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察者剛跳進通道里,還沒來得及感受通道里的環境,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另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華麗的貴族大廳。
只是和其他貴族城堡的大廳不同的是,執察者在這裡看到了一些古怪的東西。譬如漂浮在半空中茶杯,這個茶杯的兩旁還長了陶瓷小手,自己拿着湯匙敲自己的身體,清脆的敲擊聲配合着旁邊漂浮的另一隊怪異的樂器小分隊。
有吹小號的茶杯小兔,有彈鋼琴的黑白杯,有拉小提琴的高腳杯……
整一個茶杯樂隊。
這還不是最古怪的,大廳上空還漂浮着幾隻幻彩的蜻蜓,還有一些奇異的光點——這些光點看上去很絢麗,但莫名的,給執察者一種危險的感覺。
在執察者發愣期間,茶杯樂隊奏起了歡快的音樂。
伴隨着音樂響起,整齊的踢踏聲,從一旁的簾子裡傳來。
執察者循聲望去,卻見簾子被拉開一個小角,兩隊身高不足巴掌的積木士兵,邁着共同且整齊的步伐,走了出來。
這些積木士兵都穿着紅制服,白褲子,頭戴高頂帽子,它們的雙頰還塗着兩坨紅色圓點,看上去十分的滑稽。
但執察者卻一點都沒覺得好笑,因爲這兩隊積木士兵雙手都拿着各種武器。刺刀、長槍、火銃、細劍……這些武器和頭頂那些光點一樣,給執察者極度危險的感覺。
能讓他感覺到危險,至少說明這些武器可以傷害到他。要知道,他可是傳奇巫師,能傷害到自己,這些武器起碼是非常高階的鍊金道具,在外界絕對是價值連城。
可在這裡,卻分配給了積木士兵。
執察者吞噎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是害怕的,還是羨慕的。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兩隊積木士兵走到了他面前。
踢、踏!
積木士兵很有儀式感的在執察者面前結束了自己的步伐,然後它們分開成兩邊,用很僵硬的積木手,同時擺出了歡迎的手勢,並且指向了紅色帷簾的方向。
“這是,讓我往那邊走的意思?”執察者疑惑道。
沒人回答他。
執察者想了想,反正他已經在斑點狗的肚子裡,隨時處於待宰狀態,他現在起碼比格魯茲戴華德他們好。有了對比,莫名的畏懼感就少了。
既然沒地兒後退,那就走,往前走!
執察者堅定的朝着前方邁開了步伐。
就在他邁開第一步的時候,茶杯樂隊又奏響了歡迎的樂曲,顯然意味着執察者的想法是沒錯的。
積木士兵是來開道的,茶杯樂隊是來搞氣氛的。
再加上這貴族大廳的氛圍,讓執察者有種被“某位貴族老爺”邀請去參加晚宴的既視感。
很快,執察者就來到了紅色帷幔前。
執察者莫名有種預感,或許紅色帷幔之後,就是這方空間的主人。
執察者停頓了兩秒,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撩起了帷幔。隨着帷幔被撩開,茶杯樂隊的音樂也停了下來。
執察者目光緩緩擡起,他看到了帷幔背後的場景。
華麗的長桌,精美的瓷盤,還有明亮的燭光。
長桌邊上有坐人。
長桌正前方的主位上……沒有人,不過,在這個主位的桌子上,一隻斑點狗懶洋洋的趴在那裡,顯示着自己纔是主位的尊格。
主位兩旁也坐了人,右邊是一隻肥碩的虛空旅行家,它就像是一大灘柔軟的果凍,將並不大的椅子塞的滿滿當當。
左邊坐的卻是執察者的熟人,安格爾。
安格爾穿着和之前一樣,很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聽到帷幔被拉開的聲音,他轉過頭看向執察者。
執察者:這是怎麼回事?
