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槍聲、炮聲、咆哮、哀哭、慘嚎……
熊熊燃燒的沖天烈焰,把幽暗的夜空染上了一抹豔麗的緋紅。
自從1689年光榮革命以來,就不曾有外敵登陸踏足的倫敦城,此刻已經化身爲最最冷酷無情的戰場。
在這絢爛的火海中,原本的鄰居、同事、同學和朋友,正進行着無數場你死我活的殘酷搏殺。
——成千上萬名全副武裝或手無寸鐵的身影,在一條條燃燒的街巷間來往穿梭,用子彈、炸彈、刀子和棍棒殺戮着彼此。僅僅因爲膚色和信仰的不同,在“大義名分”和“上帝”、“真主”的驅使之下,這些在平時可能關係十分親密的人們,就不得不一邊喊着對方的外號,一邊流着眼淚把刀子捅到對方的肚子裡,或者把子彈打向對方的心臟!
雖然麥克米倫總團長從政變開始之初,就不得不把主要兵力調遣到倫敦以南的肯特郡,竭盡全力地抵禦法國外籍軍團的猛烈進攻,根本沒有精力在倫敦市區胡作非爲搞什麼大清洗。但還有很多僅僅是掛在他的名下,卻不怎麼聽指揮的“志願愛國者”團體,普遍不願意跟着大部隊到野地裡挨航空炸彈、抗坦克衝擊,而是更願意在熟悉的倫敦市區內,完成他們“消滅異教徒”、“淨化英格蘭”的崇高使命。
至於更多完全沒了良心的暴徒,則是把這場浩劫看成了一場肆意發泄的暴虐狂歡。趁着這個法律和秩序都蕩然無存的機會,他們成羣結隊地在街上游蕩,砸開任何一家沒有被燒燬的店鋪,搶劫從口香糖到皮鞋的一切商品,然後或是被一發流彈擊斃,或是被更加兇悍的匪徒們“黑吃黑”……他們不關心什麼信仰和大義,更不關心自己搶劫的對象有着什麼膚色,屬於什麼民族,只是一個勁兒地肆意打砸搶燒。白人暴徒會打劫白人市民,黑人暴徒也會打劫黑人市民,基督徒會打劫和殺害基督徒,穆-斯-林也會打劫和殺害穆-斯-林——根本不存在什麼可以一目瞭然的明確陣營,只有血淋淋的弱肉強食與叢林法則。
總而言之,在血腥與死亡的刺激下,整個倫敦城的市民們都被激發出了暴虐和強盜屬性,陷入了殘酷的自相殘殺之中,或是殺人,或是被殺。此外就是冒着被半路打劫的危險,扶老攜幼地逃出城市,到鄉下去避難……短短几天時間,倫敦最繁華的大街上就堆滿了焦黑的屍體,成排的房屋化爲火炬。有些被輪流施暴的女人,掙扎着試圖逃出燃燒的公寓,卻又被獰笑的暴徒抓住,活活打斷四肢,再重新丟回火中。
當倫敦變成鬥獸場之後,這些英國紳士們的風度也變得蕩然無存,一個個的心都變得比花崗岩還硬了。
爲了保護自己與家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倫敦各個街區的市民們,不得不尋找手邊一切可用的材料,在道路上堆砌街壘,阻擋暴徒的襲擊。但本土盎格魯撒克遜人與外國各族移民的聚居區之間,同樣也在爆發着小規模的戰爭——由於槍械和彈藥的數量都不足,於是汽車炸彈、土豆槍、簡易投石器等“民用巷戰武器”相繼出場,不同的街區之間還時常互相發射簡易火箭彈,投擲“莫洛托夫雞尾酒”燃燒瓶……
由於混戰各方在交手中使用了太多的燃燒瓶,所以,隨着時間的推移,倫敦城內一度被雨水壓制住的火勢,已經又一次死灰復燃,並且完全失去控制,由密密麻麻的火焰森林,進化爲龐然大物的火焰瀑布,彷彿從雲層中一直垂掛下來,把倫敦變成了一座遍體通紅的熔岩池!一片廝殺不休的修羅場!
