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剛託了女郎,迎上廳間的衆人,便聽見嗚嗚的鳴笛聲,顯然是救護車出動了。
他不敢耽擱,拖着幾人,快步而行,堪堪趕在救護車之前,卡在了必經之路上。
“找死啊,快閃開!”
路被攔阻,驚了大鬍子司機一跳,瞅清來人,便伸出頭來,大聲喝罵。
薛老三快步上前,伸手就扯開了駕駛艙門,“小赤佬,廢他媽什麼話,耽誤了我們老大談生意,回頭砍不死你!”
顯然,這個時候,混混比官員好用,誰叫明珠的青幫聲勢沖天呢。
果然,見薛向吆喝的兇惡,再看這幫人,人人打着繃帶,顯然傷得不輕,可就這樣,這幫傢伙還要去談什麼生意,定是悍匪無疑,弄不好就是和衚衕口大飛一般的人物。
心中對薛向幾人的身份做出判斷後,那大鬍子司機,再不敢炸刺,反而透過駕駛艙後窗,衝車廂裡的護士和急救醫生吼道:“都聾啦,沒聽見這位大哥說話,還不去幫着擡病人!”罵完,又得得瑟瑟,掏出煙來,發給薛向。
薛向卻是不接,罵道:“少他媽給老子來這套,滾後邊去,老子來開,這可是樁大生意,若是被你耽擱黃了,你就準備亡命天涯吧!”
聽薛向說得兇惡,那大鬍子司機蹭得一下,踢開車門,跳了下來,方欲轉身逃走,可又想薛向的吩咐是讓他到車後邊去,再想自己在醫院工作。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若惹惱了這幫天殺的,以後只怕永無寧日。無奈,只好又折彎朝後車廂門去。末了,還幫着楚朝暉將廖國友架上了車。
薛向剛把那女郎在副駕駛上放穩,便聽見巨大的轟鳴聲,循聲看去,發聲的正是一輛架了警燈的警用吉普,薛向知道,姓黃的還是追來了。
果然,那吉普車轟鳴聲未罷。便調轉車頭,一束探照燈,直直打在薛向身上,緊接着,車身便飛馳着衝來,竟是毫不避諱中間相隔的綠化帶,徑直碾壓着衝撞了過來。
薛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放好那女郎,也不朝另一側門行去,竟直接在車踏板上一踩。身子便跳了起來,伸手在打開的車門上一借力,身子打橫。便直直從那女郎身上躍了過去,穩穩在駕駛椅上落座。
他方坐穩,先前被他借力的車門,也啪的一下,關上了。
薛向發動機車的時候,那輛來勢洶洶的吉普,已經到了車前十餘米處,以其速度,不過妙餘。兩車便要相撞。
熟料那吉普竟是絲毫未有減速的跡象,直直撞了過來。似要將這救火車一撞兩半。
沒辦法,誰叫此刻吉普車裡的黃鐵黃所長心中怒火燒起了三萬丈呢。
細說來。黃鐵就沒見過薛向這種官員,當他返回病房,弄醒兩名昏睡的手下,問明情由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世上,竟有如此野蠻蠻橫的官員,如此不按常理、不講原則的幹部,他姓薛的難道就不知道他的行爲有多麼膽大妄爲和荒唐麼?他就不知道李局長已經下令批准了逮捕,他包庇的就是犯罪嫌疑人麼?他就不知道襲警放跑犯罪嫌疑人,其罪猶在那流氓罪之上麼?
黃所長滿腦子的難以置信,可等接受了這個現實後,他心中的火星子霎時間就燒成了火海。
因爲他陡然發現,姓薛的這一逃,許多事兒難辦了!
因爲姓薛的逃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竟卡在他請下批捕令之前,若是再晚幾分鐘,只須幾分鐘,他黃某人當衆宣佈了李局長的命令後,那幾人便成了名副其實的犯罪嫌疑人,那時,他甚至可以敞開大門,看姓薛的敢不敢帶人跑了。
可偏偏就卡在這幾分鐘前,姓薛的領着衆人逃之夭夭了,屆時,這口頭官司可就有的打了。
而姓薛的可以去打口頭官司,黃所長卻是惦記自己這身官皮還能披幾天了,先不說放走了這幾人,青幫那邊饒他不過,更鬱悶的是,好死不死,他剛跟明珠暴力機關的總頭頭李力持局長邀完功,結果,轉眼人沒了,這不是把李局長當禮拜天過麼!