安格爾:唉,說來話長。
交換了一個眼神,安格爾向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先入座。
執察者也明白,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肯定要坐進去的,逃也逃不掉。所以,他也沒有猶豫,走上前。
長桌的空位很多,但是,執察者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坐到了安格爾的身邊。
安格爾好歹是他熟知的人。
落座之後,執察者的面前自動飄來一張漂亮的瓷盤,瓷盤還伸出了手,從桌子中央取了麪包與刀子,麪包切成片放在磁盤上。又倒了奶油蔥汁,淋在麪包上。
做完這一切後,瓷盤突然開口了,用甕聲甕氣的聲音道:“用叉子的時候輕一點,不要劃破我的皮膚,吃完麪包也別舔盤子,我討厭被男人舔。”
執察者呆呆的看着瓷盤,下意識的回道:“哦。”
“噢什麼噢,一點禮貌都沒有,粗鄙的男人我更討厭了。”
執察者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謝謝。”
“還算知道彌補……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請你慢用,別忘記我說的規矩。”
執察者趕忙點頭:“好。”
瓷盤迴歸了正常,但執察者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他剛纔是在和一個瓷盤對話?這個瓷盤是一個活着的生命?那這些食物豈不是放在瓷盤的身上?
“我是進了童話世界嗎?”執察者忍不住低聲喃喃。
“童話世界?不,這裡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宴客廳。”安格爾聽到了執察者的低語,開口道。
很平常的宴客廳?執察者用詭異的眼神看向安格爾,是他不正常,還是安格爾不正常,這也叫平常的宴客廳?
安格爾:“你的盤子可能有點傲嬌,我也是頭一次看到有這麼多規矩的盤子,這是個例外。”
話音落下,安格爾面前的瓷盤,發出好聽的女聲,配合安格爾的話道:“是的,它是例外。我就特別想讓尊貴的客人,舔遍我的全身,那會讓我很舒服,而且清洗的時候也很方便。”
這下子,執察者看安格爾的眼神更詭異了。
安格爾也感覺有點尷尬,之前他面前的瓷盤不是挺正常的嗎,也不出聲說話,就乖乖的切面包。怎麼現在,一張口說話就說的那麼的讓人……想入非非。
安格爾忍不住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果然,斑點狗放出來的東西,來自魘界的生物,都不怎麼正經。
這個大廳,其實原本就是黑色房間。不過,安格爾爲了避免被執察者看到地板的“透明監控”,於是將自己的極奢魘境釋放了出來。
安格爾之前用極奢魘境和人對戰,導致魘境裡的生物很多都死掉了。譬如那些茶杯樂隊,積木士兵,都只剩下幾個殘兵敗將。
斑點狗見到這些殘兵敗將後,或許是可憐,又或者是早有預謀,從嘴巴里吐出來一隊嶄新的茶杯樂隊,還有積木士兵。
除此之外,還給極奢魘境提供了一些生活用品,譬如這些瓷盤。
這些瓷盤會說話,是之前安格爾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的是,他們最開始說話,是因爲執察者來了,爲了嫌棄執察者而開口。
看着執察者看自己那奇怪的眼神,安格爾也感到百口莫辯。
早知道,就直接在地上佈置一層迷霧就行了,搞什麼極奢魘境啊……安格爾有些苦哈哈的想着。
雖然心裡很複雜,但安格爾面上還得繃着。
畢竟,這桌上能說話的,也就他了。斑點狗此時蔫蔫的睡覺,不睡覺也只會狗叫;汪汪又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接下來的一切,都得看安格爾自己得了。
“執察者大人,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問題,要不先用餐?然後我再和你一一解釋。”
執察者看着變得正常的瓷盤,他心中始終覺得怪異,很想說自己不餓。但安格爾又開口了,他此時也對安格爾身份產生懷疑了,這個安格爾是他認識的安格爾嗎?他的話,是不是有什麼深層涵義?所以,他要不要吃?
執察者猶豫了一下,看向對面虛空旅行家的方向,又快速的瞄了眼蜷縮的斑點狗。
“咳咳,它們……也沒吃。主人都沒用餐,我們就先吃,是不是有點不好?要不,算了吧,我也不餓?”
