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心有準備,秦所長依舊被訓得渾身直哆嗦,立正道,“報告方局,抓捕任務沒能完成,因爲張指導很有疑義,區裡的領導也不贊同,我只好帶隊返回,沒完成您交代的任務,我願意承擔全部責任。”
“少跟老子放着拐彎兒屁!”
方局長怒罵一句,匆匆上前,終於瞧見孫主任,徐局長,張指導三人,衝孫主任打聲招呼,冷眼瞪着張指導,沉聲道,“張大民同志,是你讓秦大勇同志帶隊返回的?”
這回,方局長沒高盛怒罵,甚至話裡沒夾雜情緒,可聽在張指導耳朵裡,卻比驚雷閃電來得恐怖,張大了嘴巴,“我,我……”卻說不出整句話來
“報告方局長,秦所長說了是奉您命令前來,張指導卻還是要求秦所長帶隊返回!”
忽的,民警隊伍中,發出這麼道聲音。
補刀,神補刀!
老秦經營這些年,怎麼可能沒自己人,只要長些腦子的,就知道張指導完了,此刻不搶功,何時搶功。
方局長簡直氣蒙了,先前,還以爲純是秦所長和張指導鬥氣。
哪曾想,老秦都報出自己名號了,張大民還敢趕人,這眼裡還有他方某人麼。
今次的案子發的突然,劇烈,方局長正忙着一樁殺人逃逸案呢,又撞上了這糟心事兒,可以說是滿心的不痛快,就想着趕緊把新街口派出所的這堆爛事兒,儘快補平了。
孰料,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關鍵時候,有人給上眼藥,這不是作死麼?
方局長爆吼一聲。“秦大勇,給老子把張大民這身衣服扒了,其餘的人。給老子進去抓人!”
方局長一聲令下,秦大勇大手一揮。張大民便被控制起來,像剝光豬一般,立時被去了警服,換作後世,張指導少不得要喊兩聲“你沒這個權力”。
的確,方局長的命令不合法理,他便是長官也斷然無權開除下屬公職,更何況還得經過局黨組班子討論決定。
可現在的領導幹部。威權主義盛行,一把手拍板的事情,還有不算的麼,張指導只是往死了記恨秦所長,卻是半點也不敢違拗方大局長。
張指導被扒了警服,正在高等病房昏睡的徐小強,也像提雞崽一般,被幾名民警從牀上拽啦起來,咔嚓一聲,便被帶上鐵手鐲。
徐小強橫慣了。哪裡會把警察放在眼裡,眯瞪片刻,立時便掙犟起來。拳打腳踢,掃翻了好幾個民警,最後還是老秦急眼了,掏出槍頂在他腦門上,反手狠狠用槍托在他腦門上砸了一記,徐小強才徹底老實。
待得被拽出病房,徐小強陡然掃進自家老爹也在場,氣勢立時漲了起來,扯着嗓子要徐廠長搭救。
原本。見得方局長出手,徐廠長便知曉今天的事兒無法扇了。也猜到自家小子準是犯着誰了,本想着事後尋人找補。此刻不宜露頭,可待徐小強方從病房拖出來,見了那額頭上嘩嘩直流的鮮血,他就繃不住了,指着方局長喝道,“是抓嫌犯呢,還是抓罪犯,法院是宣了,還是判了,你們這麼做,是違反的,我非得找劉市長反應反應不可!”
“願意向誰反應,就向誰反應去,別他媽干擾公務就行!”
方局長氣粗的不行。
孫主任看不下去了,說道,“老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小強這孩子到底捅了多大漏子,要你大駕光臨,親自操辦。”
孫主任是區政府辦公室主任,直接服務區長同志,也就是他方某人的頂頭上司,他可以不甩徐廠長,卻是不好落孫主任面子,衝孫主任招招手,待孫主任近前,湊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霎時,孫主任一張紅臉化作雪白,頭上始終立着的幾根毛髮,似乎也缺了挺立的精氣神,軟塌塌地趴了下來。
方局長得意地拍拍孫主任肩膀,大手一揮,暴喝道,“帶走!”
徐局長几乎是目送着方局長等人離開的,心中的疑雲濃得化不開了,快步走到孫主任近前,沉聲道,“老孫,那位方大局長到底說了些什麼,小強就這點事兒,我就不信還能要命!”
孫主任淡淡掃了徐局長一眼,冷道,“老徐啊,怕是這回真就要了命,還不止是小強的命!”
“老孫,都這個時候了,別雲裡霧裡的,到底是怎麼着了。”
徐局長急得跳腳。
嘀鈴鈴,徐局長腰間的bp機響了,紅光閃動的歡快至極,拿起bp機一看,轉身就奔着服務檯邊的電話去了,孫主任瞧得分明,那是劉市長辦公室電話。
孫主任擦了擦額頭,暗呼“好險”,幸虧方局長來得及時,沒往這事兒裡攙和太深,要不然,這一腳怕是拔不出來了。
正慶幸間,噗通一聲,正接着電話的徐局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板上,電話也脫了手,吊在半空,好似新鮮出爐的紅衣吊死鬼一般,黑色的舌芯掉得老長。
徐局長癱在地上,雙目無神,整個腦子就成了漿糊,饒是他打破腦子,也想不出,劉市長爲什麼要說那句,“以後不管遇到誰,到了哪裡,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要拎得清”,最後又弄出一句“好自爲之”。
久在官場的徐局長不傻,他很清楚,遇上這些話,就好比到病房看望彌留之際的病人說“你放心去吧,旁的不用擔心”。
可他徐某人活得好好地,怎麼就要死了呢,可他知道,不管怎麼想不明白自己要死了的事兒,劉市長這般說了,自己卻是必死無疑了,至少這條政治生命是到了盡頭。
募地,他忽的想起昨夜的新民晚報上,看到的一則新聞,標題十分醒目好記,赫然正是“坑爹”二字。
……
躲在一處暗角,看着小傢伙伏低躥高,終於逃脫了陰騭青年的追捕,薛老三忍不住嘴角浮出輕笑,跨上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去了。
路過小肚齋,滷味飄香,想想許久不曾吃此間的滷味,停下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