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水杯裡的水面泛起了一絲漣漪。
漣漪過後，小寶哼唧道：“隨你怎麼猜測，我都不會說的。還有，二寶哥哥提醒你，不要一直問無關問題！”
小寶的聲音和之前沒有什麼差別，乍聽之下，好像沒有什麼異常。
但在安格爾的感知中，小寶的情緒可不是那麼平靜，而是混合着驚訝、搖擺與疑惑。
而這般情緒大作，全都是在安格爾說出自己的判斷之後。
從小寶的情緒反饋來看，安格爾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甜蜜之夢，的確有可能無法自主甦醒，一定要旁人呼喚。
安格爾之所以會往這個方向想，完全是因爲智者主宰在進入畫框前說過，等他們這邊結束，讓小寶來叫他。
這句話其實就已經透露出一點訊息。只是當時安格爾並不知道智者主宰進入畫框的行爲意味着什麼，所以沒往這方面想。此後，得知了甜蜜之夢的存在後，便順理成章的得出了這個猜測。
“我怎麼感覺你對甜蜜之夢很感興趣？”多克斯湊到安格爾耳邊低聲問道。
多克斯說是耳語，其實在場的人都能聽到。瓦伊聽到後，就忍不住反駁道：“說的你好像不感興趣一樣。”
“我當然感興趣，只是問小寶這些問題，不如等會直接問智者主宰。”多克斯回道。
智者主宰纔是甜蜜之夢的主人，小寶又在二寶的授意下不回答，問也問不出來什麼，那何必深究？
多克斯的話，倒也沒錯。不過，他並不知道的是，安格爾對甜蜜之夢的興趣可不一般。
安格爾是第一次見到除「月色海岸的夢海螺」外，與夢相關的神秘之物。
雖然他在庫洛裡的記錄裡，也看到過一個名爲「舊夢」的神秘之物，看上去好像也和夢有關；但是，庫洛裡在對舊夢的記錄上，非常的含糊，既沒有寫效果，也沒有任何歸屬，但其胡帕係數卻高達91！
這個數字，是庫洛裡記事中胡帕係數最高的幾個之一。
一般來說，胡帕係數高於70，基本就屬於失序之物了。讓格魯茲戴華德長出超凡器官的滋長射線，胡帕係數是70；先知聖殿的輪迴之城，涉及到了時間的輪迴，胡帕係數是75。
而胡帕係數超過75的，基本就是無解的失序之物。
而舊夢胡帕係數高達91，就可知一斑。庫洛裡對舊夢的備註是：舊日之夢，就讓它埋葬在舊日之人身上吧。希望，它永遠不要出現第二次。
以現有信息，安格爾無法推測出這個舊夢的效果，只是從庫洛裡的備註裡可以看出，庫洛裡對舊夢是有忌憚的。
所以，這個神秘之物就算真的是和夢有關，安格爾也是不敢過多關注的。
但甜蜜之夢不一樣，智者主宰顯然已經是多次使用，副作用聽上去也不算太大。可以說，這纔是安格爾真正遇到的第二件與夢有關的神秘之物。
安格爾對它關注之所以這麼高，就是因爲它和夢海螺，都算是“夢之一脈”的神秘之物。
既然同源，那它能不能進入夢之曠野呢？
安格爾此前做過很多實驗，得出的結論是：神秘之物無法進入夢之曠野，哪怕是帶有神秘氣息的半神秘之物也不行。
但當時所使用的神秘之物，沒有一個是與夢相關的神秘之物。
所以，當時的結論其實並不算嚴謹。
現在，看到甜蜜之夢，安格爾自然動了心思……
就算最後甜蜜之夢依舊沒辦法進入夢之曠野，但起碼可以完善此前不嚴謹的結論。
“你說的也沒錯，等智者主宰出來，問他比較好。”安格爾按捺住心中的想法，轉頭對小寶道：“你對晴空詩室瞭解多少？”
小寶一副早就等你問的語氣道：“雖然我沒有去過晴空詩室，但母親告訴我可多可多。你想問什麼，不妨直接問。”
安格爾看了眼黑伯爵，關於晴空詩室他個人覺得，還是黑伯爵來問比較好。
黑伯爵也不推辭，直接開口道：“我們對晴空詩室也無從問起，要不你隨意聊聊你知道的。有疑惑時，我們再細問。”
小寶嘀咕了一句：“這樣我就要說很久了。”
“讓智者主宰多休息一會也挺好？”多克斯在旁道。
小寶想了想，覺得也對：“那好吧，我就隨便說了。”
“在母親的描述中，晴空詩室最大的特點，就是——黑！到處都是漆黑的，什麼都看不到。只有神女冕下所在的地方，有光芒從天而降，讓她沐浴在聖光之中……”
小寶的語氣帶着憧憬，將它從幽奴那裡聽說的事，一點點的說了出來。
在小寶的講述中，衆人對晴空詩室的拼圖也慢慢趨於完整。
晴空詩室的構造，基本和智者主宰所給的分佈圖相似。不過，小寶能將各個房間裡的擺設，都說的一清二楚，比起智者主宰更進一步。
