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大學畢業之後就一直跟在父親的身邊，算起來在拍賣圈裡面摸爬滾打也有幾十年了，什麼樣的大場面沒見過？什麼樣的大人物沒見過？身上早已經擺脫了學生的青澀，磨鍊的相當成熟。
可是今天，錢程感覺自己好像完全回到了剛到父親身邊的時候，遇到什麼事情乾着急卻插不上話，本來應該是內行的他，卻在他自己的領域裡被人質問的完全成了外行。
是的，對方的思維實在是太快了，他完全跟不上對方的節奏，如果說對方就是一輛法拉利跑車，那麼他頂多算是一輛三蹦子，有心較量一下，卻完全跟不上，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他甚至懷疑對方以前學過相聲或者評書，要不然不能一口氣說這麼多，這完全就是曲藝裡面的貫口，就跟相聲演員一口氣說報菜名一樣，沒等你聽清楚，人家都開始說下一道菜了。
錢程他急呀，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那也就算了，問題是，這裡是拍賣預展的展館，周圍還站着那麼多人，如果他接不上，那還不被人看笑話？身爲富比的總經理，不僅是在丟他自己的臉，也是在丟公司的臉，如果被父親知道，還怎麼放心的把公司交給他？
“我不想在這裡跟你逞一時口舌之快，我只想問你，你今天又來我們富比拍賣行的展覽，有什麼目的？”錢程氣的肝顫，看李大成的時候，兩個眼珠子通紅通紅的，眼白的地方更是充滿了一道一道的血絲。
錢程鬱悶壞了，怎麼自己到哪，對方就找到哪呢？在京城不安全，沒想到來到深市了仍舊不安全，還讓不讓人活了？
“目的？我能有什麼目的？”李大成淡淡的說道，“就是覺得你們富比拿出一件這麼普通的紅寶石來糊弄人，實在有損我們整個拍賣行業的形象，作爲拍賣行業的龍頭企業，你們富比必須做出個榜樣才行，否則讓今天到場的外國友人一看，富比拍賣行竟然以好充次，看來華夏的拍賣行也不過如此。對內，你是富比拍賣行，但是對外，你代表的可是我們華夏的拍賣界……”
錢程聽的腦袋直迷糊，什麼糊弄人，什麼又代表拍賣界了，就是一場自家的拍賣會預展而已，用得着上升到關乎整個行業的地步嗎？還什麼外國友人，能不能好好說話？別這麼胡言亂語行嗎？
“那你想怎麼樣？”錢程咬牙切齒的問道，努力的剋制着自己，要不是在場這麼多人，都要打人了，甚至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當然是把這件普通的紅寶石拿走，換一件更好的紅寶石拿出來展覽嘍，畢竟是國內的大拍賣行，總的拿出點兒誠意吧？讓這些國外人知道，咱們華夏地大物博，好東西有的是。”李大成義正言辭的說道。
錢程哭喪着臉看着李大成，對對方胡言亂語的本領徹底的服了，知道對方剛入拍賣這一行不久，卻沒想到對方說出的話竟然還會這麼外行，拍賣而已，這跟外國人有毛關係？跟華夏地不地大物博又有什麼關係？這是個人的拍賣預展，不是國家開的展覽會，至於上升到國與國的高度嗎？
“李老闆，算我怕你了，你走吧，行不？”錢程主動示弱，以前都是他強詞奪理，沒想到還沒有比他更厲害的，簡直就是顛倒黑白，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講理的人外還有更不講理的人，這麼說吧，錢程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第一次在不講理方面輸給了別人。
“那怎麼行？你們富比前兩天在京城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如果我不做點兒什麼，豈不是容易讓人以爲你們對我實施的陰謀詭計成功了？”李大成微笑着說道，和錢程的想法不同，他從來沒覺得自己不講理，恰恰相反，他這個人是最講理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打我一巴掌，我抽你十下臉。
陰謀詭計？
聽見李大成的話，一直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眼睛立即亮了起來。
“什麼陰謀詭計？說出來聽聽啊。”有人嘴快的問道。
