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邱躍進這是作死啊!
蒐羅一堆人家老婆的照片,偏生薛老三這老婆又是有名的如花似玉,如此一來,殺人動機簡直就是頂在了頭上!
即便是最後沒證據證明是他乾的,他邱躍進這回也定然栽定了!
幹了這等骯髒陰暗,下流齷齪的事,好能有好果子?
果不其然,老媽媽拍案而起,“國青同志是怎麼教育的小輩,滿門忠烈,怎麼就出了這等混賬東西,丟死人的玩意兒……”
老媽媽身爲女同志,自然對這種事最是反感,她資歷又老,威望又高,話出她口,算是徹底給邱躍進定了性。
老首長安撫她幾句,示意南方同志接着說。
南方同志接道,“弄到那些照片,專案組原以爲找到了方向,就順着這條藤子往下查,搜檢了邱躍進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着重排查了近幾日的通話記錄,發現了他頻繁和某些德江高級幹部通話外,還有一個陌生的電話,聯繫最多,順着那個陌生的電話,專案組竟然挖出了令人驚詫的答案,證明了,薛向飛機失事,這位邱躍進竟然有最大的非嫌疑性!”
南方同志果然無懼此間的大場面,極有說書人的潛質,興至濃處,竟賣起了關子。
更絕妙的是,這位竟然還頗具創新意識,創造性地發明了讓人聽得一頭霧水的最大非嫌疑性。
不成想,場間諸位大佬精神正處在高度緊張狀態,他這一賣關子,立時惹得無數人皺眉。
“趕緊說,再繞,小心點!”
老首長唬了臉。
南方同志嘟囔一句自己都聽不清的話。卻是不敢再繞,接道,“之所以說邱躍進具備最大非嫌疑性。是因爲本次薛向飛機失事到底是意外還是陰謀,到目前爲止。仍無法斷定,是以,任誰都有被列爲嫌疑的可能,之所以說邱躍進具備最大非嫌疑性,乃是根據邏輯學上的道理。因爲專案組根據那陌生電話,順藤摸瓜竟然抓出一個犯罪團伙,該團伙竟然是由退役軍人組成的,並且在該團伙的據點。還找到了大量的自制黑火藥。經過異常艱苦的審訊,該團伙交代,原來他們皆是邱躍進招來的,準備待薛向乘坐汽車由蜀中返回德江時,炸燬一段必經之路上的堰塞湖,引湖水衝灌,以此達到謀殺的目的…………”
南方同志講完了,滿場久久無聲,饒是一衆大人物見慣了驚心動魄的場面,這回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的確。眼下的事兒,分明就是話本傳奇,不。便是話本傳奇怕都沒這般傳奇。
將整個故事簡約化,便是這樣:邱躍進看上了薛向的媳婦兒,因嫉生恨,想玩一出殺其夫而奪其妻的把戲。
結果,陰差陽錯,邱躍進還未下手,薛向便遭了難,恰好專案組去查,將正打算實施犯罪而犯罪未遂的邱躍進。抓了個正着。
整個情節曲折離奇,充滿了偶然性。便是拍電影恐怕也想不出如此奇妙的段子。
“同志們,怎麼看!”
主持會議的老首長先發言了。
雖是問句。答案其實早已註定。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看?
薛向飛機失事的事兒,只有調查下去;
老邱家的小子在這個節骨眼上,捅出這等下做事,除了萬劫不復,還能如何。
即便心有慼慼者,誰會蠢到去爲一個玩得超出界限的二桿子,去分說情由!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果不其然,稍後的發言俱是聲討邱躍進,要求給予嚴懲,整肅綱紀,以儆效尤!
待得衆人議定,老首長卻三兩句話遮過,轉換了話題,對薛向墜機整件事,提了幾點要求。
而這些要求,無非是處理重大突發事件的老生常談,自不需備述。
散會後,衆人退去,時間已晚,老首長卻並未立時回房休息,而是杵着柺棍,在庭院中溜達了起來。
月華幽幽,風涼沁骨,卻也醒神。
南方同志忽的從堂間行了出來,一隻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實的軍大衣,一手端着杯熱茶,到得近前,將茶遞與了老首長,並親自將大衣幫老首長披上,說道:“爸爸,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眼前的一堆亂麻,他們要理讓他們理去吧,剛纔總醫院的老鄭打過電話來了,說那小子已經基本渡過危險期了,估計是死不了啦,用不着擔心。”
“誰替他擔心?這小子向來命運,要我擔心甚?”
老首長說了一句,便捧着茶杯淺淺咧了一口。
“怎麼?爸爸,薛小子這條命保下來了,你倒像是有些想法?”
