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晨六點,馮宇被母親從被窩裡拖出來,也不管他是今天凌晨才睡的。在這邊的習俗,越早去給別人拜年越吉利。馮興泰現在也是農場最有錢的大老闆,泰華廠跟天蓬場的人肯定會很早來拜年,要是看到馮宇還沒起牀,那像什麼話!
胡亂往嘴裡塞了幾個餃子,馮宇纔去洗漱。剛剛把自己收拾利索,門就被敲響了。
“馮廠長,過年好。嫂子,過年好。喲,小宇,過年好。”來人是泰華廠的人,進門就是祝福的話。
馮宇也跟着拱拱手,說了一聲過年好,然後打算出門。
“來來來,小宇,拿着,叔叔給你的壓歲錢。”來人掏出一張十塊錢的大團結,硬要塞給馮宇。
馮宇“……”
他去年每天賺的錢,比很多人一年賺的錢都多,他發的年終獎價值十幾萬,居然被人發了十塊壓歲錢,還是以長輩的身份,不要都不行!
馮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將壓歲錢接下來,還要說一聲謝謝。這把他鬱悶的,什麼時候他淪落到要爲了十塊錢說謝謝?
剛想逃出家門,又有人上門了。
看到馮宇,對方也馬上從懷裡掏出十塊錢,不等馮宇開口,硬是塞到了馮宇手裡。
然後他家人就沒斷過,一個來小時,馮宇愣是收了幾百塊的壓歲錢,每個人給的都是十塊錢的大票!
總算是清淨了一會兒,馮宇揉了揉僵硬的面部,癱坐在沙發上。賠笑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至少這一個來小時,讓馮宇感覺比上一個小時的物理課還累!
“爸,這裡怎麼好多人我都不認識啊。”
“都是跟咱們廠合作過的人,有些我也沒想到能來。尤其是咱們連隊的宋德良跟鄭光明,他倆什麼樣兒還不知道?初一大清早從連隊趕到場部,估計就是等我回連隊拜年的時候,給他們一些便宜呢。”馮興泰搖搖頭,那兩個攪屎棍啊,厚着臉皮來泰華廠“借”了好多次豆油,一次錢都沒給過!
馮宇也有些無奈,遇上這種滾刀肉(東北方言,形容臉皮厚),你撕破臉都不好使,除非你動手。動手了就以那兩人的性格,還不得天天賴在馮家蹭吃蹭喝,要不就是獅子大開口,張嘴要個幾萬塊的賠償,誰讓你老馮有錢呢!
馮丹英板着臉,一臉的不高興:“剛纔那些人給小宇壓歲錢,小宇都說了不要,你幹嘛要小宇收下?你不記得去年你給他們孩子五十塊壓歲錢,他們都嫌少,今年你每人最少得給一百塊!”
馮宇長大了嘴巴,他也沒想到這一點。不過算了,幾千塊而已,對馮家來說就是毛毛雨,今年馮宇暗示老爹捐給農場警察的錢就不止這個數。
噹噹噹~~
敲門聲又響了,馮宇瞬間從沙發上彈起來,大聲說道:“爸媽,我出去拜年了,中午給我留點飯啊。”
打開門,馮宇先快速的喊了一聲過年好,然後低着頭迅速出去,不給對方一絲拉住他的機會。
這人進屋之後,沒看到馮宇,隨口問了一句。得知剛纔出門的那個就是,他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孩子不在,這壓歲錢肯定送不出去了,也不知道馮興泰看到他家孩子的時候會不會給壓歲錢了。
出門步行,穿過農場中心的轉盤道,來到農場幹部樓。馮宇熟門熟路的來到文東軍家,噹噹噹敲響房門。
開門是文東軍的母親,馮宇笑嘻嘻的拱着手說道:“阿姨,過年好。”
“過年好,過年好。小宇來了,快進來坐。”看到馮宇,文東軍母親很開心,這小子有出息,老馮真是好命,不過她兒子也不差!
進門看到沙發上坐着好幾個人,貌似都是農場的幹部,當然也都是文德光的下屬。文東軍正沒精打采的縮在沙發的角落,看到馮宇,蹭的站了起來,總算是解~放了!
看到有客人來,前面的客人也就告辭離開,文東軍母親把紙杯丟在廚房的垃圾簍裡,那裡面的紙杯已經堆了老高。
丈夫當領導了,權力越來越大,賺得不見得多了多少,但工作卻越來越忙了。你說他還不收禮,招待個客人,光是這麼貴的一次性紙杯就用了多少?
馮宇跟文德光問了聲好,就拉着文東軍一起出門。文東軍跟馮宇一樣,早上就被堵在家裡。不過他跟馮宇不同,馮宇是母親想讓他走走不掉,而文東軍則是他母親不想讓他走。來給文德光拜年的人,都是空着手,難道還不能給她兒子一點壓歲錢了?
文東軍好歹也是上了高中,還收壓歲錢,感覺非常不好意思。但母命難爲,要不是馮宇來,他可能要一直在家裡待着,充當收壓碎錢的吉祥物。
“這個年過的真沒意思,也不讓咱們去刨冰窟窿了,想打獵,獵槍還在年前都被收繳了,咱們去找同學們玩吧?”文東軍一臉的鬱悶,還不如上學有意思呢。
兩位難兄難弟,一起去找劉坤,李娜跟着家人去老家過年了,要初五之後才能回來。
到了劉坤家,三個人還是覺得無聊,文東軍提議去找另外一位同學,四個人可以打升級(一種四個人玩的撲克遊戲)。
到了同學家,開門的卻是一個女孩兒,也是他們的初中同學。看到他們三位,女孩兒愣住了,馮宇他們也愣住了。
因爲這個女孩兒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穿着打扮也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老婆,誰啊?”屋裡傳來他們同學的詢問聲。
“是劉坤他們幾個來了。你們幾個,快點進來。”女同學熱情的招呼他們。
老婆?
馮宇他們三個相互看了看,不會吧,這倆初中的時候沒發現有什麼苗頭啊,咋這麼快就結婚了,孩子都有了?不對啊,他倆歲數不夠啊。
進屋之後,三個人隨便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馮宇還掏出三十塊錢塞給女同學,說是他們三個給孩子的壓歲錢。
這兩人初中畢業後沒事兒,經常在一起玩,一來二去,玩出火了,出人命了!這年月打胎可是大事,二胎醫院搶着給你打,但是頭一胎,一般醫院都不給打,說是損陽壽!
兩家人一商量,那就讓倆孩子結婚吧,歲數不夠就先不領證,辦一個簡單的婚禮,收點禮金也夠他們生活一段時間了,開春了種點地,也不至於生活不下去。
馮宇他們三個轉了好幾個同學家,發現他們的生活,跟那些初中畢業就不念了的人有了很大的區別,甚至在一起都沒什麼話題聊了。
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在縣裡讀高中的同學,四個人在他家玩了一會兒撲克。
中午出來的時候,文東軍仰頭感嘆:“我現在開始不喜歡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