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丘比格的回答,船上所有的有智生靈全部愣住了。
包括化身爲風,隱匿在貢多拉旁邊的洛伯耳與速靈,都被這個答案給驚了一跳。
倒不是說答案很驚悚,答案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他們驚訝的是,答案背後意味着什麼。
據丘比格的說法,卡妙的真身和它一模一樣,只是比它大了很多。
——也就是說,卡妙的真身,也是一頭飛天豬。
這就很值得玩味了,元素生物雖然常常出現“撞形”的情況,甚至還有不同元素屬性的撞形,但再怎麼撞形也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
“這世界上,真的有一模一樣的元素生物?”丹格羅斯暗暗嘀咕。
“沒有。”安格爾與洛伯耳的尾首同時搖頭。
要知道,連體貌特徵基本相似的人類,都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樣的存在,更何況體貌天差地別的元素生物。
但丘比格卻非常斬釘截鐵的說出“除了比例不同,其餘完全一樣”的話,這讓衆人心中都升起了些猜測。
丹格羅斯:“既然不存在一模一樣的元素生物,那這就有點奇怪了,難道是巧合?”
安格爾在心中默默的搖搖頭,肯定不是巧合。結合卡妙智者的一些行爲,他其實已經有了一點點想法,不過他並沒有開口,而是將目光看向貢多拉之外。
“洛伯耳。”安格爾輕輕喚道。
隨着他的聲音落下,一隻三頭獅子犬從風中慢慢顯出了身形。
“大人。”三道重合的嗡嗡聲,同時從三個頭裡發出。
安格爾能感覺出來,洛伯耳三個頭裡發出的聲音語氣各不一樣,主首雖然說着敬稱,但語氣卻明顯的有些不耐;副首的語氣相對主首要平和了些,可那股子“被迫營業”的勁兒依舊存在;唯有尾首的語氣是真正的平靜,有敬意也有疏離。
對於洛伯耳的三種性格,安格爾也是知道的,主首與副首的語氣不耐,他也不渾不在意。
因爲在安格爾的眼中,主首與副首的價值幾乎沒有。
他嘴裡叫着洛伯耳,指的卻是那尾首。
所以,安格爾的目光直接略過主首與副首,放到了那表情冷靜的尾首身上。這讓被明顯無視的主首與副首,心中又升起了些想法,主首表現是狂怒,但這種憤怒也只是無能狂怒;副首似乎想通了什麼,並沒有憤怒,而是慢慢的沉靜下來。
對於主首與副首的情緒變化,安格爾根本不在意,也沒去關注,他的目光都放在了尾首身上:“你對卡妙智者的真身,可有什麼想法?”
包括卡妙在內,都說洛伯耳的尾首有智者之姿,所以安格爾很想知道,作爲衆人口中準智者的尾首,對此有什麼想法。
面對安格爾的問題,尾首並沒有挑戰丁原默克誓約的約束能力,很平靜的將自己所思所想說了出來。
“這世上不存在完全相似的生物,就算真的有,也大概率不會誕生於同一個地方。所以,卡妙大人與丘比格這種不僅相像,還互相相遇,最後還被收養長大的情況,在我看來,絕非巧合。”
安格爾:“既然不是巧合,那你覺得會有什麼內情呢?”
尾首的回答,總是平鋪直敘,這讓丹格羅斯與丘比格都能聽懂,也隱隱認同。聽到安格爾的第二個問話,它們也非常的感興趣,豎着耳朵想要聽尾首會如何說。
尾首遲疑了兩秒,纔開口道:“有什麼內情,我並不知道。但按照‘世界上並沒有兩個完全相似的元素生物’這個常規前提去推定,最大的可能性是,丘比格看到的所謂真身,其實也只是卡妙大人故意給它的。”
丘比格:“你的意思是,卡妙大人的真身,並不是和我一樣,我看到的其實是假的。”
尾首點點頭:“是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爲何你們倆完全一樣,因爲其中有一個是假的。”
丘比格和丹格羅斯都在循着尾首的話去思考,仔細去想,好像還真的有這種可能。
不過,安格爾聽完尾首的話,卻並沒有對它所下結論太在意,而是注意到他在得出結論的一個前提:按照常規想法推定。
那如果這個常規想法不是真相呢?
