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段鋼沒想到的,今次衝突的關鍵,竟又是與他最不願聽的那家叫作盛世的企業有關,這回更誇張的是,青幫那幫混蛋竟然要強搶人家盛世的總老闆,真要讓這幫人幹成了,這不是要捅破天麼?
以這兩天,段鋼對那家盛世公司的打聽,那絕對是家超級大公司,在港島不僅有數家上市公司,在大陸改革開放的橋頭堡鵬城,還有一家規模十分龐大的什麼地產公司,除此以外,那家盛世還擁有一個面向全亞洲的獨立電視臺,更恐怖的是,傳說中的傳國玉璽也在那位柳總裁手中。
別說如今正值港島迴歸、港民鼎沸的關鍵時期,以那位柳總裁在港島的強大影響力,以及大陸原住民的背景,正是外交部門的一張好牌,被中央捧作了愛國港胞。
就是無關港島迴歸的大局,此事真爆出去,對明珠的招商引資,商業形象,也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屆時,估計不用汪明慎發飆,中央先就得拿他段鋼問罪了。
一想到,這可怕的後果,段鋼骨頭縫裡都直灌冰渣滓。
哪成想段鋼的聯想還未結束,汪明慎的電話便到了,電話裡的老汪氣得直喘息,直問段鋼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盼着他汪某人早死了好接班。
這種類似皇帝問太子希望自己活多久的話,竟然從汪明慎這種老成之人口中吐出了,段鋼心都涼了。
原來,汪明慎得到消息,倒不是明珠市的幹部告知的,畢竟誰都知道如今的明珠是段市長秉政,汪書記清淡慣了。不喜管事兒,誰敢去觸這個黴頭。
汪明慎是半夜裡睡得真香,被電信總局的那位雷副局長用電話吵醒的。
儘管雷副局長論級別。矮着汪明慎半級,論黨內地位。更是天差地遠,可雷局長依舊沒有廢話,上來就質問汪明慎的明珠還是不是執政黨的天下,招商引資、華英和談的大局到底還顧不顧了,一連串反問,當時就砸得汪明慎迷糊了。
爾後,雷副局長更是二話不說,要求明珠市委儘快給個交待。如若不然,他就直接返京了,明珠無線通訊業務,將無限期擱置。
一連兩天,被中央大員莫名其妙地指責,汪明慎就是再好的脾氣,也得發飆了,他一個電話撥給了他的大號秘書市委秘書長包桐,立時,所有的一團都解開了。王明生也沒有想到地方上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說實話,對哪個青幫,汪明慎並不是一無所知。但他老式的觀念,認爲這是爲了達到發展目的,所不可避免的一個階段。
經歷過舊上海灘的汪明慎堅持認爲,越是繁華之地,下水道里的老鼠臭蟲,就越多,這是自然規律,不可違背。
是以,他從不曾想過要清理明珠的地下勢力。即便是偶爾有幾件天怒人怨的慘案發生,他也認爲不能爲了打黑除惡。就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的招商引資局面。
可今晚的事兒,讓他意識到。自己以往的經驗可能是錯的,將因果關係倒置了,這青幫的存在分明纔是明珠最大的隱患啊!
不過醒悟歸醒悟,作爲老牌政治人物,他可沒有認錯的習慣,一頓火氣全撒給了段鋼,他相信這個二傳手段市長的政治智慧。
汪明慎真不愧是御人的高手,事兒,他想管時,就能管上,麻煩,他不想沾時,段鋼就得老老實實替他背起。
這不,這邊汪明慎剛把球傳給了段鋼,後者抓心撓肝之餘,便開始想着怎麼平息眼前這天大的亂子了。
至於,藉機收拾薛向的想法,那是半點也無了。
可如此大的亂子,說平息就那麼容易平息的麼,明珠本地的影響,段鋼自信能控制得住,無非是讓王有道編個合理的解釋,說槍響是哪裡的特製燈管炸裂了,爾後,見過當晚場景的旅客,根據登記薄,挨個兒尋到了,利用組織的力量,要求封口,這也並不難做。
問題的關鍵,卻仍舊歸到了那位盛世的柳總裁身上了,除非她肯息事寧人,否則,眼下這事兒就沒平息的可能。
可受了這天大的侮辱,人家可能願意平息麼,憑什麼,就憑他段某人臉大?
越想越頭痛,段鋼簡直快瘋了,他在明珠當了快五年的市長,可從來就沒有如今這麼累過。
苦思無果,段鋼在屋內練起了凌波微步,腳下越走越快,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咚咚咚,忽然,門響了。
段鋼一臉火氣地拉開房門,“還不去睡,挺在這兒做甚,大半夜的,耗什麼耗,難怪老的快!”