南方同志到底是嗅出了老首長話裡非同尋常的味道,忽地,渾身一震,驚道,“爸爸,難不成你懷疑這是薛向自編自導的?不可能,不可能,哪有人會那樣設計的……”
南方同志連連擺手。
“我可沒說他自編自導,但至少這小傢伙完全有這麼搞的動機,不是麼?”
對自己兒子,老首長沒什麼好隱瞞,他很願意發表自己的觀點,幫着南方同志增長見識。
南方同志沉默了,的確,老人家的目光敏銳,一眼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是的,換個角度想,按照薛向和邱躍進的白熱化爭鬥,邱躍進起了暗殺薛老三的黑心,以薛老三的脾性,恐怕也段不容邱躍進繼續蹦躂。
而相對於邱家的傻小子,薛家老三無疑要高明很多,他不可能直眉楞眼衝上去就殺,更不會搞什麼暗殺,唯一能幹淨利落撂倒邱躍進的,無非是讓這位邱衙內多行不義必自斃。
如果眼前的飛機失事,是薛向做得一個局的話,那這個人真的就是太可怕了。
算進歷史裡,這種陰謀家也能排在一個巴掌內了吧。
不可能,薛向纔多大,哪有這等本事。
念頭到此,南方同志搖搖頭,“爸爸,您這是由果推因,完全沒有任何證據,再者說,薛向就是要做局,也絕對不會拿自己生命冒險,他可是差一點就丟了性命的啊!”
“激動個甚!”
老首長不悅地看了他一眼,“罷了,不說這個了,回頭你跟你邱叔叔捎個話,他家那個小子讓他領回去,自己處理吧。”
有些時候,偉人之所以是偉人,大多因爲他們有一雙能夠穿透層層迷霧,直達本質的慧眼。
誠然,此刻,老首長的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薛老三做的局,而且南方同志說得不錯,哪有做局做得要搭上自己生命的,孫臏困於魏裝瘋脫身,也不過是吃屎,薛老三這是玩命兒,從邏輯學的角度,幾乎已經推翻了做局的可能。
但,不知怎地,老首長那敏銳到極點的知覺,卻隱隱地告訴他,或許真相有另一種答案!
若真相真是老首長心中臆測的那般,那老人家心底對薛老三的評價,只怕要徹底改觀。
這哪裡是個奇計百出,深通謀略的青年俊傑,分明就是老奸巨猾,老謀深算的奸雄。
不過,奸雄也未必不好,用之以國家層面,未嘗不能化奸爲英,成爲頂天立地的英雄。
“小小年紀,哎,妖孽啊!”
老首長心中暗自喟嘆。
南方同志卻未察覺到老首長的心神有思,卻被老首長方纔的回答震撼了一把,沉吟許久方道,“邱叔叔自己處理?爸爸,是不是太輕啦,邱躍進這幹得叫什麼事,簡直就是地痞流氓加混蛋,照我說,薛家老三這回飛機掉的,沒準兒是好事,要是讓邱家小子賭着機會,背後下手,那轟隆一聲巨響,湖水倒灌,便是十個薛老三也得了賬。”
老首長擺擺手:“你呀,滿腦子高粱花子,你邱叔叔會識大體的。”
老首長話點到這處,南方同志也回過味兒來。
的確,邱躍進這回的罪名,說重也重,說不重卻也不重,畢竟就是拍了幾張照片,僱傭了幾個退伍軍漢,說破大天來,也沒造成實質性的侵害。
畢竟,沒有哪條法律禁止別人拍照,雖有法律,明文規定,殺人未遂,亦是重罪,可專案組拿到的全是那幾個退伍軍漢的單方面供詞,若是邱躍進咬死了不認,從法律的角度講,還真定不了他的罪行。
如此一來,問題就麻煩了。
薛老三吃了這麼大的虧,薛安遠那邊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最後未確定那飛機失事是邱躍進幹得。
可惦記人家薛政局的侄兒媳婦兒,意圖陰謀襲殺薛政局的侄子,這樁樁件件豈是能用嘴巴便能抹平的?
同理,薛家人這邊若往死了追究,也難保不會激起邱家人的逆反心理,畢竟明面上邱躍進之舉,是入不了罪的。
雙方若爭執起來,勢必鬧得滿城風雨。
若再有海外的花邊小報,一加引導,弄不好就是一場影響黨內安定團結的重大風波。
這政治上大局面,老首長自然要維護好!
從這個角度講,自家父親將皮球踢給邱老爺子,乃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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