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陣恍神。
縱然是逆光下,它其實也看清楚了說話之人。
正是因爲看到其長相,才讓夜感覺到恍神。
因爲那張面孔,和奧路西亞幾乎一模一樣!
不僅僅是面貌,聲音以及體型,也和奧路西亞完全近似。
簡直就像是複製體一般!
它是誰?
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夜想知道,也蘊蕩在所有人的心中。
蒙奇看着那和奧路西亞一模一樣的存在,心跳突然加速,他心中有一個讓他心驚膽戰的猜測……據他這些年在深淵裡層的經歷,奧路西亞應該並無兄弟。而這個和奧路西亞長相完全相似,可見它與奧路西亞有某種血緣關係,既然不是兄弟,且它還能指使加拉爾領主,那它的身份,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不應該用‘它’來稱呼,而是用‘祂’!
夜似乎也想起了什麼,瞳孔微微一縮,用略帶謹慎的語氣說出了一個偉大名諱:“無焰之主?”
夜的疑問並沒有得到解答,但見對方露出深意的一笑,然後跳下了加拉爾的肩膀,來到之前空間漩渦的位置。
只見祂輕輕一點,原地憑空就出現了一條空間通道。
加拉爾低頭詢問:“無焰之主,您忠實的奴僕渴望與您同行。”
加拉爾的這番話,卻是證明了來者的身份!
這個和奧路西亞一模一樣的存在,果然就是那位追求永恆燃燒,將火焰燃燒到盡頭的無焰之主!
“不用,不乖的小孩,我會親自去教訓。”無焰之主眼神微微一瞟,目光看向了遠處的人類,勾起脣角道:“至於你,不妨就去陪這些小朋友玩玩吧。”
加拉爾的視線看向人類,所有人在這一刻彷彿感覺自己正被死神注視着,一種陰惻惻的無力感,從心底升起。
無焰之主說罷,便一腳踏進了空間通道里。
只不過,當祂身影快要被空間通道淹沒的時候,突然轉頭看向夜:“我之前說的話,希望你能重視,沒有見到你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言畢,空間通道被鎖上,祂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夜的面色雖然看不出變化,但它的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陰霾。
之前無焰之主說了什麼?
——此間事了,希望你能來我世界聊一聊。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白,就是希望將夜收入麾下。夜很清楚,自己一旦去了,代表着它和加拉爾一樣,都會淪爲無焰之主的奴僕。
其實,背靠着一個大魔神,似乎也是一個選擇。但夜曾經從馮那裡得知,爲什麼有些惡魔領主能媲美甚至超越魔神的境界,就是因爲它們保持了自我意志。
而淪爲魔神的奴僕,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根本無法以自我意志來行事。
夜的目標,不僅僅是要達到媲美魔神的境界,它甚至想要超越魔神、大魔神,跨越所有的境界,去巔峰之上看一看。所以,它並不想要成爲無焰之主的奴僕。
故而,無焰之主這麼一說,夜的眼神才這麼難看。
“新生的火之君主,看上去你內心似乎在抗拒?”無焰之主離開後,便剩下加拉爾在原地。
夜看了一眼加拉爾,淡漠的道:“抗拒?並沒有。我只是在想,我的領域還有什麼規則需要完善。”
加拉爾:“你有大把的時間去完善,你知道的,對於無焰之主而言,百年時間也不過轉瞬。等你完善了領域,再來尋找無焰之主,也不晚。”
加拉爾的意思,卻是在說,無焰之主給夜的最遲時限是百年。
夜低垂着眉,輕聲道:“百年時間說短也不短,或許會發生什麼意外,也說不定。”
加拉爾脣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它很清楚夜的抗拒,當初它也曾抗拒過。不過,大世界的洪流,從來都是自初始流至結尾,命運早已寫好,誰也無法更改。
在夜和加拉爾對話的時候,遠處人類卻是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在經歷了大起大落,或者說‘無起直落’的情況後,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複雜。其中最爲悲哀的大概就是蒙奇了,眼看着希望唾手可得,最後關頭卻被另一個“人類”截胡,源火和奧路西亞盡失。
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不僅僅如此,它們之前看到領主與魔神現身的時候,心已經涼了一半,雖然魔神去追逐那個帶走奧路西亞的人類了,但它離開前,交代加拉爾的意思,明顯是要讓加拉爾來對付他們。
也就是說,功虧一簣後,現在它們卻還要面對一個無法力敵的強手。
蒙奇怎能不悲哀?
