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地市級的幹部任用權在省委,可中組部照樣有調配權,就像市委能隔着縣委,安排鄉鎮一級的幹部一般。
不過,通常爲了維護地方領導的權威,和方便下級行政單位施政,上級組織不會越過下級,去安排第三級行政單位的人事,即便有這意向,也多會向下級組織負責人先了解,溝通。
而有了秦剛這番解釋,向問天算是徹底沒二詞兒了,人家畢竟是上級組織來人,領的又是組部命令,他能說什麼。
雖然上午才宣佈的任命,下午就被推翻,臉被抽得有些火辣,該忍的也只得忍!
可組部怎麼會突然抽調楊珧呢,他楊珧區區一個市委秘書長,平素根本也沒展現出卓越的經濟才能,怎麼就被他省的一號看中了,還費了偌大精力,走通了中組部,來調他楊某人,這背後到底是怎麼樣的故事?
向問天腦子輕輕一轉,便將注意力投到了那位年輕得過分的薛市長身上,對於這位的身份,在向問天這個層次說不上多大的秘密。
此前,省委一級的領導可能不會過分關注一個衙內,畢竟,全國就二三十個省,但衙內卻成百上千,想關注也關注不來的,可自打蔡行天頻頻對德江動手後,這位薛衙內想不引起重視也難。
可便是衙內,誰也沒見過,敢和省委一號硬頂的衙內。
這位薛衙內,當真與衆不同!
就在向問天盯上薛向的當口,所有人都瞄準了薛向。
到了這會兒,誰都醒悟過來。
畢竟,楊珧什麼成色,場中衆人誰不清楚。他有什麼資本被閩南省一號看重,直接要去擔任經貿委副主任,除了這位薛市長硬頂他外。再無半分可能。
可這薛市長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力量大得似乎也忒離譜了。省委一號上午動了他的人,下午人家直接通過組部,把人給抽走了,而且還送上了更高更遠的位置。
一霎那,戚喜,孫明老臉火燒,心中火熱。
老臉火燒是因爲,自以爲看明瞭風向。才向黃思文輸誠,哪知道這會兒風向又變了,先前的輸誠眼下看來已是愚蠢至極。
心中火燒,則是瞧見楊珧如今的場面,這二人興奮,激動得快受不了了,楊珧什麼人物,雖然同是市委常委,可離他們二位的職位,還差着極大的距離。可如今,就因爲受了打壓,人家一步登天。成了閩南省經貿委副主任。
須知這經貿委副主任可不是尋常職務,那是權重單位,以楊珧如今的年紀,在經貿委的位子上再熬幾年資歷,再進一步的可能性極大,屆時,姓楊的就是副省級幹部了。
副省級幹部,多麼顯赫的職位啊,全國有四百五十餘萬幹部。可副省級以上幹部,不到兩萬。
那真得是天塹一道。卡住了絕大多數攀登者。
可楊珧呢,就因爲緊跟活土匪一步。被人打壓了一把,結果,因禍得福,一飛沖天了。
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時間,戚喜,孫明皆是悔恨萬端,恨不得上午被打發去老幹局的就是自己!
這種焦慮,就差向蔡行天大聲疾呼向我開炮!
至於楊珧,在秦局長話出口後,就好似被雷霆劈了下一般,許久沒回過神來,他簡直懷疑自己這是在做夢,閩南省經貿委副主任,這怎麼可能呢?
……
“我說安大書記,您這是唱得哪兒出啊,這也太那啥了吧,弄得我被動極了!”
會議方散,薛老三應承了秦局長悄悄提出的飯局,便直奔了頂頭最東頭的小辦公室。
這間小辦公室是他讓江方平秘密準備的,作休息之用,本來,他那間辦公室就佈置得挺雅緻,用作休息是半點兒的問題也沒有的。
奈何,如今他薛市長炙手可熱,這辦公室只要開着,保管一天二十四小時,就有人想來拜訪。
他又是個有點兒雅骨的傢伙,最愛清淨優雅,哪裡受得了嘈雜,忍無可忍,便教江方平收拾了這麼個僻靜所在,騰了個儲物間出來,置了一方小桌,一張小牀,便充作了臨時休息之所。
此刻,散了會,他就沒直接會辦公室,知曉那處必定人頭不少,徑直來了折出,屁股方在沙發上坐了,便搖起了安在海的電話。
原來,方纔的會上,不止戚喜,孫明這幫人吃驚,薛老三也是驚詫得不行。
說來,他是昨夜苦思冥了蔡行天即將使出的手段後,才和安在海通的電話。
薛老三盤算得很清楚,方便蔡行天下手的,除了楊珧不會有別人,畢竟,德江的人事是才變動的,蔡行天再對其做手術,也是必須要有充分理由的。
而薛老三那七票中,就楊珧的理由最好找,一個市委秘書長,竟然不和市委書記一條心,還怎麼方便市委書記主持市委工作?
