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樹人和段訴權真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師兄師弟不愧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就沒一盞省油的。這邊段訴權擡出zzj委員、中x部劉部長來壓人,那廂周樹人就搬出zzy委員、中z部部長、中央黨校朱校長來頂住;段訴權說得動情入理,周樹人則答得誠心誠意,好似爲了給段訴權面子,擔了天大的干係。
“師兄,啥話也別說了,你給個準信兒,調求是入《百姓日報》編輯部,行還是不行?實話跟你說了,要是我這邊要不着人,阮老虎就得吃了我,叫我掀鋪蓋捲兒走人,到時你師弟我無家可歸,可別怪我去你家擠。”段訴權終於變了腔調,訴起了可憐。
周樹人早把薛向看成了京大的瑰寶,豈能容人奪走,張口就道:“成啊,說起來咱們師兄師弟各忙各的,十多年都沒好好聚聚了,你過來,我歡迎,你嫂子的手藝你是知道的…”
段訴權徹底惱了,不等周樹人說完,一聲斷喝打斷:“姓周的,我跟你割袍斷義,我…”
啪的一聲響,周樹人更乾脆,直接撂了電話!
其實,眼下,爲一部《大國崛起》鬧出風波的不只這眼前的一對師兄弟反目,幾乎各階層都起了風波浪潮,而其中最爲熾烈的反而是一直不溫不火的教育界,而引起風波的自然是《大國崛起》系列的《帝國春秋》。
“.............德國姍姍來遲,結果剛一亮相就令全世界大吃一驚。因爲它在人口總量、國民生產總值、鋼鐵產量、煤產量以及鐵路線里程等等方面,都遠遠超過了法國,在歐洲僅次於稱霸了一個世紀之久的英國。德意志從瀕臨亡國的絕境發展成一個令人矚目的強國,採取了種種的措施,這些措施當中。其中最爲重要的一條,就是它高度地重視對國民素質的培養,並以此作爲它國家振興的基礎。戰勝法國並俘虜法國皇帝的元帥毛奇就曾經說過:“普魯士的勝利早就在小學教師的講臺上決定了..........”
上述是薛向在德國篇《帝國春秋》中做出的論述。其中着重介紹了當時德國四面皆敵,在土地、人口、工業資源遠遠遜色於法蘭西時。靠着最徹底的國民教育,爲德意志的崛起提供了無數高素質的國民。薛向甚至還引用在拿破崙的軍隊入侵的時候,普魯士國王威廉三世說過的話:“這個國家必須以精神的力量來彌補軀體的損失。正是由於窮困,所以要辦教育。我從未聽過一個國家辦教育辦窮了,辦亡國了。”
德意志的崛起、崛起,對時下的國民,尤其是知識分子,簡直有些振聾發聵的意思。畢竟在過去十年裡。“越有知識越xx”的口號廣有市場,雖然隨着那次著名全會的召開,讓知識分子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可頭頂的天空終究沒有完全光亮。是以,大多數國人,甚至包括大多數知識分子自己都從沒像此刻,感受到知識就是力量,體味到知識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
畢竟德意志的崛起,在《帝國春秋》裡,幾乎被薛向描述成了一副知識決定一切的波瀾壯闊的畫卷。幾乎直指人心,仰天吶喊一般吼出了時下的共和國最缺什麼——教育!
《帝國春秋》一出,教育界的一幫老學究們。霎那間,好似點燃了所有的激情,一個個老夫聊發少年狂,在報上,雜誌上疾呼、吶喊,甚至搞出了再建百所大學的聯名申請,直報了國務院,當真是:四海鼎沸,吾爲書狂!