安格爾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爲按照尾首的說法,這裡面其實有很多邏輯對不上。就譬如,卡妙真的有必要在丘比格面前隱瞞真身?就算真的隱瞞真身,弄一個幻象出來,爲何不隨便構建一個形象,偏偏要和丘比格一模一樣?
要知道,隱瞞的底層邏輯,是要撇開所有指向自己的“特殊”聯繫,結果搞出一個和丘比格完全相似的真身,這如果被其他生物探知,不僅不能釋疑,反而會更加的關注隱瞞的真相。這就不是什麼隱瞞,而是故意誘導,或者更深入想想,是轉移視線。
但這又說不通了,誘導什麼?轉移誰的視線?至少到此爲止,並沒有一個對立的存在。
所以只能迴歸原始的猜測,卡妙的確沒有其他的想法,它就是想隱瞞真身。
安格爾再次看向尾首:“那如果不按常規想法推定,你可有其他的想法?”
尾首:“不是常規的想法,那就只能承認一個微妙的事實,卡妙大人和丘比格的確一模一樣。”
安格爾:“在這個前提下,你會做出怎樣的判斷呢?”
尾首搖搖頭:“我無法判斷,如果它們真的長得完全一樣,我只能說,卡妙大人和丘比格或許存在某些特殊的聯繫。”
尾首的這個回答,丹格羅斯與丘比格並沒有聽懂,不過它們也沒多想,因爲這個聽上去明顯不靠譜,既然都說世界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元素生物,那麼假定這個前提,就是一個無稽之談。
但安格爾聽完,心中卻是暗暗點頭。比起第一個推論結果,他其實覺得第二個模糊的結果,或許纔是真相。
尾首沒有明說,卡妙和丘比格有什麼特殊關係,但無外乎就那幾種可能。
親族。這個可能性非常小,哪怕是血脈親族,也不可能完全一樣。更遑論,元素生物也沒有血脈親族這個概念。
分身。這個可能性就比較高了,既然它們長得一模一樣,那只有分身才能說得通。
可如果真的是分身的話,卡妙應該是主體,它能控制分身的一切行爲;可丘比格看上去,卻並沒有受到卡妙的掌控,要不然它也不會暗戳戳的就將卡妙的真身給賣了出來。
除非丘比格說了謊。
但安格爾對丘比格做了心裡側寫,在他看來,丘比格並沒有說謊;並且,丘比格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卡妙的分身。
這情況就很微妙了,安格爾想了很多種可能,唯一看上去比較自洽的邏輯是:丘比格的確可能是分身之類的存在,而且主體就是卡妙;只是,這具分身出了一些意外,誕生了丘比格的獨立意識。
只有這樣,很多事情才能說通。但如果真是這樣,安格爾只能說,卡妙是真的心大。分身和主體是有某種微妙聯繫的,甚至有些強大的存在,可以藉着分身去咒殺主體,卡妙的分身都誕生了意識,它不僅沒有消滅,還好整以暇的養大,這又有些詭異。
“丘比格,你能說說你誕生時的情況嗎?”這時,洛伯耳的尾首突然向丘比格問道。
安格爾看了尾首一眼,從這個問題就能看出,尾首和安格爾想到一塊去了。
丘比格也沒隱瞞,將自己誕生時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聽完後,安格爾更加確定了分身的猜測。
因爲丘比格的誕生地,就是在卡妙的身邊。之前的巧合已經夠多了,現在還要再加一個巧合:一個和卡妙完全一樣的飛天豬,就誕生在卡妙的身邊。
如此多的巧合,顯然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
丘比格的原話是:“卡妙大人看到我誕生在它身邊,還一臉的驚訝。發現我與它長相相似,加上有緣誕生於它身側,卡妙大人說這是天意,於是就收養了我。”
這是丘比格的視角,但安格爾看來,卡妙看到丘比格時的驚訝,不是驚訝於丘比格誕生在它身邊,而是驚訝分身居然誕生了獨立意識?
