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看不到希望的誓約,只會讓這羣風系生物不斷的絕望,最終徹底的沉淪。
想要改變也很簡單,只要在這份誓約上圈定一個期限,等於在無望且幽暗的荒原裡豎起了一座照亮前路的燈塔,任何生物只要有了目標、有了盼頭,都會盛放出希望的花。
所以,安格爾決定修改誓約,加上這二十年的期限。
原本,安格爾覺得五年基本就夠了,因爲這些風系生物頂多只是開荒潮汐界前期時,能夠給予一些幫助,到了後面用處就很小了。
但念及元素生物的壽命悠長,五年簡直就不能讓它們得到深刻反省,所以他擴大到了二十年。
在安格爾看來,這已經算是很長的年限了。
但是,如果此時桑德斯在,或者野蠻洞窟其他任何一個正式巫師在這裡,絕對不會說出二十年的期限,而是以百年、千年計。在他們看來,安格爾的想法是對的,念及壽命長度的關係,太短得不到教訓,所以肯定要將年限拉長。
可比起元素生物動不動就是數千年,甚至更爲漫長的壽命,區區二十年簡直跟彈指一揮間差不多。這比例,根本不符合所謂的“省悟”原則,所以要以百年或者千年計。
這主要是安格爾自身的年紀還是太小了,哪怕他已經開始對時間長度有所延拓,可畢竟他還沒有經歷過百年、千年這麼漫長的經驗。所以,對他而言,年月的長度概念,雖然在眼界上超脫了普通人類,但落到實踐上,還和普通人類相差無幾。
這纔有了二十年一說,因爲他下意識的覺得二十年已經很長了。
柔風烏拉諾斯聽到安格爾的話,眼睛一亮:“如果這樣的話,我相信它們肯定願意簽訂誓約。”
柔風烏拉諾斯倒是明白二十年之於風系生物是什麼概念,只是它並沒有提醒安格爾,因爲在它看來,安格爾實力已經強大至斯,想必壽命也很悠長,明白時間的意義。之所以爲這羣風系生物只設定二十年的限期,肯定是因爲……嗯,仁慈!
於是,無論是安格爾,亦或者柔風烏拉諾斯,在這一刻都覺得對方是仁慈的。
而且短時間內,他們都不知道,這份仁慈其實只是一場誤會。
……
加以限制的丁原默克誓約,哪怕放在誓約天秤上,以砝碼來稱,都屬於那種輕似鴻毛級別的。所以,擬定契約的時候,並不需要額外的超凡素材,只用能量流通較爲順暢的普通羊皮紙即可成約。
召喚多個魔力之手,加上速寫術,短短兩分鐘,幾十份以安格爾爲起草人的丁原默克誓約,就擺在了柔風烏拉諾斯面前。
簽訂誓約之事,安格爾交給了柔風烏拉諾斯。
同爲風系生物的柔風烏拉諾斯來做這件事,或許這些“戰敗俘虜”心情或許會更好受點。——這是他作爲起草人的憐憫。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尖凝聚出柔和的光點。
“不要拒絕,這是在這片幻境裡行走的通行證。”話畢,光點輕輕附着在了柔風烏拉諾斯的那把豎琴上。
柔風烏拉諾斯看着手上閃爍奇異光芒的豎琴,眼裡閃現出好奇之色。
“我暫時將你的這把豎琴改造成了這片迷霧幻境的操縱核心,可以通過它來控制這片幻境。”
在安格的指點下,柔風烏拉諾斯試着感受着這把豎琴,觸感依舊很熟悉,只是這把豎琴的內核中,多了一種奇異的光,當意識遁入光芒後,眼前的視界立刻發生了變化,迷霧幻境內部的所有景象全都呈現在了它面前,彷彿用天之眼,在觀察着一座微縮的沙盤。
“有了它,你可以很快找到困在幻境裡的風系生物。”安格爾頓了頓:“至於具體如何操縱,你可以自行研究。”
說罷,安格爾向柔風烏拉諾斯輕輕點了點頭,身形一轉,帶着厄爾迷從幻境裡離開不見。
“自行研究?”柔風烏拉諾斯總覺得安格爾這句話,似乎別有用意。
