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葉沫一句話罷,薛老三劍眉挑了起來,瞪着薛原道,“原子,我是真沒想到,你現在已然學着做大人了,別的本事沒學會,倒是會欺男霸女了!”
薛向一怒,噗通一聲,薛原腿肚子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急急道,“三哥,真不干我的事兒,我哪知道這是玉,玉真……妹妹啊,我就是聽說時劍鳴和劉二爭一個婆子,我和劉二有些交情,就出來替他助拳,哪知道……不對,麻痹的,劉老二……”
正道着內幕,薛原好似想起了什麼,一骨碌爬起來,奔着躲在一邊發抖的劉二,就是狠狠一腳上去,踹得他一個倒栽蔥,撲出老遠。
薛原猶不解恨,又緊追上去,狠狠踢了幾腳,邊踢邊罵,“叫丫不開眼,叫丫不開眼……”
地上翻滾的劉二劇痛難耐,卻強忍着不叫出聲來。
正憤懣間,劉二忽地瞅見薛原衝自己猛使眼色,他不是笨人,瞬間會意,知曉這是讓自己慘叫。
試想,欺負了那位的人,能平白就過去?
一念至此,劉公子立時哭天搶地的慘嚎起來,他倒非是作假,而是薛原壓根兒沒留手,雖然淨揀肉厚的屁股下腳,可一腳下去,也疼痛非常。
“行了,別在我面前演滑稽戲!”
薛老三喝止了薛原,眼神兒衝西北角掃了掃,道,“時劍鳴,躲那麼遠作甚,你今年也畢業了吧,分在哪個單位?”
說來,自打薛老三進屋,時劍鳴渾身就沒自在過,細細算來。他和薛向有過兩次交集,一次是在京大運動場,一次是和薛原。薛意兄弟對壘時,恰逢薛向找上門來。後一次他跳窗落荒而逃了,根本不曾和薛向照面,嚴格算來,他和薛向就見了一回。
可就是這一回,卻讓時劍鳴記憶猶新,終身難忘,彼時,薛老三把他那個調戲小晚的同伴。按住腦袋,嘴巴貼着水泥地,使勁摩擦,直擦得牙牀都露出來了,那血淋淋的恐怖場面,直到現在,還偶爾會出現在他的夢裡。
對上別人,哪怕是四大老公子中最陰狠的江朝天,時劍鳴自問都能周旋如意,可對上薛向。他幾乎沒半點脾氣。
薛向出現的當口,他甚至條件反射般往人堆裡躲,這會兒。聞聽薛向發問,時劍鳴只好站上前來,老老實實道,“三哥,您好,我在社科院進修!”
“進修什麼?胡作非爲學院,打架鬥毆系,調戲婦女專業?”
薛老三絲毫不給時劍鳴留面子,怎麼難聽怎麼說。
時劍鳴面黑如炭。壓根兒不知如何接腔。
躲在人羣中央的江衛軍,瞧見時劍鳴這副禿尾巴鵪鶉模樣。心頭哂笑不停:時劍鳴啊時劍鳴,方纔你不是說薛老三和你關係不錯麼。原來就是這麼個不錯法兒?
雖然,平素江衛軍和時劍鳴處得不錯,可暗裡,兩人也在爭競,畢竟圈內話事人就那麼一位。
見時劍鳴丟醜,他心頭也是暗爽。
不成想,他這暗爽還沒到巔峰,災厄降臨,薛老三竟把注意力朝他投注了過來,“那個拿扇子的小胖子,江朝天是你什麼人?”
江衛軍胖,江朝天瘦,可江家人的大鼻子,卻甚是顯眼,統一,便連江歌陽也不例外。
霎那,江衛軍直覺後槽牙一陣痠疼,心中暗罵,“麻痹的,老子都躲進人堆了,且都沒和你照過面,怎麼還是一眼被揪出來了,晦氣,真他媽晦氣!”
可再是晦氣,殺神的招呼,他也不敢置之不理,只好硬着頭皮,搶出人羣,衝薛老三擠出個笑臉,“是三哥啊,您好,我是江衛軍,是朝天哥的堂弟,我哥總跟我說,三哥您是我們這些後學末進的榜樣,我對您可是仰慕已久……”
此刻的江衛軍哪裡還有方纔的半點跋扈,簡直快化身花格胖子王主任了,諛詞如潮。
薛向揮手打斷道,“得了,甭跟我這兒白話了,一張油嘴,可真不像江朝天,方纔,我老遠就聽你叫嚷讓動手,怎麼着,沒看出來,你這小胖子還有副好身手?”說話兒,伸手在江衛軍那胖乎乎的白臉上捏了捏,順手將他手裡的摺扇取了過來,布展開來,瞅了瞅,笑道,“祝枝山的字兒,好物件兒,送給三哥我做見面禮如何?”