蒙奇稍微平復自己的心情,開始面對現實,既然奧路西亞的血脈暫時無法獲取,那就不再去想。先想想,該如何從加拉爾的手中逃掉,纔是現在最大的目標。
如今應該是最好的時機,加拉爾還在和夜館主對話,趁此機會離開,是最好的。
想到這,蒙奇與周圍衆人對視了一眼,雖然他們被威壓壓迫的無法動彈,但如今那條鎖鏈已經隨着空間通道離開,禁音魔紋的效果也消失無蹤,倒是可以使用言靈之法,強行開啓那張底牌。
縱然蒙奇沒有發出聲音,其他人卻都接收到了他的想法。
如今,似乎也只有此法可行了。
在人類暗中開始運作的時候,桑德斯卻是看着虛空巨塔破碎的塔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坎特就在桑德斯的身邊,輕聲對他道:“當初,我們誰也沒想到,安格爾會出現在拉蘇德蘭,會搞出這樣大的動作。放心吧,安格爾會沒事的,說不定下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又搞了什麼大事。”
坎特說到最後的時候,特意尬笑了一聲。
桑德斯搖搖頭,他倒是覺得,坎特不用尬笑,因爲他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
在黑暗無際的虛空夾縫之中,唯一的光源是鎖鏈上燃燒的殷紅火光。
被鎖鏈綁縛的無法動彈的安格爾,此時卻是一臉的苦笑。
明明他一直在外圍和法夫納當着旁觀者,爲何最後卻是落得個如此下場?
你要源火,拿去就是。甚至說,砍掉耳朵,安格爾都覺得在接受範圍內。畢竟以巫師的能力,有太多方式讓耳朵重新長出來,甚至移植一個更優秀的耳朵都可以。
爲何偏偏要將他綁走?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安格爾看向前方波波塔巨大的身影,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什麼,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倒不是因爲禁音魔紋,禁音魔紋在他被拖入這條不知去向的空間通道時,已經失去效果了。
之所以最後什麼也沒說,卻是因爲他注意到,波波塔的眼神其實是混亂的,時而清明,時而瘋魔。
此時說什麼,估計波波塔都不會聽。
安格爾在無奈嘆氣的時候,突然感覺肩膀一鬆,原本他還以爲是鎖鏈稍微放鬆的桎梏,但還沒等他高興,他的餘光便看到一道白影,從肩膀垂落。
當看清白影是什麼時,安格爾眼睛瞬間瞪得滾圓。
“糟糕,是託比!”
從他肩膀上垂落的,正是蘊含着託比的冰封咒!之前冰封咒一直待在他肩膀上,哪怕是被威壓震懾時,也基本無恙。
可經歷之前被鎖鏈捆綁,然後拉進空間通道,如今又被波波塔拖着前飛,他被綁着又無法釋放魔力之手,冰封咒終於在數次晃動中,跌落了下來。
安格爾驚駭的叫道。
波波塔此時也停頓了下來,回頭看了眼安格爾,他也看到了掉落的冰封咒,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用陰冷的眼神瞪了安格爾一眼。
“我可以把源火給你!你……”未等安格爾說完,便被波波塔打斷。
“閉嘴,源火本身就屬於我族的……拜源之火……”波波塔說着說着,眼神又陷入了癲狂,這時鎖鏈動了動,皮膚上冰涼的觸感讓波波塔的眼神恢復了清明。
波波塔沒有再說任何話,轉身即走。
而冰封咒,此時卻已經垂落到下方黑暗虛空。安格爾很清楚,一旦在這虛空夾縫裡遺失了託比,或許永遠也找不到了。
安格爾拼命的掙扎,可鎖鏈卻桎梏了他的一切活動。
安格爾也沒想到,當初自己煉製的鎖鏈,最後卻成了捆綁自己的元兇。
在安格爾眼神絕望的時候,這時,他的背後突然伸出一雙火焰之手,朝着託比的冰封咒捻去。
在波波塔再次開始飛動時,冰封咒被火焰之手托住了。
安格爾見到這一幕,稍微鬆了一口氣,回首看向自己的背部。卻見,一個火團正扒在自己的後背衣襬上。
安格爾楞了一下,這個火團,卻是幼火惡魔格瑞伍。
他被鎖鏈綁縛的時候,只是看到了奧路西亞被吸進了空間通道,卻是沒有注意到,格瑞伍居然也被帶了進來。
託比的冰封咒,恰好被格瑞伍抓住了。
安格爾看着格瑞伍,用不太正宗的惡魔語,輕聲道了句謝。
格瑞伍似乎很少被人誇讚,有些羞澀的偏過頭,沒有說話,但能感覺到,它身上的火焰從橘黃色變得偏紅。
安格爾回過頭,準備查看託比的狀況。
可當他看過去的時候,眼神卻再次露出驚疑……
他發現。
冰封咒頂端的,那如霜玉般潔白的碧娜瓊絲龍鱗,不、見、了!
低頭一看,卻見下方虛空處,閃爍了一點白光,然後白光直直垂落,最後消失在深邃的黑暗裡。
安格爾看到這一幕,瞬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