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出來,天邊已經微微有些發亮了。
昨晚半夜時分,船隊便從葫蘆河進了黃河,黃河的水流卻是比葫蘆河急了許多。
晁勇在船頭打了一趟拳,舒展着筋骨。
船艙空間有限,將士們都只能坐着睡覺,晁勇也不例外,一晚上下來,難免有些腰痠背痛的。
河水左邊是雄渾的賀蘭山山脈,右邊則是瀚海荒漠。
遠處起伏的沙丘此時看起來有些發黑,四周都十分安靜,只有流水的聲音。
太陽從東邊沙丘後面慢慢跳出來,發黑的沙丘也慢慢開始發亮,直到太陽升到當空時,完全變成金色的沙丘。
將士們都慢慢醒來,輪流到甲板上活動。
晁勇走到船頭,對指路的人道:“現在到哪裡了”
种師道派來三個熟悉西夏道路的人,雖然這一段沒有岔路,但是三人還是分作三班,保證船頭一直有人指路,以免出錯。
“再有十里就到青銅峽峽口了,峽口有一個石堡,打掉那個石堡,我們就可以進入唐徠渠,如果順州不攔截的話,傍晚時分就可到的興慶府了。”
晁勇點頭道:“好,那就到峽口再休整吧。”
這一段黃河卻是一路往北,右邊的瀚海荒漠突然變成了山脈。
兩岸都是十數丈高的峭壁,河水便從中間穿行,不用砸,便是河岸上掉下一塊石頭來,十來丈的高度帶來的速度都足以把木船砸個大洞。
李俊看着前面的山脈,也驚道:“走了許多水路,也未見這般險峽。”
韓世忠也道:“兩邊的山脈彷彿是一體,生生被劈開一般,不然河水穿過的地方怎會這般陡峭。”
引路的人道:“當地人便說河兩岸的山都是賀蘭山山脈,原本是一體,河水都無法流過去。附近的地方經常遭洪災。大禹治水時,用神斧劈出了青銅峽,河水這才穿過去。下游的田地也才能得到灌溉。”
李俊笑道:“不知這神斧和李逵兄弟的板斧一樣不”
“哈哈”
衆人聽得李俊這般調侃,不由大笑起來。
引路的人笑道:“神話故事,說來博大家一笑。過了青銅峽,便是平原了。秦朝、漢朝、唐朝都修了許多引水渠,灌溉兩岸農田數十萬頃,有塞上江南之稱。到了秋季也是稻香魚肥,瓜果飄香。唐朝詩人便曾寫過,賀蘭山下果園成。塞北江南舊有名的詩句。”
李俊奇道:“這裡也能種水稻嗎”
“最早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唐朝時候便廣種水稻了,西夏人吃的稻米都是來源於銀川平原。”
晁勇注意的地方卻又不一樣,問道:“秦漢便在這裡耕耘,那這裡的漢人應該也不在少數了”
“漢武帝開邊便曾往這裡移民屯田,漢人後裔確實不少。”
峽口的石堡卻是建在北岸的賀蘭山山脈上。
船隊在青銅峽峽口兩裡多處便靠岸,再往前便無法上岸了。
衆人上岸後,在河邊活動了一陣,晁勇留張清四個千人隊原地休整。只帶李逵麾下一千團牌手往峽口的陡崖上而來。
這一段山脈的石頭都是青色的,峰頂隱約可見一座青色的石堡。
沿着河水往北,山脈逐漸陡峭,這一段已經是賀蘭山的餘脈。往北望去,還能看到後面高聳入雲的山脈。不過衆人不用去攀登那些山脈,只要解決懸在河岸上方的石堡就是。
石堡處的懸崖離河面不過十餘丈,算不得高。但是從側翼沿着緩緩的山坡攀上去卻足有裡餘。
離着石堡還有數十丈,石堡上便出現了數十個西夏士兵。
石堡裡的西夏士兵還不知道這些黑衣黑甲的士兵是來自哪裡,在城牆上大喊着問話。
韓世忠笑道:“他們問我們是哪裡的兵馬”
晁勇笑道:“看來這些兵馬在石堡駐紮多時了。居然還不知道我大梁。”
石堡裡的西夏士兵看下面的兵馬不答話,還分散開繼續往上攀,也知道他們來意不善了,慌忙讓石堡裡的士兵放狼煙示警,同時城頭的士兵開始搬運礌石。
晁勇看石堡已經進入多數人的神臂弩射程,也怕城頭的西夏兵攻擊,大喊道:“全部放箭。”
臨行時,晁勇已經把五千神臂弩全部調到這五個千人隊。剛剛在山腳下,所有人都把神臂弩上弦,準備的便是臨敵一擊。
李逵麾下將士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統一舉起神臂弩,仰射上去,後面的人更是隻能望天拋射。
整個天空都一暗,後面拋射的人角度高的,不少箭都落在石堡外面。但是也有不少利箭都落到石堡牆頭上,甚至有一部分利箭射入了石堡中。
堡牆上的幾十個士兵一矢未發,便都被射成刺蝟。