卻說,薛老三大手伸來的剎那,江小胖的小心肝兒都快撲出來了,他雖沒和薛老三打過交道,卻太知道這位大爺的手段和秉性了。
傷人如麻,心狠手辣,絕對是這位大爺的代名詞。
至於“江家人”這在四九城能罩住半個天的名號,在這位大爺面前屁用沒有。
據江衛軍所知,便是江家族內,那位被捧上天的堂兄,在這位薛家太子爺面前,也不如何提得起精神。
這回,自己對上這位大爺,大概跟砧板上的肉塊沒什麼區別,就看人家如何下手料理了。
江衛軍兩股戰戰,寬闊的額頭上汗如雨飆,好似這寬闊的大廳,擠滿了火堆一般。
好容易熬到薛老三雙手鬆開,又聽他要自己的寶貝摺扇,江衛軍的肥頭點得如小雞啄米一般,“您拿去用,您拿去用,我那兒還有一打呢……”
“噢?是嗎,小胖子挺有品位,得,都是老爺們兒,既然你要送禮,不如就送個痛快,把那一打都送我吧,說好嘍,都得是祝枝山的,當然,唐伯虎的也行,至於別的什麼人,我就敬謝不敏了,明兒送我家去,要不,春節時,我給歌陽同志拜年時,親自去拿也成!”
薛老三俊臉含笑,親切無比。
可一邊的江衛軍聽得五內俱焚,恨不得一巴掌將自己的臭嘴扇爛掉。
扇子被奪了就奪了,非要遮掩面皮,說什麼還多,這下可好,讓這位大爺拿住話把,生生被訛上了。
一打祝枝山的扇子,去哪兒弄啊,難不成去尋祝枝山的墳墓,把老頭子從墓地裡刨出來,逼着他再畫十二把扇子!!!
江衛軍愁得不行,卻絲毫不敢想着不給,只計較着,出了這道門兒,立時吩咐手下趕緊奔赴琉璃廠和潘家園,死命淘換祝枝山和唐伯虎的扇子,湊齊了倒罷,湊不起,他江某人就不在京城待了,哪兒來回哪兒去,這輩子不和這惹不起的大爺碰面還不行?
“行了,你們該吃吃,該玩兒玩兒,薛原,玉真以後就是你妹妹了,她在京城唸書,你平時多看顧着點兒,你小子,我算是看出來了,這輩子沒別的,就剩了混,你怎麼混,我不管,別幹違法亂紀,欺男霸女的事兒,咱們老薛家不出這種廢物!”
訓斥薛原一頓,薛老三又把矛頭對準了曹麻臉,“曹經理,搞活經濟是好事兒,千萬別走斜路,你瞧瞧這些姑娘們身上的衣服,現在還是嚴打呢,你們就敢這麼折騰,真當法律是兒戲,我個人建議,你這金泰昌先關一段兒,好好整頓整頓!”
“是是是,一定整頓,一定整頓……”
曹麻臉邊不停擦汗,邊點頭應承。
這位薛家太子爺的威名,他也不過是聽說,並不曾親見,雖然已儘量把這位薛家太子的威風往大里想了,只是沒想到竟大到此種程度。
同是威名赫赫的衙內,時劍鳴,江衛軍之流,在這位薛家太子面前,簡直如貓咪般老實,受再大委屈,也不敢呲毛。
如此威風,曹麻臉哪敢不應承,就算是代主答應,有些妄爲。
可便是主子來了,遇見這位薛家太子發話,只怕也只有點頭的份兒。
誰叫這位薛家太子的威風,實在太大了!
了完此間事,薛向又囑咐夏家大妹幾句,便徑自去了。
出得門來,薛老三擡手看錶,已然十二點一刻了。
原本,這鐘點兒回趕,恰好晚上能到家,第二天正好迎小傢伙一行。
可偏偏這會兒在金泰昌露了臉,消息勢必會傳出去,別家也還罷了,大姐家不去,少不得又挨埋怨,此外,小妮子家也有些日子沒去了,去坐坐總是好的。
一念至此,薛老三便直奔了商場,買了些禮品,徑自往大雜院奔去。
到得彼處,卻撲了個空,尋人一打聽,原來,小妮子前幾日來京,將一家人接到港島過春節去了。
想到小妮子的這個新年不再孤單,募地,薛老三的心情好了不少,提了禮品,又朝許子幹家去了。
到得地頭,許媽媽和大姐薛林少不得又是一通讓薛老三受不了的熱情,虧得許子幹召喚薛老三去往書房,薛老三這才得脫。
“在下面待得怎麼樣?”
許子幹問了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如今的許子幹氣質大變,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原本火爆的軍人氣息了,許是歷經沉浮,已然洗盡鉛華,整個人溫潤如玉,真像是在象牙塔裡做學問的教授。
“不錯,每日總是那些事兒,煩心是煩心,但挺充實。”
下到德江這些時日,可以說一路荊棘,可如今總算是主政一方,大有作爲,薛老三倒真是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