一時也想不明白,它索性放下,先去尋找困在幻境裡的風系生物,將誓約簽訂了。
在尋覓的過程中,柔風烏拉諾斯也在試驗豎琴的新功能。
重新化作天之眼後,俯瞰下去,整個“沙盤”的所有動靜盡收眼底,裡面每一個風系生物,都亮着白色光芒,只要將注意力放在這團光芒上,就能看到每一個風系生物的情況。
其中有三個紅色的光團極爲耀眼,仔細一看,才發現正是這座幻境的三個能量供給者,也是哈瑞肯的手下三大風將。
這種神奇的體驗,柔風烏拉諾斯還是第一次感受。
在體驗的過程中,它還發現沙盤的一角,有一個光點在迷茫的前行,一會兒向前,不知爲何又開始退後,緊接着向左又向右,看上去是在前行,但其實基本都在小範圍裡打轉。
柔風烏拉諾斯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個迷茫的光點,正是之前它派進迷霧戰場裡打探情報的一位風島戍衛者。
與其他早已放棄掙扎的風系生物不一樣,這個風島戍衛者顯然還沒有太明白迷霧幻境特性,在試驗各種路線,想要逃離迷霧。
只是,在柔風烏拉諾斯的俯瞰下,根本就是枉然。
“好厲害的幻境。”柔風烏拉諾斯也忍不住感慨,這個風島戍衛者的實力堪比三大風將,可在這個幻境裡卻像個迷途小鳥,被困在永遠飛不走的迷霧牢籠。
看着那原地打轉,急的雙翅發顫的風島戍衛者,柔風烏拉諾斯也不禁生出同情,心中暗忖:有沒有辦法將它引過來?
心念一生,便很難再止住。它嘗試着在沙盤上撥弄雲霧幻境的能量走向,想要改變風島戍衛者原地打轉的情況。
隨着它對雲霧的撥弄,幻境內部固有的能量流動,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風島戍衛者真的從原地打轉中,走到了另一個之前它從未抵達的區域。
“真的能操控?”在柔風烏拉諾斯震驚的時候,那發生變化的能量流動,以新的方式,再次變得自洽起來。
修改了一部分幻境流向,不僅幻境沒有消失,還重新自洽?幻境還會自我修復,自我還原,甚至自我新生?
因爲發現了新的功能,柔風烏拉諾斯之前突生的同情心也被拋之腦後,它繼續研究着幻境的功能,而那位可憐的風島戍衛者則換了個地方,重新開始了原地打轉。
越是試驗,柔風烏拉諾斯越感覺這片幻境的神異,同時它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歆慕與遐想……如果這個幻境,它能一直操控就好了。
因爲沒有幻境的阻攔,很快,柔風烏拉諾斯遇到了第一個光點。
那也是暴風山嶺來的一隻風系生物,外形像是一隻炸毛的貓,只是體型比正常的貓大了幾十倍。
炸毛貓看到來者是柔風烏拉諾斯時,和之前的風眼一樣,雖然有些失落,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哪怕這一次哈瑞肯帶着它們與白白雲鄉開戰了,它們也不得不承認,真正面對柔風殿下時,它們心中其實也非常的尊敬。
這種尊敬不僅僅是因爲柔風殿下的品性與實力,還有……上行下效。
所謂上行下效,其中的“上行”,指的不是這一次率兵而來的哈瑞肯,而是暴風山嶺真正的君主,它們所崇拜的王——颶風休波里奧。
颶風休波里奧平時嚴厲冷漠,但提到柔風烏拉諾斯的時候,語氣也會柔軟三分,話裡話外皆是褒讚。
正因爲有這個上行,纔有它們的下效。
柔風烏拉諾斯簡單的將當前的情況說給了炸毛貓聽,當得知包括哈瑞肯在內,所有來自暴風山嶺的風系生物全敗,它也有點懵。
最懵的是,它們不是敗給白白雲鄉,而是一個外來的“人類”!