安格爾:“它們不需要吃這些人類的食物。不過,既然執察者大人暫時不餓,那我們就聊聊吧。”
安格爾本來是在慢條斯理的吃着麪包,如今也放下了刀叉,用杯子漱了漱口,然後擦了擦嘴。
“執察者大人,你有什麼問題,現在可以問了。”安格爾話畢,默默在心中補充了一句:前提是我能說。
執察者緊緊盯着安格爾的雙眼:“你是安格爾嗎?是我認識的那個安格爾?”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安格爾實在表現的太過適從,這讓執察者總覺得不對勁。
安格爾:“我的確是安格爾。我明白大人問這個問題的意思,我……我只是比大人稍微知道多一些,其實,我也就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哪個普通人能認識斑點狗這種存在?執察者可不一點都不信。
不過,安格爾表達自己只是“多知道一些”,所以纔會適從,這可能不假。
執察者:“如果你是安格爾,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最想問的是什麼。”
安格爾:“這裡是哪?以及,如何離開?對嗎?”
執察者直視着安格爾的眼睛。
“先說整個大環境吧。”安格爾指了指昏昏欲睡的斑點狗:“這裡是它的肚子裡。”
“而我們處於它創造的一個空間中。是的,無論是大人之前所待的純白密室,亦或者這個宴客廳,其實都是它所創造的。”
執察者捕捉到一個細節:“你知道我之前什麼地方?”
“是的,這是它告訴我的。”安格爾點點頭,指向了對面的虛空旅行者。
這回指的不是斑點狗,居然是虛空旅行者?執察者覺得這點有些奇怪,不過他暫時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沒有開口詢問。
“至於如何離開,這需要它的應允才行。”安格爾這回指的是斑點狗。
安格爾說到這,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看向執察者:“大人,可還有其他疑問?”
當然有,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執察者在內心默默怒吼着,但表面上還是一派平靜:“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在這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安格爾沉默了。
許久後,執察者道:“不便說的話,也不用回答。”
“不是不便說,只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因爲,怎麼說可能都會被大人誤會。”安格爾嘆了一聲氣。
“你不妨說來聽聽。”
“我和它們。”安格爾指了指斑點狗與虛空旅行家,“其實都不熟,也只見過兩、三次面。”
“它叫做汪汪,算是它的……手下?”
“因爲我是汪汪唯一見過面的人類,曾經也承過它一些情,爲了還上人情,我這次出現在這裡,算是當它的傳話人。”
安格爾說完後,一臉真摯的看向執察者:“大人,你相信我說的嗎?”
執察者笑而不語,內心默默的道:不信。
安格爾嘆了一口氣,一臉自嘲:“看吧,我就知道大人不會信,我怎麼說都會被誤會。但我說的的確是真的,只是有些事,我不能明說。”
執察者:“你說你是傳話人,這是什麼意思?”
執察者決定繞開信任問題,直接詢問本質。
“就是字面意思,汪汪有一些事,需要有人幫其傳達。而我,很悲催的,被它選成了傳話人。”反正這裡禁魔,又是安格爾自己的極奢魘境,所以他謊話是張口就來,也不怕被執察者看破。
“它想要傳達什麼話?向誰傳話,我嗎?”
安格爾:“是的。”
安格爾:“我之前說過,我知道純白密室的事,其實就是汪汪告訴我的。汪汪一直注視着純白密室發生的一切,執察者大人被放出來,也是汪汪的意思。”
執察者沒有說話,但內心卻是隱有疑惑。安格爾所說的一切,好像都是汪汪安排的,可那隻……斑點狗,在這裡扮演什麼角色呢?
他此前一直覺得,是斑點狗在注視着純白密室的事,但現在安格爾說,是汪汪在注視,這讓他感到微微的落差。
“汪汪將執察者大人放出來,其實是想要和你達成一項合作。”
安格爾說到這時,執察者大致明白現場的情況了。他能被放出來,只是因爲自己有利用價值。
說白了,就是被威脅了。
如果是按照以往執察者的脾氣,此時就會甩臉了,但現在嘛,他不敢,也不敢表現出自己內心的情緒。
斑點狗這個大魔王在這鎮着場!
他哪敢有一點異動。
斑點狗至少是格魯茲戴華德真身級別的存在,甚至可能是……更高的奇蹟生物。
面對這種存在,任何不滿情緒都有可能被對方察覺,所以,再委屈再不滿,還是欣然點接受比較好,畢竟,活着真好。
“不知,是什麼合作?”執察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