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私下的宴會,但到底人來人往的,那麼多眼睛盯着,所以送禮都不會太過誇張。
但他們這回從雪松院帶回來的禮盒裡,有十幾個盒子,裡頭全是價值連城的玉器。葉將白是懂玉之人,只一眼,便沉了臉。
“雪松是幹什麼吃的?”他怒道,“收東西都沒查驗過嗎?”
良策嘆息:“雪松已經在外頭跪着了,說是酒喝多了,一時昏了頭。”
葉將白氣不打一處來,臉色更是發白,長念瞧着,連忙給他捧了杯熱茶來,小心翼翼地遞到他脣邊。
斜眼一瞥,掃見她那副小模樣,葉將白抿脣,神色緩和下來,揉了揉眉心道:“誰送的,查清楚,退回去。”
良策面露難色:“奴才着人問過了,也粗略覈對了名冊和禮單,但……沒查出來是誰送的。”
“還有人送禮不留名的?”葉將白更加頭疼。
長念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恍然:“我知道了,就是後來敬我酒的那羣人,說是江左的誰誰誰,當時我還奇怪,江左的人怎麼也來雪松院了。”
江左?葉將白想起那幾個人,心下頓時瞭然。
往年糧餉督管,都是他主事,這些人走他的門檻已經走熟了。今年他沒去幫襯三皇子,倒是在七殿下這邊,那些人許是聽聞了,便來這邊了。
可禮送得也過頭了。
腦子昏沉得緊,葉將白也沒多細想,擺手道:“退去江左夏大人那邊,讓他去拜會三皇子,別走錯了門。”
“是。”良策應下,看了看他,擔心地道,“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不必。”葉將白皺眉,“麻煩。”
長念小聲勸道:“還是看看大夫,免得更加嚴重。”
葉將白固執地搖頭,說什麼也不答應。
長念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國公是不是怕看病啊?”
葉將白:“……”
“還真怕?”長念樂了,“您多大個人了,大夫有什麼好怕的?”
“閉嘴!”他惱了,往她的軟榻上一倒,擰眉道,“我要歇息片刻。”
“別呀,先把薑湯喝了。”長念接過紅提端來的碗,絮絮叨叨地道,“您這樣直接睡要生病的,本來就吹了風,回來也沒更衣。”
嗡嗡嗡的,像極了蚊子。
葉將白睜眼,狠狠地瞪向她:“再囉嗦扔你出去!”
要是平時,長念肯定被嚇得抱頭鼠竄,但眼前虛弱的葉將白,看起來跟個病美人似的,哪怕瞪人,也帶着股柔弱勁兒。
長念下意識地就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葉將白:“……?”
“乖啊,不鬧脾氣了,先喝兩口。”意識到自個兒行爲冒失,長念立馬手上用力,捏開他的嘴,端着薑湯就往裡灌。
葉將白奮力掙扎!
“哎,薑湯是驅寒的,我也是爲您好,您別跟個小孩子似的鬧着不肯喝呀。”長念很苦惱,“怎麼還衝我翻白眼?”
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她,葉將白抹了抹嘴,恨聲問:“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肯喝嗎?”
“不喜歡薑湯的味道?”長念眨眨眼。
“不。”葉將白咬牙切齒的,“因爲燙!”
誰家照顧病人是把湯水直接捏開嘴往裡灌的?還是剛熬好的,這是照顧還是謀殺啊?
長念:“……”
心虛地試了試薑湯的溫度,她乾笑,放下碗扭頭對良策道:“還是請大夫吧,開點風寒藥,再……再開點燙傷藥。”
良策唏噓地退下了。
“我要睡會兒。”葉將白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朝長念道,“勞煩殿下,坐過去。”
自認理虧的長念聽話地挪開了屁股,坐去了對面。
葉將白看起來是真的不舒服,躺下便閉了眼,眉峰攏起,一直沒鬆開。
等了片刻,長念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給他掖好被子,然後低頭看了看。
這個人的面相十分端正,放在算命的人那兒,肯定是一籮筐的好話往他身上堆,天庭飽滿,鼻樑挺直,狐眸閉上的時候沒了尖銳和精明,柔柔的讓人很想去碰一碰。還有他的嘴脣……
嘴脣很軟,這一點長念很清楚。
這樣的人,若是好好當一個世家公子,便是養尊處優,一輩子榮華了。
可他好像有很多想要的東西。
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眉心,長念小聲嘀咕:“不貪心好不好?我把我有的都給你。”
說完,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有什麼呢?家底微薄,唯一的一筆鉅款還是他給的。沒有他,她早就被外放了,連個正經的謝禮都送不起。
收回手,長念嘆了口氣。
年關的前幾日,輔國公因爲“操勞過度”病倒了,請假三日不上朝。
帝王甚是痛心,在朝上大讚輔國公爲國分憂,又差人選了補藥送去國公府。
一時間,朝中大小官員統統往國公府遞拜帖,長念沒事幹就守在門房看拜帖玩兒,遇見幾個厲害的人物,便拿進去給葉將白看。
葉將白披着素衣倚在軟榻上,聽她興奮地嘰嘰喳喳,眼皮都懶得擡:“不見。”
“爲什麼呀。”長念道,“這可是三朝元老耶。”
恨鐵不成鋼地瞪她,葉將白道:“殿下與我在一起這麼久,還連這些都不明白?一句病重不見客,便可以得幾日安寧,若是挑着人見,反倒是惹是非。”
長念吐吐舌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葉將白咳嗽兩聲,突然問:“有三皇子的拜帖嗎?”
長念翻了翻,道:“沒瞧見,三哥這幾日應該忙得很,聽聞好像出了點亂子。”
葉將白抿脣,他的消息比趙長念靈通,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無非就是有人去三皇子那邊爲難了,想想也正常,那麼大塊肉,不是能輕易吞下的。
三皇子能力不弱,自己有本事處理妥當,所以他也沒太過問。
但是他生病,三皇子按常理來說是會第一個送帖子來的,結果竟然到現在都沒動靜?葉將白心裡隱隱有些思慮,看了面前的趙長念一眼。
這小傻子正摸着人家拜帖的封皮,一臉豔羨地道:“連拜帖都鍍金,真是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