀愛是心砰砰跳的感覺，知道嗎？和身體上其他部位的感覺不一樣。”
“這麼說倫敦橋上和你一起奔跑的那些女孩，都只給了你身體其他部位的感覺，沒給你心砰砰跳的感覺？”
“老年人！能不能別這麼刻薄，這麼八卦，好嗎？那都七年前的事，誰還不曾年少輕狂過！你是個例外啦！再說，當時喝了那麼多酒，偶爾糊塗一下也是難免的——”
“那麼剛纔你對西塞莉說的話？你許諾了。”
“這個？——”伊恩索性將頭完全賴到了南熠肩頭：“你對我姐有心跳的感覺嗎？”
“心跳？”
“算了！明知問了也是白問，還問你。”伊恩替他回答道：“一塊木頭怎麼知道心跳的感覺？愛上一個人，就是心突然砰砰亂跳，心臟原有搏動頻率突然改變。我和西塞莉？大家一起長大，她穿褲衩的樣子，我都見過，還怎麼心跳？”
“心臟原有搏動頻率突然改變？”南熠重複着伊恩的話。
“嗨！我很好奇，你究竟多大呢？有沒有一個女孩讓你心臟搏動頻率突然改變過？是不是這一生真的一個女人都沒碰過？”伊恩咬着嘴脣問道。
“心臟——搏動頻率突然改變，就是愛嗎？什麼是——愛，一個人爲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南熠有些結巴。
“咦？——取經嗎？要交學費的！”伊恩驚訝地反身趴到南熠面前：“這麼說，有人讓我們的大冰山心動呢？一個人爲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因爲，她走進你心裡了唄，你需要她，渴望和她呆在一起——可惜我——”
伊恩搖了一下腦袋，繼續探究南熠：“這個人是誰？這麼有本事，竟能讓你這塊千年老木開花？”
南熠默不做聲。
“應該不是我姐，或者——”伊恩突然捧着腦袋連連驚叫：“天啦！你該不會和桑賈伊、吉田一樣，喜歡男人吧？天啦！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南熠撐眉努眼。
伊恩趕緊儼乎其然起來：“那究竟是誰？我們的南校長會喜歡怎樣的？”。
南熠垂下了眼簾，他反問道：“你喜歡怎樣的？”。
“我——？幹嘛問我？怕我和你搶嗎？”伊恩嬉皮笑臉地賴在南熠肩頭問道。
“我喜歡怎樣的？”他咬着手指，偏頭見到依然插在南熠胸前的那朵小白花，他搶了過來。小白花在戰火中搖曳，淡黃的蕊心毛茸茸的，好似女孩瓷娃娃的臉，翹起的花瓣好似女孩的裙襬。
伊恩將小白花放在脣邊，輕輕一吻：“沒錯，就是她！不似玫瑰嬌豔，不似薔薇高冷，她就是一朵小白花，簡單、清新、自然！哈哈...”
伊恩笑聲未落，南熠突然拔身而起，失去依靠的伊恩手撐在地上叫道：“幹嘛！？師兄，生氣啦！還給你，還給你，就是一朵小白花啦！”
南熠沒有理他，他擡頭。
四周水泥塊砰砰從牆上剝落，旋轉着向他們飛來，在他們周圍成一道厚厚的石殼。石殼外的士兵驚悚到無法理解，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槍和炮。
“牛！師兄！”伊恩鼓掌。
可是，接着又是一聲刺破天際的呼嘯，劇烈的爆炸震地石蛋在通道中上下翻騰。
這羣瘋狂的士兵居然擡出了火箭炮攻擊他們。石蛋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伊恩再也玩笑不起來，他氣息開始變弱。
南熠旋風一樣旋轉身體，石殼碎成無數塊石屑飛向敵人，他翻身以保護的姿勢抱緊伊恩，用盡全力消失在彈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