“對呀，大家把事情說開，說不定是場誤會，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別人不清楚李大成在說什麼，但是錢程的心裡卻非常清楚，對方口中的陰謀詭計，一定是指聯合京城各大拍賣行老闆對懷古進行封殺的事，畢竟這件事就發生在幾天前，不管是時間還是地點都跟對方說的相同。
不過，這種事暗地裡做可以，流傳出去也沒什麼，但要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那問題可就大了，不免落下個以大欺小的名聲。
晦氣，真他孃的晦氣。錢程心裡想到，怎麼就又遇到他了呢？
“什麼誤會，事情在京城那邊都已經傳開了。”這個時候，人羣中有人說道，“說是富比拍賣行聯合京城各大拍賣行集體封殺懷古封殺這位李老闆，要不然也不能把李老闆逼急了跑到深市。”
“還有這種事？”
“原來如此，難怪這位李老闆像瘋了一樣，專門跟富比對着幹，而且不依不饒的。”
“怎麼，知道理虧，不說話了嗎？”李大成衝着錢程說道，“是你自己把展臺裡面這件紅寶石撤了，還是我親自動手？”
“你敢！”錢程急了，砸場子無非就是弱小版的鬥寶，可真要把展臺裡面的寶貝砸了，不僅富比丟面子，而且對方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這種事行裡面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一些人技藝不精就去砸場子，結果砸差了，把人家的真古玩給砸了，最後陪了一大筆的錢，可問題就在於眼前站臺裡面的不是古玩，而是一枚貨真價實的紅寶石，不存在贗品一說，所以如果對方砸了，肯定是要陪的，說不定還得抓進去蹲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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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錢程一愣，這不正是他希望的嗎？如果對方真砸了櫃檯裡面的寶貝，被抓進局子裡面蹲一段日子，那他就立大功了。
動手，趕緊動手！錢程的心裡想到。
“爲什麼不敢？”李大成說着就把手放進了衣兜裡面，然後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
錢程看見之後，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熟悉，對方這是要亮寶貝了，雖然公司裡面確實有紅寶石的存貨，而且今天到場的嘉賓當中也不乏寶石藏家，可一旦對方像在京城那樣，隨便拿出一件東珠朝珠級別的紅寶石，那該如何是好啊？“別……”錢程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李大成緩緩的已經將盒子的蓋子打開，此時此刻，錢程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期盼對方盒子裡面的紅寶石只是一般的貨色。
“這是……花？”站在最前排的一個人，滿臉不解的看着盒子裡面的東西，聲音中透着幾分疑惑，顯然是不確定這件寶貝到底是什麼。
“這哪裡是花？分明是玉。”又有人說道。
“紅色的玉？難道是血玉？可是，他的目標不是紅寶石嗎？拿塊兒血玉算什麼？”
“是啊，這是牛脣不對馬嘴啊。”
聽到周圍人的話，錢程心中一喜，一直深深的低着頭，緊閉着眼睛的他，終於鼓起勇氣，把頭擡了起來，向盒子裡面看了過去，一開始他還鬆了一口氣，不過看着看着，臉色卻變的越來越差。
“井底之蛙！”突然有一位老者冷冷的說道，“這不是血玉，而是紅寶石。“
“紅寶石？不可能吧？怎麼會有顏色這麼深的紅寶石？像血一樣。”
“這叫鴿血紅，是紅寶石中最頂級的存在，有些人甚至認爲它是不死鳥的化身，國際市場上通常把這種鮮紅色的紅寶石稱爲男性紅寶石，傳說如果男人擁有這樣的紅寶石，就能掌握夢寐以求的權力。”老者緩緩的說道，“李老闆手中的這枚鴿血紅紅寶石，被雕成了牡丹花的形狀，顏色豔麗，形態逼真，猶如鮮花盛開，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而牡丹又被稱爲花中之王，將象徵掌權的鴿血紅紅寶石雕成花中之王，寓意非凡啊。”
