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濃從沒有想過,養尊處優的她,睡的最踏實的一晚,竟然是在這陰寒潮溼的地下世界。
耳邊是冥河中音如鬼哭的河水聲,帳篷之外,是三座各懷鬼胎的強大組織,可是,唐銳那平靜沉穩的呼吸聲,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這一夜,前所未有的香甜。
只是等到清晨,鐘意濃下意識想往唐銳懷中依靠幾分,卻突然發覺身旁已空空如也。
一雙美眸當即睜開。
唐銳並未離開,而是提前甦醒,穿好衣服,眼神冷峻的盯着她。
本能的愣了一下,鐘意濃露出笑容:“沒想到我在這還能睡這麼沉,也真是挺心大了,對了,你吃過早餐沒有,我去幫你準備……”
說話間,這就要起身穿鞋。
啪。
唐銳冷不防握住了她的手臂,上身一矮,更加拉近兩個人的視線。
“爲什麼要這麼做!”
“什,什麼?”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自有辦法對付黑潮,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
從來都是溫潤如玉的眼眸,此刻卻充斥血紅,聲線也前所未有的憤怒,“爲什麼還要對我使用娑訶秘藥,甚至你還……還把自己給搭進來!”
當他從一夜迷情中醒來,就發覺到身體異樣,但他並非不適,而是超乎尋常的輕鬆,甚至,還迎來了榮登巔峰後的第一次修爲增長。
他沒能來得及高興,就注意到了身旁熟睡的鐘意濃。
然後,如世界坍縮一般的痛苦,將他徹底席捲。
鐘意濃成爲石女體質,徹底讓自己掉入了《無歡功》的恐怖詛咒之中。
而這一切,都只爲了在他無力抗擊黑潮時,能以石女之軀,吸引黑潮裡千千萬萬的噬靈蟲,從而能給他製造一線生機。
“還不是你生的太誘人,我一時沒忍住,就用手段把你給推倒了。”
說完,鐘意濃還故意舔了舔嘴角。
但這種答案,不可能說服唐銳。
甚至在他眼中連一絲絲的波動都沒有。
鐘意濃這才認真幾分,輕聲道:“這怎麼叫把我搭進去呢,只有成爲石女,才能保證這次的任務可以圓滿完成。”
“我不需要!”
唐銳怒目而視,“我不要這樣的圓滿!”
聲音冷厲,使得氣氛都一時僵冷,懸在這裡。
片刻,鐘意濃才緩緩擡手,輕撫唐銳的眉頭,似乎要把他凝緊的眉心撫平。
笑容嫣然,輕啓紅脣。
“你知道嗎,在愛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對自己說了一句話。”
“我鐘意濃此生,只活唐銳這兩個字。”
“如果能用我的性命,換你安寧無恙,我一百個願意。”
“所以,弟弟你……”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接着,鐘意濃喉嚨涌動,一抹耀眼的鮮血溢出嘴角,臉色也如紙一般蒼白,露出一種病態的嬌媚。
唐銳頓時慌了,扶住鐘意濃微晃的身子,揪心的問:“姐,你怎麼樣!”
同時也隱隱察覺到什麼,連忙讀取鐘意濃的身體情況。
果然,鐘意濃說話時情難自控,受到《無歡功》反噬,這才憑空吐血,而且在吐血的表象之後,是臟腑受創,丹田破損。
“呼。”
一邊用深呼吸來調整自己,鐘意濃一邊失笑開口,“我以爲這種詛咒沒那麼靈,沒想到只是說一兩句情話,就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負擔。”
唐銳沒有迴應,或者說,他不敢再回應什麼。
他必須強制自己冷靜,並且,剋制着去和鐘意濃溝通。
不然,再把反噬激發出來,只會給鐘意濃帶來更多的痛苦。
靜默片刻,發覺鐘意濃沒有後續反應,唐銳這才取出銀針,幫鐘意濃修復內傷。
直到鐘意濃的脈象平和,五臟六腑也被調整過來,唐銳這才鬆了口氣。
“不生氣了?”
