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挺新,也挺舒適,原本,德江範圍內,除了周道虔,外人不夠格兒坐的,江方平緣何能坐上?
原來,這輛車,是隸屬於雲錦管委會辦公室小車班的。
近來雲錦賬戶財政豐滿,老百姓普遍免稅,得了好處,幹事兒的幹部也不能冷落。
薛老三從不指望手下的人都是孔繁森,焦裕祿,雖不提倡享樂主義,卻更不提倡將幹部當聖人要求。
是以,雲錦就集中購買了近十五輛桑塔納,和二十來輛綠皮吉普。
前者除了配備給各位常委外,剩餘便放在管委會轄下組建了小車班,後者便多是贈給了治安大隊,少量分配給了七大辦公室。
江方平雖不在雲錦任職,可誰都知道他在薛書記跟前的大總管,趙明亮屢次親近不可得,好容易他手下的管委辦掌握了幾輛桑塔納的分配權,便特意撥出一輛給了江主任代步。
今次,江主任便駕着這輛車,火急火燎來尋薛向。
戴裕彬方將薛向扯上車來,便梗着脖子道,“姓孔的真幹了?常委會的老頭子們也都通過了?難道他們眼睛瞎了麼!”
聲音帶着幾分聲嘶力竭,足見戴秘書的憤怒。
江方平黯然道,“德江人大常務會議剛剛結束,選取了一正六副七位市長,以及政府組成部門的八位首腦,並無首長在列。”
“首長,他們這麼幹,簡直就是玷污黨章,這不是明目張膽地拉幫結夥,搞打擊報復麼,首長。我建議咱們立即向中央反應!”
戴裕彬咆哮道。
江方平冷道,“反應什麼,有什麼證據?選舉不過。就要反映,這是什麼性質!”
還是江方平老於官場。對組織的一套程序極是清楚。
眼下這事兒,就算你明知道人家搞鬼,你也說不出什麼,畢竟,人代會的神聖,必須維持,且你薛向根本拿不出證據,總不能你選舉不過。就證明人家有問題。
是以,眼前這啞巴虧,薛向是吃定了。
江方平,戴裕彬不忿到了極點,二人脣槍舌劍,戰了好半晌,辯到最後,竟齊齊大罵起孔凡高和人大常委們來。
又罵了好一會兒,二人猛地住嘴,這才發現情況好像不對。最該生氣的首長,卻是半晌也沒開口,看上去冷靜至極。
不待二人問訊。車到管委會大門前了,一襲紫色風衣的衛蘭,風姿綽約地立在門前。
“衛主任,久等了吧,首長在這兒。”
戴裕彬慌忙奔下車去,掏出鑰匙,便將門打了開來。
衛蘭衝他點點頭,扭頭對方下車的薛向道,“薛書記。有點事兒向你彙報,那邊說。”
說話兒。衛蘭當先朝湖邊行去。
薛老三怔了怔,只得硬着頭皮跟行上去。
遭遇了上次常委會辦公室的荒唐後。他見着衛蘭,就更加心慌了。
半個多月下來,他沒召集過衆人開會,爲的就是怕見衛蘭,平素也從不去雲錦人大視察工作。
如今,再見衛蘭,他是五內陳雜。
對這綠波芍藥一般的女子,此前,他是愧疚多多,如今,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愛有幾分,欠有幾分,不敢接近,是怕接近了,給的只能是傷害,不願遠離,是遠離了,就再也看不到這絕世風情。
楊柳依依,碧湖盈盈,風從對岸吹來,浪花微卷,衛美人那頭難得垂下的墨發,頓時被吹成了瀑布,千條萬條,分散開來。
兩人在相隔五米左右的位置站定,薛老三凝眸抽菸,衛美人對湖觀景。
良久,衛美人出聲道,“市人大常委會的結果,我知道了。”
“傳的真快。”
薛老三嘴角泛苦。
“今後你要多保重。”
衛美人突如其來,道出這麼一句。
薛老三愕然,不待他開口,衛美人邁動長腿,嫋娜地去了。
………
薛向辦公室,薛老三,江方平,戴裕彬相對而坐,各自無言。
沉默了不知多久,性急的戴裕彬忍不住開言道,“首長,不能再等下去了,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戴裕彬一句話罷,薛老三竟然無動於衷。
“首長!”戴裕彬嗔怪道。
“啊,怎麼了?”薛老三似乎方從夢中轉醒。
的確,這傢伙方纔根本就是在走神,滿腦子想的都是衛蘭離去時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首長,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人代會明天就召開了。”
江方平沉聲提醒。
“哦,你們在說這個啊,這事兒跟咱們有關麼?”
薛老三石破天驚。
“怎麼沒關係,首長,你這副市長的位子都被人家擠沒了呢!”
戴裕彬極度不滿薛向的充傻裝楞。
“怎麼說是被擠沒的,人家哪一點不符合組織程序?”
薛老三點支菸,微笑道,“你覺得我要怎麼做?”
薛向這一問,算是問在了點子上。
今次事件,薛老三是真無招可使,即便有招可用,也不得而用。
須知,這是人大選舉,在共和國的政治版圖上,人大從來都只是橡皮圖章,但是這個橡皮圖章卻有着至高無上的尊嚴。
換句話說,他的權威,不容否定,更不容挑戰。
因爲,我國的政體便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
此次人代會,儘管人家做了小動作,薛向卻只有幹看着,他不能做任何動作。
的確,以他如今在雲錦,在德江的能量,要做些什麼不難。
且以他如今的人望,想死中求活,也非不可能。
可一旦他翻轉了人代會的結果,必定石破天驚,上面不可能不調查,屆時,他作爲始作俑者,絕對會被犧牲掉,便是薛安遠也護他不住。
可以說,當初在雲錦的常委會議室,和衛美人激情一刻之前,衛美人便提醒薛向注意地改市後的新形勢,並特意提到了要薛向在給雲錦區內的學子們,支付書本和學雜費的時候,兼顧德江全區,爲的便是在在將來的選舉中打下不錯的基礎。
是以,薛向的注意力,造就被這後續的選舉所吸引,早在周道虔突如其來入院,他的警惕便提高到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