門外站着的是段夫人,先前,段鋼要處理正事兒,便將她趕了出去,哪知道段夫人心疼自家老頭子,這會兒,又泡了杯茶,來給他提神。
瞅見老妻手中的茶杯,段鋼嚴峻的臉上,終於現出幾分赧然,接過茶杯,拍拍老妻的手,“去睡吧,我沒事兒,一會兒就休息了!”
繞了近半個鐘頭,他這會兒也着實有些累了,說話兒,便端起荼抿了一口,清冽茶水,香氣撲鼻,段鋼驚道“這不是咱家荼吧?”
段夫人道“這是小徐上回拿來的,說你喜歡荼,特意在什麼菲利濱給你淘換的,要說小徐還真是個好孩子……”
段夫人正在絮叨,段鋼忽地拉過老妻親了一口,滿臉喜色,咧嘴直笑。
後者莫名其妙,捂着臉,啐了句“老瘋子”,急步退去。
你道堂堂段市長何以忘形?原來段夫人那句“小徐”,陡然讓段鋼福至心靈,堪破了破局的關鍵,老汪會傳球,難道自己就不會麼?
當下,段鋼顧不得關門,便急步朝牀頭的電話機奔去。
……
“怎麼樣?”
胡東海滿臉疲倦地望着同樣愁眉緊皺的徐龍象,而徐龍象剛放下這座已經短短個把鐘頭,起落了數次的電話。
明月東移,一道月華恰好照在徐龍象的臉上,將他嘴角的那抹冷笑清晰地現在胡東海面前。
“還能怎樣,總不是老一套,讓咱們給他洗地!”
說話兒,徐龍象伸手揉了揉發木的臉蛋兒,湖風吹來,搖亂了他鬢角的烏髮,此時的翩翩徐公子,看起來,竟比那位段市長要疲倦百倍。
“什麼!這事兒是咱們能洗得了的,虧他想得出來。”說話兒,胡東海重重一拍欄杆。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胡東海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徐龍象忽然對月,吟誦起了洛神賦。
言爲心生,很快,胡東海便想清了原由,此定然是徐龍象又想起了那位驚鴻一見的柳總裁。
徐龍象一賦誦罷,恨聲道“衛斌也是找死,那種人間仙子,也是他敢惦記的,瞎了他的狗眼。”說罷,又冷峻了眼神,“老段說得對,青幫留不得了!”
胡東海捻鬚道“以老朽之見,若無今日之事,青幫也活不過兩個年頭了,執政黨現在只不過是忙於打開國門,沒功夫收攏這些垃圾,待門徹底打開了,說不得就得打掃屋子迎客了。而今日的青幫幾乎已經脫離了衛斌的掌控,囂張無忌,自取滅亡,要亡青幫不難,甚至不用咱們動手,那位薛衙內這次也放不過青幫。”
徐龍象點頭道“衛斌那夥兒人早成了死人,老段交辦的這件事,還算易了,可他要咱們按住盛世那邊,這真是強人所難了,若是沒那日機場衝突,說不得我還能厚臉登門,可差不多已經扯破臉了,咱們怎生髮力。”
胡東海道“老段的意思,無非是希望公子你動用舅爺那邊的力量,在京裡疏導疏導,最好能通過京裡走通那位柳總裁,哎,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老段還真會出難題”
胡東海一聲嘆罷,徐龍象更是愁上加愁,眼下的事兒,很明顯,超出了他的能力了,他如何能辦,他舅爺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這點事兒,他又怎好端到他老人家面前去說,該死的官僚。
徐龍象暗罵一句,一巴掌重重拍在石柱上。
“公子毋惱,事情或許不如咱們想的那般困難。”胡東海一搖摺扇,臉上滿是神秘的笑容,繼而,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胡老!”
徐龍象驚喜交集,胡東海什麼人,他太清楚了,絕對是智謀高絕、城府深沉之輩,自打碰撞薛向失敗後,這位胡先生再未有開懷之意。
此刻,胡東海笑聲激揚,顯是心結已開,而解開心結的,絕對不只是胡東海想到了替段鋼平事兒的法子,恐怕這位是已經尋到了掐死薛向的法門。
“公子毋急,老段的事不解而解!”胡東海笑着搖擺着摺扇,遮攔出片片光影,朦朧間,顯露神秘之色。
“願聞其詳!”
徐龍象一屁股在胡東海身側坐了,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