因此,折騰到最後,除了英國中央政府所在的威斯敏斯特和白廳街一帶,因爲政治意義重大,被納爾遜騎士團高層下令保護起來之外,俯瞰整個大倫敦的市區內,竟然幾乎找不出一處真正安全的旮旯角落。
而到了此時此刻,在這片死亡煉獄之中,又闖進了法國外籍軍團,或者說歐盟干涉部隊的身影。
——被火光映照得緋紅的濃黑夜色下,一顆顆五顏六色的信號彈和照明彈,在高樓大廈間相繼升起,伴隨着密集的槍聲、炮聲、炸彈、烈火,還有呼嘯而過的導彈和飛機,把這夜空裝點得如同狂歡一般。
爆炸產生的火光此起彼伏,轟鳴的槍林彈雨響徹夜空,法蘭西三色旗和歐盟藍底十二星旗開始在倫敦的街道上飄揚,沉重的坦克碾壓過單薄的街壘,噴火的炮管把一座座建築物炸得分崩離析……
但是,儘管法國外籍軍團的進攻勢頭貌似氣勢如虹,在倫敦郊外的戰場上也可說是打得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可是在緊跟着攻入了倫敦市區之後,還是推進得越來越慢,逐漸有了陷入泥潭的感覺。
——在這個夜晚,因爲即將實現法蘭西與英格蘭數百年爭霸以來第一次成功渡海攻入倫敦的夙願,而顯得趾高氣揚、意氣風發的法國外籍軍團士兵,固然是在以最澎湃的激情和最豪邁的勇氣,把多年來苦練的作戰技能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儘自己的全力消滅對面的敵人。但退縮到市區的納爾遜騎士團,也依然繼續抱着自己的理想,發誓要爲了腳下這座承載了英格蘭千年榮光的城市,而奮戰到最後一息。
因爲已經陷入絕境,因爲已經是困獸猶鬥,這些烏合之衆的凝聚力和戰鬥力,反而是得到了增強。
此時此刻,他們不是在爲了爭權奪利而廝殺,而是在爲了捍衛自己的家園和血脈中的光榮而戰鬥!
那些膽小怯懦的傢伙,早已在撤離肯特郡前線的時候,就脫掉迷彩服、丟掉槍械,跑到遠離法軍攻擊路線的鄉下地方躲避去了。剩下這些願意死戰到底的傢伙,都是些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狠人——俗話說,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對手是一幫不要命的傢伙,又是在地形複雜的市區裡,實在是讓人撓頭。
更要命的是,由於在攻入倫敦之前,沒有做好宣傳溝通工作,城裡的黑人、印巴裔和阿拉伯人武裝分子,也都搞不清楚法國外籍軍團到底是敵是友,結果在接下來的巷戰之中,爆發了許多衝突和誤傷——比如說,爲了抵擋法國坦克從自己的破爛棚屋頂上碾壓過去,有幾股黑人武裝集體毫不猶豫地發射了RPG火箭筒……然後馬上慘遭炮彈轟擊、機槍掃射和履帶碾壓,給變成了骨頭渣子與肉末……
而更加可悲的是,他們剛纔使用的RPG火箭筒,還是歐盟方面在英國內亂爆發之前秘密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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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這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一下子全都燒起來了!嘶——好燙!”
倫敦南部的一個偏僻街區裡,法國外籍軍團不列顛前線指揮官巴納扎爾上校,試圖從裝甲車裡探出腦袋,察看四周的情況,結果卻迎面就襲來了一陣陣滾燙的氣浪,薰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然後,前方那一片沖天的火牆,則讓他嚇得倒抽了一口滿是焦糊味兒的渾濁空氣。
——下一刻,就在他的眼前,一座三層樓的老舊房屋在火海中轟然崩塌,捲起了一大片嗆人的煙塵,許多身在附近的人一時間猝不及防,被滾燙的熱灰弄傷了眼睛,頓時忍不住大聲地嚎叫起來。
霎時間,火勢越燒越大,同時又掀飛出無數零零落落的餘燼火星,飄落在四周的屋頂上和窗洞裡,霎時間再次竄起了更多的火苗——它們開始噼噼啪啪的噴吐出惡毒的煙,似乎無比急迫地想要吞噬灼咬些東西。那種彷彿從熔鐵爐裡涌出的兇焰和熱浪,讓人根本無法靠近。
更糟糕的是,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一股強勁的東風又從海上吹來,頓時掀起一陣滾燙的熱浪,卷向四面八方,只攪得火星四濺,菸灰彌天。一條條明亮的火舌,也乘着風勢越過街巷、河流與綠地的阻隔,舔上隔鄰街區的建築物。因此,致命的滾滾濃煙與明亮火焰,在短短几十秒內就沿着狹窄的街巷滾滾涌出,使得四面八方似乎都成了翻騰的地獄,充斥着烈火燃燒的嗶剝聲,以及房屋垮塌時發出的轟隆巨響。
然後,呼嘯着的狂風又進一步落井下石,讓嗆鼻的塵埃和煙霧瀰漫到了街區的每一個角落……很快就逼出了躲藏在這邊房屋裡的人羣,這些垂死掙扎的人們完全失去了秩序,紛紛拖着妻兒親朋,在火場中瘋狂地奔跑着,試圖尋找一處安全的庇護所,道路兩側的小樹被人潮逐一撞斷,甚至就連某幾段礙事的金屬欄杆,也被逃難者用血肉之軀硬生生給衝出了缺口——人的肉體有時候竟然真能硬得過金屬……
在這場生死賽跑之中,一些體弱者的行動稍微慢了幾拍,就被從後面重重地推倒在地上,渾身上下隨即被無數狂奔着的臭腳踩得骯髒不堪。好不容易待到人羣散盡,他們顫顫巍巍地掙扎着想站起來,卻又再次被下一波人羣撞倒,繼續一通狠踩……橘紅色的火光中,街道上隨處可見被踩傷的傢伙,正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痛苦抽搐、垂死掙扎,卻根本無人照顧,最後只能被逐漸逼近的火焰慢慢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