除此之外，最值得在意的地方有兩個點。
晴空詩室裡面雖然黑暗，但有非常多的鏡面，甚至還有如水銀一般的液體“鏡面”。
晴空詩室對應的鏡內空間，就幽奴所知，足足有上百個。
其中很多個空間，幽奴都去過。但也有一些非常隱蔽的空間，幽奴見過艾達尼絲去，它自己則不被允許去。
而這些隱蔽的鏡內空間，縱然幽奴知道位置，但她也不可能詳細的告訴小寶。而安格爾等人目前不敢進入鏡內空間，所以這些隱蔽的鏡內空間在哪，藏着什麼，還是個迷。
除此之外，小寶還提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而這一點，直接和智者主宰所說的相悖。
——晴空詩室有其他生靈！
這裡的生靈，並不是指奧拉奧這個神隱之靈，而是除開艾達尼絲與奧拉奧的其他生靈。
幽奴就曾見過一羣滿屋子亂跑的發光毛團，這些毛團有明顯的智慧，在艾達尼絲的指揮下，能迅速的收斂起皮毛的光，藏入黑暗中。
除此之外，幽奴還見過一隻渾身有瑩綠光芒的黑豹。
黑豹的眉心有棱鏡樣式的寶石，幽奴雖然沒有接觸過這隻黑豹，但它猜測這隻黑豹有可能是鏡內生物。
至於說黑豹的實力，幽奴並未談及。或者說，幽奴對小寶講述晴空詩室的故事時，從來不會以戰力來做爲標杆，只會講述見聞。
不過，就安格爾等人的推測，這隻黑豹既然跟在艾達尼絲身邊，實力應該不能小覷。
黑豹和發光毛團，也只是衆生靈的冰山一角。
晴空詩室並不是他們進去了，就能輕輕鬆鬆的“尋寶”，或許還要面對這些未知生靈的包圍。
而這些帶有智慧的生靈，智者主宰是完全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他之前就告訴他們。
可見，智者主宰之前的確沒有騙他們，他這麼多年完全沒有進入過晴空詩室。
……
時間飛逝，當小寶從水杯裡消失，智者主宰伸着懶腰從畫裡走出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
智者主宰：“睡得還不錯，美夢啊美夢……”
智者主宰搖頭晃腦走過來，語氣還帶着一絲慨嘆。
“好夢易醒。”安格爾輕聲道。
智者主宰看了安格爾一眼，笑道：“越是好的夢，越容易沉溺。不過，好夢也不一定易醒。”
智者主宰擺了一個大字，懶洋洋的摔在柔軟的沙發上。
小寶也不在這，所以智者主宰也沒有講究形象，依舊像是之前那般懶散的樣子。
“就像你猜測的那般，好夢如果沒人叫醒，可就會一直沉溺下去。”智者主宰一邊對安格爾道，一邊再次揮手，召喚出了真言書。
他們之間的互信關係，是在真言書的契約之上。所以，真言書可不能少。
“看來我之前猜對了？”安格爾並不意外智者主宰知道他的猜測，小寶去叫智者主宰的時候，肯定會將這些不涉及晴空詩室的內容說出來。
“你不應該早知道嗎？”智者主宰笑眯眯的看着安格爾：“小寶可鬥不過你。”
安格爾：“有二寶在，我可沒有試探到什麼。”
智者主宰：“二寶在，的確可以讓小寶表現的鎮靜一些。但二寶不知道的是，有些人的能力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智者主宰這句話幾乎在明示，安格爾有辦法讀到小寶的心思。
至於什麼辦法，智者主宰沒有點出來，但他基本可以確定，與情緒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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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老狐狸。安格爾心中暗罵一句，但面上卻還需要維持着笑容：“智者主宰說的有點聳人聽聞了。”
智者主宰笑而不語。
安格爾見智者主宰不說話，立刻就打算轉移話題：“關於小寶所說，晴空詩室……”
智者主宰“咳咳”兩聲：“你們自己知道就行，不用告訴我。我剛纔也說過，有疑惑，也別問我。”
“還是回到之前的話題吧，你似乎對甜蜜之夢很感興趣？”
安格爾：“不僅僅我，大家應該都很感興趣。畢竟，能直接提供正面收益的神秘之物，在南域是極少數的。”
