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京華自坐到這桌後,愣是沒一個人搭理自己,不說曾經在閩南常見的巴結享受不到了,甚至自個兒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粘了大糞。陰京華大感委屈,沒人願意和自己挨着,自己身邊空出老大一片。就連帶自己過來的謝邊疆見了自己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唯一跟自己說話的就是小鳳姐,還有個矮胖子剛纔和自己搭訕,這會兒也不理自己了,去巴結那個好像姓李的小子了。
陰京華自薛向到了鄰桌後,就開始埋頭扒飯,一碗飯扒了半天也沒見少。這時見薛向走到自己這桌,就差學吳孟達在《賭聖》裡那樣,心裡大喊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哪知道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薛向還是找上了自己,這會兒見薛向發問。陰京華趕緊站起來道:“三哥,我吃第二…三碗了,味道很好,我以前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陰京華適應地很快,也學了謝邊疆的稱呼。想想也是踹了腳門,差點把自己踹掉根手指,能不適應得快嘛。先前沒人理陰京華,這傢伙也只有埋頭吃飯,掩飾尷尬,以示自己嘴裡都是飯菜,沒功夫和你們說話,所以這傢伙吃得倒也不少。
薛向笑道:“好吃就好,陰同志從閩南遠到京城,如果第一餐飯都吃不好,那傳出去人家豈不是會說我們京城人不厚道,待會兒再添三碗,不吃可就是不給我面子哦。”薛向促狹地想整整他,剛纔給自己師侄女許翠鳳的面子,可心頭的火氣還沒散盡。
聽得此言,陰京華倒是鬆了一口氣,還以爲薛向會怎麼收拾自己呢,原來就是罰吃飯。陰京華暗想今天拼着撐死,也讓他出口氣,不然以後在京城可真是難混了,京城的這些頑主們可真他媽的頑。
“師侄女,怎麼樣,伙食比你們特戰大隊也不差吧?老遠看着你添了幾次飯了,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成,夠直率,比你哥許翠凰可強多了。”薛向又走到許翠鳳身後道。
許翠鳳揚了揚好看的眉毛,身子坐得筆直,端着的碗也沒放下,頭也不回地道:“你知道我是誰?”
薛向笑道:“和邊疆一個大院的,又叫這麼個名兒,除了中組部許部長的掌上明珠、許翠凰的雙胞胎妹妹,還能是誰?”
翠凰、翠鳳名字聽起來都很怪,他們的名字聽說是許媽媽生產前夜夢到兩隻大鳥落到翠竹上,第二日果然生出一對龍鳳胎。許父得知妻子的夢境之後,大筆一揮,紙上就落了這麼兩個名字,也不管翠竹上落得大鳥是不是鳳凰。許翠凰長大後對這個極具女性化的名字極不滿意,他本性內斂、含蓄,怕部隊裡的士兵們笑話,爲此連當兵都沒去。許父沒辦法,就把他弄進大學裡唸書去了。薛向見過許翠凰,比自己大兩歲,長的極是英俊,就是一說話就臉紅,羞澀得像個大姑娘。先前一聽謝邊疆道出她的名字,就知道眼前的迷彩美女是誰了。當然,他揭過陰京華的踹門之過,也並非是全看在許部長的面子上,更是因爲今天本是自己擺宴的大喜日子,見血終歸不好。再說要是爲難了許翠鳳,下次再見顧長刀可就不好說話了。
“許部長?哪個許部長?難道是中組部副部長許子幹部長?”馬良大驚,差點把端着的碗給打翻了,中組部的副部長離自己那是十萬八千里啊,能結識上他家的司機,自己就可以燒高香了,現在他的千金竟然跟自己同桌吃飯,怎麼有點像在做夢啊。馬良臉色大變,張胖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差點兒沒歪倒在地。他們這種基層小官僚最是喜歡關心、研究上層zz,即使只是霧裡看花,看個皮毛,他們也會仔細研究並加以分析。可以說這種京城的底層幹部zz敏感性是極高的,誰失勢,誰得意,從報紙和電視上的出鏡率他們都能分析出來。那些高官的履歷更是被他們彙集成冊,是他們研究的重要科目。他們可以從中觀摩出他人成功的經驗,做出什麼政績而獲得提拔,自己是否應該模仿。甚至他們能從一本厚厚的履歷集裡研究出誰是誰的人,自己以後遇到了就知道誰是他的後臺,自己該如何和他相處,如何規避,如何站隊等等。
薛向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馬良的疑問。馬良和張胖子雖然愛巴結現在或將來可能對自己仕途帶來幫助的人,可他們也並非沒腦子,得了人家身份就衝上去逢迎,那樣非惹得人家厭煩不可,豈不是將自己勢利的一面展露無遺。再說,眼前的是個大姑娘,他們上去巴結也不知道說什麼啊。其實張胖子、馬良都是心思通透之輩,老官油子了,早想明白了,與其巴結自己望不到邊的許部長,不如巴結眼前的李局長的公子,這纔是自己仕途的助推器呀。待會兒,上酒的時候自己多敬許部長千金幾杯,盡到心意就成了,以後對人說自己和許部長千金吃過飯,也挺長臉不是?