“哇，竟然是鴿血紅紅寶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我也是，以前光聽人說來着，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漂亮，太漂亮了。”
“張老可是寶石鑑定方面的行家，他說的話，絕對不會有假。”
“關鍵是，竟然有人敢對鴿血紅級別的紅寶石下手，而且還是這麼大的一塊，如果碎掉……”
“這並非是一件現代人的傑作。”剛纔說話的老者張老在認真的盯着紅寶石看了一陣之後，說道，“如果我沒有看走眼的話，這應該是一件清中期時的宮廷之物。”
“什麼？皇宮裡面的寶貝？”
“張老，你確定嗎？”
“廢話，我從事寶石鑑定數十年，怎麼會看走眼呢？”老者聽到後不滿的說道，“而且根據這件寶貝的寓意，我大膽的猜測一下，這件寶貝的主人，不是皇后的，也是皇太后的。國色牡丹，百花之王，掌握權力，也只有皇后和皇太后配得上。”
“啊？”聽見長老的話，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件鴿血紅的紅寶石雕件就已經非常夠震撼的了，竟然還是一件皇宮裡面的寶貝，皇宮裡面的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後宮之主的寶貝，價值連城，又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錢程的臉色越加的難看，他也只是看出那是一件紅寶石牡丹花雕件，並沒有看出那還是一件宮廷之物，現在經過長老這麼一說，感覺身上在被人捅了一刀之後，又被人打了一槍。
他想到過對方會拿出一件極品的紅寶石，並且已經給負責南方市場的主管人員使了眼色，示意對方隨時準備去取，甚至連援兵都已經想好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會拿出一件宮廷鴿血紅紅寶石雕件出來，別說是整個公司，就算在場所有的寶石藏家，估計也拿不出一件能與之媲美的紅寶石。
先是宮廷蜜蠟佛珠，又是東珠朝珠，現在又拿出一件宮廷紅寶石雕件，再加上二十件訂製古玩中的宮廷古玩，對方是穿越來的嗎？要不然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宮廷寶貝？整個古玩圈裡面，恐怕都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這小子到底是從哪裡弄到的這些寶貝？到底是什麼樣的委託人會找上懷古這樣一家小拍賣行呢？要找也應該找富比這樣的大拍賣行纔對嘛。
完了，今天肯定是又輸了。
爲什麼？爲什麼屢戰屢敗？難道對方是自己的剋星不成？
“張老，你能不能給這件鴿血紅的宮廷紅寶石牡丹花雕件出個價？這樣會顯得更加的直觀一些，要不然我們也不知道它多稀有。”有好奇的人開口問道。
張老聽見後沉吟了片刻，並沒有立即給出價錢，而是先看向李大成問道，“李老闆，我可以說嗎？”
“當然，正巧幫我估估價。”李大成笑着說道。這件紅寶石雕件是他第一次拿出來，連葉瑾都沒有看過，所以他也想知道和珅上供給他的這件紅寶石到底價值多少。
長老點了點頭，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說道，“以前出現過類似的寶貝，是一件晚清的普通紅寶石牡丹花雕件，它的主人跟我說，是他畫了兩千多萬買下來的，而眼前這枚紅寶石，無論是品質、大小、雕工，還有它的身份，都要遠遠高過我見過的那件，具體的價錢，我不好猜測，但我可以肯定的說，這件寶貝，肯定會過億。”
過億？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單價價值過億的寶貝，無論是古玩還是珠寶，都不多見，這件竟然能夠過億，那絕對稱得上是稀世珍寶。
這個李老闆，到底是什麼人物，竟然能夠拿出如此多的稀世珍寶，這樣的人能被封殺嗎？光是一件稀世珍寶的出現，就足以登上頭條。
就在衆人沉浸在張老給出的回答時，現場卻突然想起一個奇怪的聲音。
“我出……一千五百萬……美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