晁勇看堡牆上沒有了站立的人,趕忙快速往上攀去。
韓世忠幾人也緊隨其後。
到的石堡下方,才發現堡牆足有丈高。
晁勇縱身一躍,攀住堡牆,翻身跳上去。
堡牆上的幾十人已經全部倒在血泊中,沒死的人也沒了活動能力,偌大一個石堡中居然只有城頭上幾十人。
晁勇跳進石堡裡面,打開堡門,讓團牌手搜查石堡各個房間。
“啪”
“啪”
士兵們紛紛踹開石堡的房門,小心的用團牌遮護着入內搜索。
“什麼人”
突然一個方向傳來一聲大喝。
李逵聽到有人,馬上舞着板斧衝了過去。
晁勇望過去,卻是一個煙火痕跡明顯的房間,屋頂還有煙囪,看樣子應該是石堡的廚房。
“將軍饒命,我們是被西夏人捉來的。”
“我們也是漢人。”
李逵剛剛衝到跟前,便聽得裡面又傳來兩句帶着關西口音的漢話。
李逵聽得是漢人,喊道:“帶出來。”
“是”
很快,裡面的士兵便押着三個瘦弱的漢子出來。
三個漢子看外面站了許多持刀戒備的將士。當即嚇得跪在地上。
李逵擡起一個人的臉,只見那人臉上橫七豎八的盡是長長的疤痕,還有一道疤痕比較新,看上去像是鞭子抽的。
其他兩人雖然低着頭,但也能看到臉上都是疤痕。
李逵咬着牙,道:“臉上的疤痕是怎麼回事”
那個瘦弱漢子看李逵生的兇惡,又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更加害怕,哆嗦着道:“做飯遲了或者從山下往上打水灑多了,西夏人拿馬鞭抽的。”
“狗孃養的。俺去砍了他們。”
李逵大罵一聲,便轉身往堡牆上而去。
晁勇走到跟前,道:“都起來說話吧。”
“謝將軍。”
“多謝將軍。”
三人叩了個頭才爬起來。
晁勇看着三人畏畏縮縮的樣子,道:“你們被捉來多久了”
“我五年。”
“我三年。”
最後一個人卻是沒說話,舉起三個指頭來。
臉上有新疤痕的漢子怕同伴被誤會,解釋道:“他的舌頭被西夏人割了。”
晁勇皺眉道:“爲什麼”
“西夏人拿馬鞭抽他,說他叫的吵,就割了他的舌頭了。”
晁勇聽得居然是這個原因,也不由罵道:“王八蛋。”
韓世忠更是衝着剛剛爬上牆頭的李逵喊道:“李將軍留兩個活的。灑家抽死他。”
姚平仲也是怒髮衝冠道:“上牆上抽他們去。”
一向穩重的孫立都忍不住往城牆上而去。
李逵原本想砍死那些西夏士兵,聽到韓世忠的喊話,也反應過來,拿着手中的板斧。狠狠的砸着受傷的士兵,盡是挑不致命的地方下手。
“狗孃養的,讓你抽,俺讓你抽。看你還敢不敢抽了。”
城牆上沒有死透的西夏士兵頓時落入生死兩難的地步。發出一陣陣哭喊聲。
三人聽着城牆上發出的慘叫聲,卻彷彿聽到仙樂一般,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一個人跪倒在地。哭道:“多謝將軍替我們報仇。”
另外兩人也忙跟着跪倒。
晁勇扶起三人,道:“不用客氣,我們都是漢人,很快西夏的漢人就不用再受苦了。”
三人也感受到晁勇話語中的堅定,一個漢子激動道:“我們日盼夜盼,終於盼到朝廷的兵馬來了。”
晁勇也知道他們多半還不知道大梁已經取代宋朝了,點頭道:“中原已經改朝換代了,宋朝滅亡了,我們是大梁的兵馬。”
漢子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是朝廷衣甲換了顏色了呢。我回去一定給大梁皇帝立個長生牌位。”
晁勇和他們的對話卻是一直在城牆上的慘叫聲中進行,聽了一陣,晁勇也覺夠了,喊道:“不用折磨他們了,都殺了吧。”
城牆上的幾人也把心中的恨意發泄了不少,聽得太子下令,這才送西夏士兵上路。
晁勇道:“這石堡裡就這幾十個士兵嗎”
“原本有五百人,前些日子都調走了,聽他們說是又去陝西劫掠了,留下的這些人還十分羨慕。”
晁勇冷笑道:“去中原的恐怕也死得差不多了。這青銅峽上還有石堡嗎”
“沒有了,就峽口有一個。”
“那你們跟我們走吧,留在這裡恐怕有西夏兵找來。”
站在石堡牆上,向下望去,就能看到十幾丈下波濤滾滾的河水。稍微多看幾眼,便有些發暈。東北望過去都是陡峭的峽谷,參差不齊的崖面,如果要從崖上過去的話,不知要繞多少路。
晁勇縱目遠眺,沒有再看見石堡,便也收兵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