薛向又和桌上的其他人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一路到各個桌前小站一會兒,說上幾句。
問問飯菜是否合意,還調笑幾句說留着點兒肚子待會兒喝酒。這一趟寒暄下來,大概又花了個把小時,薛向見衆人吃得差不多了,就對身邊的服務員吩咐上酒,上菜。
酒是用小鐵皮桶裝的,四十個鐵皮桶從酒缸打滿酒後,再給各個桌子送去,廚房裡又端出一盆盆香滷豬耳朵和花生米的混合菜。衆人哪裡知道還有二道菜,先前吃得都沒放開,怕自己桌上吃得精光,待會兒兄弟們來敬酒,看了笑話,所以都留了菜以備下酒。這會兒見真正的下酒菜上來,才知道三哥真是思慮周全,把這點兒微末之事都想到了。
這會兒,纔到了宴席真正的.。第一杯酒,薛向號召大家一起幹了,以慶賀此次聚會,衆人皆一飲而盡。薛向準備的是二兩的大杯,一杯下去很多量淺的都嗆出聲來。第一杯飲罷,衆人就各自尋人對飲,此時席面也開始散亂了。當然,自不會有人來找薛向敬酒,因爲都知道,肯定是三哥主動找過來,不然一擁而上,十個三哥也不夠應付。
薛向先陪自己桌上的衆位老大一人幹了一杯,這是該盡的禮數,喝完後,道一聲兄弟們盡興,又朝別的桌子走去。薛向自不可能逢人就一杯飲盡,大多數是沾個嘴脣,不然走不過三桌非倒下不可。薛向繞到馬良這桌,先是同馬良和張胖子一人幹了一杯。又找到許翠鳳,要和他喝上一杯,許翠鳳倒也不含糊,沒有和薛向碰杯,起杯就幹了。此時,薛向已喝了差不多三斤了,他的酒量基本也就在這個位置。這已經是極嚇人的酒量了,常人酒量好的一般也就一斤多的量。
許翠鳳幹完一杯後,笑吟吟地看着薛向道:“薛師叔,既然你說你是我師叔,我暫且認下。今天既然遇見師叔了,做晚輩的怎麼也得敬師叔幾杯酒啊。”她早瞧見薛向已經喝了不少,現在已是檣櫓之末,此時逼宮,正好出口先前被薛向佔便宜的惡氣。她可沒有什麼君子不趁人之危的覺悟,她就是一小女子,有仇就報,當天就報,逮着機會現在就報。
薛向此時雖然腦子已有些昏沉,但還不到迷糊的地步,豈能不知道許翠鳳打的什麼主意,怎麼看她的笑都有陰險的味道。薛向雖然不似原來小青年寧折不彎的莽撞性子,但又豈能在女人面前低頭、服軟?薛向眼神猛然一凝,笑道:“師侄女要陪師叔喝酒,做長輩的又豈能不給你這個孝敬的機會,說好了,一人五杯,怎麼樣,要盡孝心就要盡到底嘛。”
許翠鳳此時見薛向眼神突然清澈了很多,不似原來的昏沉,心裡起了疑惑。難道他沒醉,剛纔是裝的?不對,他事先又不知道我要找他敬酒,沒必要裝啊。我知道了,他強行逼着酒意,嚇唬我呢,虛張聲勢罷了,可惜被姑奶奶識破了,沒用嘍。許翠鳳心裡正得意,突然又想到,按薛向的要求,還得喝一斤,可自己的酒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喝下去一斤,小賊忒奸猾,早就算準了,看來他果是外強中乾了,跟他拼了,看誰先倒下。
薛向知道許翠鳳在權衡利弊,他可不願給她時間思考,不然再拖下去,沒準兒自己馬上就撐不住了,於是緊逼道:“師侄女,酒還要不要敬啊?不敬我可去鄰桌敬酒啦。”
許翠鳳心裡冷笑,就你還去鄰桌敬酒,怕是要去廁所解酒吧。許翠鳳拿定主意道:“敬,當然要敬啦,怎麼能不敬師叔呢,不然後天回部隊,我可不好和老教官交代。”
薛向吩咐胡報國倒酒,沒想到陰京華把酒桶從張胖子手裡奪了過來,獻媚地給薛向倒上,嘴裡還唸叨着,要薛向待會兒給他個機會,給三哥敬酒賠罪。
十杯酒一溜排開,薛向的眼睛越來越沉,強忍着酒意道:“師侄女,是你敬師叔酒,你就先乾爲敬吧。”
許翠鳳沒想到薛向如此滑溜,拿了別人敬酒的客套話當了令箭,可此時不喝自己先就理虧。許翠鳳一咬貝齒,拿了酒杯就往嘴裡倒,一杯,兩杯….五杯酒被許大猛士一分鐘之內灌下了肚,圍了一圈的人看得直眼暈,太強悍了,這哪是娘們兒啊,純粹是爺們兒。幸好衆人不知道後世春哥的雅號,不然非叫一聲“許哥純爺們,鐵血真漢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