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不過,光是這樣,其實還沒解決另一個問題:卡妙爲何要隱瞞真身?
安格爾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可能要分開看。
丘比格的誕生,是在很後面纔出現的事。而卡妙是很早就開始隱瞞真身的,據說,自它誕生起,它就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的真身。
所以,丘比格與卡妙隱瞞真身是兩回事。
現在從已知卡妙的真身,也是粉嫩嫩的飛天豬……安格爾好像有點明白,卡妙爲何要隱瞞了。
大概是某種傲嬌或者自尊?
畢竟,飛天豬也就罷了,還如此粉嫩。這讓年少的卡妙,或許感到一些微妙情緒,於是就隱瞞了自己的真身?
事情到這,安格爾已經將自以爲的真相,還原的七七八八了。
至於具體是不是,安格爾也不太在意,本身他詢問卡妙真身就是爲了轉移話題。得知與否,都無關大雅。
若是真想確認八卦秘聞是否爲真,大不了未來再向卡妙本尊詢問。到時候以它推論的結果爲由,說不定真的能撬開卡妙的口。
八卦完卡妙的秘聞後,雖然基本沒有什麼對他有用的消息,但卻讓安格爾再次下定決心,不會考慮將丘比格收爲元素夥伴。畢竟,他所推導的“分身”說,其實還有一些無法自圓其說的內容,這些不對勁的地方,除非卡妙解釋清楚了,否則安格爾連讓其他巫師收丘比格當元素夥伴都不會去做。
……
貢多拉繼續飛行,沿着柔波海一路向前。
就算有速靈作爲推力,但想要迅速抵達馬臘亞冰山所在,還是需要一段時間。
大海的景色倒是美麗,但是一直看同樣的風景,也會出現疲憊。
在安格爾百無聊賴的時候,手鐲裡傳來了一陣動靜。
安格爾一揮手,一座繪有金紋,用白骨堆砌的微縮教堂,便被置於了桌面之上。
丹格羅斯這段期間,經常看到這一幕,所以並沒感到驚訝;倒是洛伯耳、丘比格,用驚疑的目光看過來,不知道安格爾是從哪裡變出這個奇異建築的。
安格爾也沒解釋,因爲他知道,以丹格羅斯的性格,只要安格爾不禁止,等會肯定會解釋給它們聽。哪怕它們不問,丹格羅斯也會主動說,因爲這種“我知你不知”的薄薄優越感,足以讓它在無聊的旅途中,炫耀一整個下午。
安格爾將亡者教堂拿出來後,摩挲了一下,一道帶着牛角頭盔的人形虛影便從教堂裡鑽了個腦袋出來。
沒等圖拉斯開口,安格爾直接道:“尼斯那邊又沒了?”
“是的。”圖拉斯說完後,在安格爾的應允下,又馬不停蹄的返回了心心念唸的夢之曠野。
安格爾嘆了一口氣,將亡者教堂收回手鐲,然後將夢海螺與一塊石板拿了出來……
通過夢海螺,將石板定位傳給尼斯。
做完這一切後,安格爾已然聽到了丹格羅斯在向丘比格解釋,何爲空間,以及什麼是空間道具。
在解釋的時候,丹格羅斯還時不時的看向安格爾,用眼神詢問它有沒有講錯。
安格爾懶得理會,打了個哈欠,對託比道:“我進去一會兒,有事記得叫我。”
說罷,安格爾靠在座椅上,眼皮一合,意識已然踏上了夢之橋。
外界實在有些無聊,安格爾打算到夢之曠野裡逛一逛。
他出現的位置,依舊是老地方:蒼穹塔的頂端。
他打算先去看看弗洛德那邊的情況,無論是銀蘊公國的祭祀,亦或者那座山腹裡的奇異祭壇,都讓安格爾頗爲在意。不知道,幾天沒來,那邊有沒有什麼進展。
安格爾從陽臺直接推開大門,走進了弗洛德的辦公室。
還未進夢之曠野前,他就感知到,弗洛德就在辦公室。只是讓安格爾沒想到的是,辦公室除了弗洛德外,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