算定了是動楊珧後,薛老三的對策就簡單了,蔡行天要斬殺楊珧,殺他薛某人的威風,他就得將這杆大旗護得死死的。
護住大旗的辦法很簡單,你蔡書記要對楊珧動手,我就得死死護住楊珧。
在給安在海的電話中,薛老三沒說別的,便要安在海想辦法,將楊珧調入閩南。
不成想安在海不只是痛快,還促狹。
在薛老三想來,安在海要完成這一溜兒事,至少要個把星期。
不說別的,京城到蜀中,也是不遠的距離,組部來員從京城過來,也得耗上一兩日。
哪知道,安在海辦事神速,和組部掌舵的蔣部長溝通後,蔣部長立時就調了正在鄰省江漢份負責調研的秦局長來了蜀中。
並且,還故意把時間卡在了今日。
這邊,省委方宣佈了楊珧的任命,那廂秦局長就來宣佈組部命令,調走了楊珧。
這臉打得實在是太狠了!
本來,他薛老三和省裡那位的矛盾,只有數人明白,這樣一鬧騰,只要稍微有點見識的,就都知道他薛老三和省委那位不對付了,矛盾幾乎公開化了。
而這正是薛老三不樂意的,畢竟,好鬥的名聲,他可不願意揹負。
這不,一回到小臥,他就忙不迭地打電話跟安在海抱怨開了。
“我說你小子真是念完經就罵和尚,吃完飯就打廚子啊,我這兒剛替你小子把氣出了,你小子反倒埋怨起我來了,這是哪門子道理!”
電話那頭的安在海罵中帶笑,顯然,薛老三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很讓他受用。
“得了,我也不跟您扯了,怎麼回事兒,您清楚,看笑話也沒您這樣的,如果這樣,那我可得把話擱在前頭,以後您有事兒的時候,我保管也抱了膀子看笑話。”
薛老三直戳安在海死穴。
說來,這位安大書記還真就沒有主政一方的氣宇,格局,手腕,背後,薛老三出力不少。
這會兒,薛老三威脅出聲,安在海哪有不急的。
果然,立時便聽那邊一疊聲道“別別別啊,那你小子可就太不夠意思了,你要清楚,我爲了替你小子出氣,那是下了死力的,你知不知道,方纔蔣老頭就打電話來抱怨了,說蔡老頭蔡拍了桌子跟他在電話大吵了一架,爲你小子,我這人情算是欠大發了,得了,我這兒還有事兒,就不跟你扯了,先掛了!”
說話兒,不待薛向出聲,安在海便自掛了電話。
整件事兒怎麼回事兒,安在海心裡清楚,欠蔣部長人情,他纔不在乎,他就是要看看這無所不能薛老三潛力到底有多大,在老蔡的高壓下,到底能挨多久。
薛老三自也猜出了安在海惡搞自己的究竟,心中出了苦笑,也只剩了苦笑。
掛了電話,擡手看看錶,已然快中午了,秦局長約自己吃飯,雖不是大事兒,可到了自家地頭,總不能失了禮數,可家裡的嬌妻不知道,沒準兒正在拾掇午餐,念頭轉了轉,他便決議帶秦局長回家用餐。
如此招待,雖顯隨意,但也親近,想來秦局長是很樂意收穫這種親近的。
薛老三放待出門,電話又響了,接過一聽,卻是薛安遠。
對自家大伯的神出鬼沒,薛老三早就見怪不怪了。
“蜀中的事兒,我聽說了,在海不插手,我也得插手了,某些人倚老賣老,實在是太出格了,你放心幹,老蔡再拎不清輕重,我就幫他挪挪位置!”
薛安遠一貫是開門見山,今次出言,口氣極是不善,顯然護犢子心切。
“沒您想的那樣,不是都擺平了嘛,我也沒怎麼着不是。”
薛老三笑着接了一句,便轉移了話題,“您最近怎麼樣,聽說正在爲經費的事兒發愁?我提個意見啊,再怎麼難,嶺南那邊軍工科研基地也得維持!”
“要你小子提醒!老子這點兒道理都不懂!”
薛安遠怒氣不減,最近他卻是爲經費緊張發愁,如今的國防開支較之改開前,幾乎沒有增加,又因爲徵南戰役,軍費大幅度赤字,再加上這幾年爲了支持改開事業,國家不計回報的向特區砸錢,軍費每年都是勉強維持,薛安遠這位軍方半個當家人,總是左支右絀,甚是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