鐘意濃挑了下黛眉,好笑問道。
唐銳沒好氣的瞪向她,卻沒有辦法再像剛纔那樣發泄情緒,只能無奈開口:“事已至此,我還能有什麼辦法,但接下來的事,你必須聽我安排,不能再像昨晚那樣恣意妄爲了。”
“沒問題。”
鐘意濃俏皮一笑,“都聽你的,那接下來我們什麼安排?”
“不是我們,是我自己。”
唐銳的口吻格外嚴肅,“之後我會跟隨第五支隊伍進入劍冢,你就留在這裡,等我凱旋而歸的消息。”
鐘意濃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不讓她參與行動,那她昨晚的一切,不都是白白忙活了嗎!
“你不能……”
“請問詹姆斯先生在嗎?”
正當鐘意濃想要反駁的時候,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但那只是對鐘意濃而言,唐銳對這個聲音,格外熟悉。
黑羽林,嫉妒!
鐘意濃飛快閉上嘴巴,並給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
隨後,唐銳調整了一下情緒,親自去掀開了帳篷的門簾。
果然是嫉妒站在外面,優雅的笑容之中,一如既往帶着些玩味和陰謀。
“您找我有什麼事麼?”
雖不屬於同一組織,但嫉妒畢竟是黑羽林方面的核心領袖,唐銳必須要對他表示足夠的尊敬。
身子微躬,視線也微微下移,但唐銳仍能用餘光察覺,嫉妒的目光就像一臺掃描儀,正細緻入微的打量他身體每一個角落。
“沒什麼,只是聽說詹姆斯先生去而復返,還醫好了在黑潮中負傷的琳達女士,我這不是代表黑羽林和唐門的弟兄們過來看一看嗎?”
一番打量之後,嫉妒的視線又越過唐銳,落在鐘意濃的身上,“可我看起來,琳達女士的身體似乎還沒有完全康復啊!”
言外之意,顯然是指鐘意濃嘴角殘餘的血跡,以及手臂上尚未起出的幾支銀針。
“嫉妒先生誤會了。”
鐘意濃反應很快,擦掉血跡,解釋道,“我只是運功出了岔子,詹姆斯才幫我鍼灸治療的。”
“原來如此。”
嫉妒面露恍然,瞳孔中,卻依然滿是玩味,“我翻過二位的資料,從不記得,你們還接受過中醫鍼灸的訓練吧,而且鳳凰會的霍華德醫師,也是極力反對中醫手段,他把這稱爲舊世界的巫術,我很好奇,你們才離開數日,是怎麼學會這樣高深的手段的?”
話裡話外,都寫着懷疑二字。
只是,唐銳不知他是在懷疑自己的身份,還是在懷疑別的什麼。
“這東西,講究天分的。”
唐銳不動聲色聳聳肩,“而且,我也只學會了那位赤腳醫生的皮毛手段,幫琳達調理一下內傷還行,再複雜些的病情,我就不像這樣得心應手了。”
“我看,不是這樣子吧。”
嫉妒指指鐘意濃手臂的銀針,“不論力度還是精準程度,這幾針都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可以說,沒有幾十年的鍼灸功夫,根本就做不到這種地步。”
唐銳啞然一笑:“嫉妒先生是說,我的資料存在造假,其實我已經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了?”
“要真是這樣,那我可吃了大虧了。”
鐘意濃也開了句玩笑,緩解氣氛。
然而,嫉妒並沒有笑。
而是失去了耐心一般,臉色急速的陰冷下來。
一掌拍碎了旁邊的蛋卷桌,嫉妒直視着唐銳雙眼。
“你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在神州,擁有這樣鍼灸手段的年輕人沒有幾個!”
“恰好我就認識一個,天家唐門,四公子唐銳!”
唐銳驀然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