這是一間五十平見方的獨立小院。一間正屋連着兩間廂房,庭院淺小。其間卻是花木扶疏,碧草成茵。午後,庭院西側的葡架下,一位頭髮花白,形容儒雅的老人靠在老舊的藤椅上,持了一本藍殼雜誌,靜靜閱覽,一旁的立凳上還放着一個攤開的筆記本,筆記本正中壓着一直英雄牌鋼筆,攤開的那頁文字如麻。
忽然,老人扶扶老花鏡,放下手中的藍殼雜誌,拿起立凳上的筆記本和鋼筆,埋頭書寫起來。未幾,一位右腿微疾的中年人捧着一個托盤從正屋內步了出來,未及近處,便笑道:“爸,來吃西瓜,沙瓤的,老甜了,是我和關大哥在老君廟那邊尋摸的,據說還拿他獨門關式冰鎮法鎮過,又涼又爽。”
說着話兒,中年人便到了近前,放低托盤,老人笑着揀了塊小的,輕輕抿了一口,“嗯,是挺甜,要是年輕時,有這條件,一個兩個不在話下,現如今沒胃口嘍。”話至此處,老爺子話鋒一轉:“你呀,和春雷,整日裡沒事兒,搗鼓這個倒弄成了門道。”
中年人面色微赧,他歸國這些日子,卻真是也沒個正經事兒,整日裡東遊西蕩,自在逍遙,今兒個,剛在荒郊野地尋摸了倆西瓜,便趕緊來孝敬老爺子,指望老爺子少說嘴,誰成想人家是西瓜照吃,不中聽的話也照說。
“咦,爸,您也在看這本書啊,嘿嘿,恰好我也在看,我那兒整整八本,沒散號的,就差這最後兩本就齊活了,您可不知道,我每次專盯每期尾號爲六的那本,到時候一套十本湊齊了,沒準能賣出大價錢。”中年人本來低頭受教,心中叫苦萬端,猛然餘光掃中立凳上的藍殼雜誌,便有了這轉移注意力的話題。
老人閱盡浮生,睿智天成,豈能看不破中年人的這小小伎倆,心中微微失落,卻也真順着中年人起的話頭說了起來:“你呀,讀書就讀書嘛,偏要弄出些歪的邪的,罷了,開卷有益,我也不批評你了,看書總比出去胡鬧臺強,那我問問你,這本《未名湖畔》,你最愛哪篇文章?”
“那還用問嘛,當然是《大國崛起》啦,看您問的多外行啊,這會兒滿四九城,開口不談《大國崛起》,您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話一出口,中年人暗叫壞了,老爺子何等人物,怎會問這等問題,掉坑裡了。
果然,老人輕輕一笑:“你告訴我,那些國家爲什麼崛起?”
老人的問題很簡單,幾乎不算是問題,因爲整篇《大國崛起》幾乎都在描述崛起,評說崛起。是以,老人的問題,文章已然做出了回答。中年人原以爲老人要就具體的國家提問,心中正憋着勁兒,準備一鳴驚人,畢竟那八篇文章,他不只看過,平素和棋朋酒友,可是沒少就這八篇文章開侃,博採衆人之長,現下,已然是胸有丘壑。
哪知道老人問題一出,中年人張口欲答,卻發現腦子裡壓根沒詞兒。中年人心中驚訝不已:怎麼這誰都知道的問題,自己竟是答不上來!細細一想,才知道癥結所在,自家老爺子把具體的問題抽象化,不以單個國家崛起緣由而論,竟是要自個兒總結這八個國家崛起的普遍原因,要他由表及裡,透過現象找本質,抽煉普遍規律,這,這,這何其難哉!
中年人急得直撓頭,老人呵呵一笑,把手中吃了一口的瓜片放回托盤,拿手在身上逛逛,便算擦了,復又拿起立凳上的《未名湖畔》翻閱起來。淡淡的陽光,穿過層層闊葉林,打在老人的腳面上,整個畫面安詳而寧靜,中年人亦不出聲,原地沉思,一時間,腦子全被自家老爺子的那個問題填滿。
咿呀一聲響,數丈外的柴門開了,步入一個鬢染微霜的老者來。老者身材高大,面目愁苦,正是搭救薛向多日、前任中組部部長、現任首長的振華同志。
振華首長步履從容,面帶微笑,老遠就開了腔:“這個小院兒可真難找啊,人家都說大隱隱於市,您老可好,竹林小道,鄉間柴扉,真個是神隱啊,不過,此處真個是好地方,林泉繁茂,意趣悠遊,趕明兒我退休了,也來跟老首長搭個伴兒。”
振華同志一聲“老首長”出,閒坐觀書老人的身份不言自明,正是南潯首長。老首長在徵南之戰底定後,便極少露面,除了在軍委任職,和掛着政協一號的職位外,其他職務皆卸了下來,隱居到這玉湯山來,恰在薛向新居不遠的地方,不過深山林遠,人跡罕至,更兼老首長的居所左近又布了無數崗哨,尋常百姓自然難覺,終日俗事纏身的薛老三就更加不知道了。
中年人笑着迎了上去,和振華同志握握手,不待招呼,便有衛士搬來竹凳,捧來香茗,二人便依次落座。
“最近很操心?我上次見你可沒這些白髮,怎麼幾個月的功夫,就給累成這樣。”老首長放下書,便開了口。
振華同志撫撫鬢角,笑道:“累倒是不累,就是煩心事兒多,不過,咱們煩心,老百姓有好日子過,那煩得也快活。”
振華首長向來是溫潤君子,實幹黃牛,在黨內是出了名的,此番言論正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