恍恍惚惚中,柔風烏拉諾斯將安格爾所提的丁原默克誓約擺了出來,一開始炸毛貓自然不同意,還帶着牴觸,但當得知只有二十年限期時,它立刻一改之前的不願,毫不猶豫的簽訂了誓約。
炸毛貓也很清楚,它現在是一個戰敗俘虜。如果是敗給柔風烏拉諾斯,看在颶風殿下的面上,說不定能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回到暴風山嶺,但它們敗給了一個人類,想要求生求自由,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二十年的時間,對於已經活了快三百年的炸毛貓而言,並不算長。自然滿心歡喜的便把誓約給簽訂了下來。
搞定炸毛貓後,爲了更方便的管理,柔風烏拉諾斯讓它跟着自己,先去尋其他風系生物,等所有風系生物都搞定以後,再一同帶出幻境。
有了炸毛貓的例子,柔風烏拉諾斯之後遇到的其他風系生物,幾乎都和炸毛貓一個反應,沒堅持多久就同意了。
因爲跟着柔風烏拉諾斯的風系生物越來越多,起初它們還假裝考慮一下,後來直接從衆。簽訂誓約的效率,瞬間提高了很多。
在簽訂了約莫三十多份誓約後,柔風烏拉諾斯來到了一個紅點附近。
這個紅點,正是之前安格爾與柔風烏拉諾斯對話時,悄悄飄走的三頭獅子犬,洛伯耳。
柔風烏拉諾斯沒有去管身後那羣風系生物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它自顧自的走到洛伯耳的身邊。
按照安格爾之前教授的辦法,輕輕撥彈了一下琴絃,逸出的不單單是柔美音符,還有一道能直達洛伯耳內心的幻光。
因爲洛伯耳還處於心幻之中,所以想要與它交流,只能通過這種方式。
當幻光與音符消失的那一刻,柔風烏拉諾斯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進入了洛伯耳的內心。
輔一進入洛伯耳的心境,柔風烏拉諾斯便看到了新奇的一幕。
洛伯耳的心境居然被一分爲三,在心幻的包裹下,形成了三瓣胞膜。三隻表情不同的獅子犬,各佔一個胞膜內。
此時,這三隻獅子犬,正在各自的胞膜內,無奈的聊着天。
從它們的對話中,柔風烏拉諾斯基本能聽出誰是誰。
不停的叫囂要突破限制,出去與安格爾大戰的肯定是主首。
一邊分析現在情況,同時對外面表示擔憂,但也贊同主首意見的,估摸是副首。
而那個很少說話,但每次說話必然言之有物的則是有智者之姿的尾首。
頗感有趣的聽了一會兒它們聊天,柔風烏拉諾斯纔開口說話。
它一開口,立刻迎來了主首與副首的猜疑,只有尾首在沉默了會,相信了來者正是白白雲鄉的柔風殿下。
在主首與副首的推舉下,尾首作爲智囊,與柔風烏拉諾斯直面對話。
它們試圖想要藉着尾首,來與柔風烏拉諾斯談判。最好,能用話術忽悠住柔風烏拉諾斯,將它們放走。
柔風烏拉諾斯也明白它們的想法,只是它們此時卻是相岔了,無論它們怎麼用話術忽悠,都沒有用。因爲它不是以個人的名義來的,安格爾的誓約已經白字黑字的寫在了羊皮紙上,它根本無法更改,也改不來。
尾首得知這個信息後,大抵也明白了當下的情況,也不再將話術用在柔風烏拉諾斯身上,而是以更加理智的方式與其他兩首商量。
尾首是很支持這個誓約的,甚至能看出這是安格爾對它們的“優待”,畢竟二十年實在太短了。
副首考慮了一下,也同意了尾首的意見。
只有主首有些猶豫,它能明白尾首和副首的考慮,只是有些放不下臉面。最後,在柔風烏拉諾斯的勸導下,以及副首和尾首誠懇建議下,主首還是同意了,簽訂這個誓約。
簽訂誓約很簡單,只要它們同意了,在心幻中也能簽訂。
等誓約簽訂完以後,柔風烏拉諾斯便按照安格爾所說的辦法,準備將籠罩在洛伯耳身上的心幻給撤除掉。
撤除的過程非常輕鬆,只是當洛伯耳身上的心幻移除之後,柔風烏拉諾斯倏地愣住了。
洛伯耳作爲這片幻境的三大重要節點之一,在柔風烏拉諾斯的想法中,一旦心幻撤銷,它們身上的節點肯定會消失不見。
但事實並非如此,這個節點以一種奇妙的形式,飛到了豎琴裡。
只要它願意,它完全可以將這個節點,再次交予其他風系生物承擔。
也即是說,只要有新的風系生物來承擔三個節點,這個幻境能永遠存在於這片雲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