正因有着這天大的糾葛,黃鐵才發瘋了也似,直衝了過來。
眼見着吉普車就要吻上救護車了,車箱裡的人甚至發出了驚呼,薛向一踩油門,救護車立時躥了出去,險而又險的避過了這一劫。
憑薛老三法御萬物的本事,車子一發動,便是舒馬赫復身,只怕也追之不上,更何況,這救護車能用來救助性命垂危的病人,發動機原本就強勁,車上雖載的人多,車速卻也不輸黃鐵的吉普車。
而薛老三不管是轉彎還是超車,油門始終踩在最底下,一番奔馳,耗時不過五分鐘,黃鐵便被甩得沒了蹤影。
救護車行到一處公交不遠處,薛老三停了車,託了那昏睡女郎,剛扶下廖國友四人,那救護車玩兒命也似地去了個沒影兒。
上了公交車,坐了三站路,薛老三便引着四人下了車。
下得車後,就近尋了個公用電話,一個電話過去,沒等十分鐘,三輛軍車便到了近前,領頭的正是東海艦隊司令衛定煌之子衛階。
不錯,方纔薛向那個電話,正是給衛定煌去的,眼下,對他來說,除了東海艦隊,恐怕再無安全之所。
“薛叔叔,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子,敢跟您爲難!”
剛領着薛向在東海艦隊的一處秘密招待所住下,衛階就熱忍不住問出聲來,他實在無法想象,明珠還有誰吃了豹子膽,敢跟這位過不去。
薛向道:“一點小麻煩,衛階,辛苦你了!對了,我這幾個朋友,恐怕還要在這兒住上幾天,還得麻煩你幫着照料一二。”
衛階連連擺手,皺眉道:“薛叔叔,您再跟我客氣,我可就走啦,您也太外道了!您放心,讓他們儘管在這兒住,就是告訴那幫孫子,人在我這兒,我料他們也不敢來,真當咱東海艦隊的大炮是擺設不成,我已經跟軍醫院打過電話了,一會兒,會有外科醫療小隊過來,他們治跌打損傷的本事,可比明珠的幾個醫院強多了。”
薛向很滿意衛階的周全,又和他寒暄了幾句,後者知道薛向定有要事,便交待說有什麼事兒,直接按鈴,便告辭離去。
關上房門,薛向心中一掉,忽然想起了家中的小妮子和小傢伙,擔心姓黃的朝家裡奔去,雖然小妮子身份驚人,但姓黃的未必知曉,若弄出差漏來,就是將姓黃的千刀萬剮,也是晚了。
一念至此,薛向急忙扯過電話,給家裡去了個電話,電話是小妮子接的,聽聲兒還打着哈欠,張嘴就問薛向火急火燎去做什麼。
薛老三避而不答,問家中有沒有人闖進來過,其實他聽小妮子的哈欠聲,心中差不多已有了答案,果然,小妮子給了準信後,薛老三一顆懸着的心徹底落了,便交待小妮子先帶着小傢伙去飯店住。
儘管他認定姓黃的這會兒都沒找家裡去,顯然也是認爲他薛某人不會蠢到回家,只不過,這幾天註定不平靜,堵死所有的可能疏漏,以策完全,纔是上策。
電話裡,小妮子聽出不對來,便不再追問發生了何事,應下後,丟下一句“有實在爲難的事兒,別忘了你還有個做總裁的老婆”,就掛了電話。
小妮子一句霸氣測漏的話,薛老三啞然失笑,精神鬆懈了不少。
他也是關心則亂,太過看重廖國友四人被纏上流氓罪後的危害,渾然忘了自身的強大勢力。
“局部劣勢而已,整體優勢依舊在手,不怕這幫雜碎翻了天去。”
想透此點,薛老三心下大安。
掛罷電話,薛老三轉過身來,卻見廖國友四人並作一排,在沙發上坐了,人人面色肅穆。
“放心,我一定給你們個交待!”
薛老三以爲幾人在擔心那個流氓罪,沉聲安慰道。
廖國友忽然哈哈大笑,越笑越厲害,直笑得不住咳嗽,牽動肋骨處的傷口,這才止住笑聲。
廖國友伸手推開給他拍背脊的楚朝暉的大手,掙着一張漲得通紅的笑臉,“書記,我今番是開眼啦,有此一遭,咱這趟明珠就沒算白來,哈哈,我可是第一次瞧見咱們無法無天的薛書記被輛笑警車,攆得雞飛狗跳,用東北土話講,就叫飯米粒攆鴨子,哈哈,賺着了,賺着了……”
廖國友喊罷,衆人竟齊齊笑了起來,確實,那場面現在想來確實好笑至極,尤其是廖國友說的那句東北諺語,形象至極。
飯米粒是指一種不及半指長的小魚,這話的原意是,某人不知死活,招惹惹不起的大人物。
可用在這兒,分明是薛向這隻鴨子,被飯米粒啄得東奔西逃,那意向現在腦海裡,真是滑稽至極。
而衆人之所以有如此感覺,乃是因爲,在衆人心中這位薛書記早成了太子般的人物。至於薛向想的什麼衆人在明珠捱了打,恐怕會認定他薛某人在明珠混得窩囊,完全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