智者主宰：“我相信很多人感興趣，但你嘛，感興趣的點應該和他們有所不同吧？”
智者主宰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卡艾爾和瓦伊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多克斯雖然沒有顯露情緒，但目光卻也看向了安格爾。
智者主宰或許這句話只是一種猜測或者試探，但對於他們這些瞭解安格爾的人來說，這話其實是對的。
安格爾何等身份？研發院最年輕的成員，南域最年輕的巫師，南域最接近神秘層次的煉金術士。
這一系列的光環之下，安格爾會缺少神秘之物研究嗎？
至少在他們看來，安格爾只要想，就一定能研究到神秘之物。
縱然他們的想法不對，可是以安格爾的層次，真的會像他們一樣，對一件神秘之物產生同樣的貪婪情緒嗎？
安格爾可是煉製過半步神秘之物的煉金術士，他會和衆人一樣？
反正多克斯不大信。
安格爾：“我只是聽小寶說了甜蜜之夢成爲神秘之物的過程後，很感興趣。作爲煉金術士，聽到神秘之物的誕生過程，應該沒人會不好奇。”
前一秒多克斯還在懷疑安格爾，但聽到安格爾這麼解釋，立刻釋然了。這番話如果其他人說，多克斯估計會翻個白眼然後叫他別白日做夢，但安格爾說，那就很正常了。
安格爾曾經無限接近於神秘層次，哪怕不用腦子想，都能猜到安格爾肯定不會就此甘心。
換多克斯在安格爾的位置，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重現當初煉製神秘之物的情況，盡全力踏入那個層次。
所以，安格爾的這話，邏輯是自洽的，理由也是充分且服衆的。
不過，智者主宰並不知道安格爾的事蹟，對於安格爾的話還是不太信。因爲，並不是每一個煉金術士都有這樣的宏願。或者說，想要有這樣的宏願，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的。
安格爾看出智者主宰的懷疑，想了想，直接在真言書上寫下了之前他所說的那番話。
並且在這番話的最後，還加入了想要研究甜蜜之夢的心願。
這番話本身就是安格爾的心聲，他沒有佔有甜蜜之夢的想法，純粹只是對甜蜜之夢的誕生過程、以及甜蜜之夢和夢之曠野是否能適配的研究。
智者主宰看着真言書上的文字，原本心中的疑惑，也慢慢打消。不過，他還是對安格爾居然想要研究神秘之物的誕生過程，有點好奇。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志願，倒是比大多數的煉金術士強。”智者主宰感慨道。
安格爾沒有說話，反倒是一旁的黑伯爵道：“安格爾曾經只差一步就煉製出神秘之物。可惜，最後一步被人破壞了。”
聽到黑伯爵的話，智者主宰有些繃不住了。
他本來還擺着一副“挺好，少年就該夢想遠大”、“好好努力說不定能接近這渺小的夢想”的樣子，結果下一秒，黑伯爵就告訴他，安格爾不僅已經靠近了夢想，甚至差一點就能實現了夢想。
瞬間，小丑反而變成了自己。
智者主宰作爲煉金術士，毫無疑問，也想要煉製神秘之物。否則，他也不可能去溯源甜蜜之夢的誕生過程。
但智者主宰萬年來，根本沒有找到任何能通往神秘層次的道路。
對智者主宰而言，接近神秘層次才屬於“渺小的夢想”。
而安格爾，不僅僅已經達到了智者主宰無法抵達的層次，實現了渺小的夢想，現在已經朝着更宏大的夢想前進。
以其年歲來看，未來實現夢想的可能性並不低！
一想到這，智者主宰心情可謂是微妙至極。
不過，情緒再繃不住，智者主宰也不能表現在外。或許安格爾能感知到他有些失控的情緒，但他現在已經不在意了。
就像安格爾不希望他提及其感知能力一樣，安格爾也不會特意將別人的情緒變化說出來。
智者主宰深吸一口氣，對着安格爾強笑道：“後生可畏啊。”
安格爾能察覺到智者主宰那掩飾不了的心境波動，不過他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謙虛的笑笑。
到了現在，智者主宰是真的信了安格爾是想要研究甜蜜之夢的誕生過程。他想了想，對安格爾道：“等會我們或許可以就甜蜜之夢的誕生過程，單獨聊聊。”
安格爾眼睛一亮，連忙道謝。
智者主宰不在意的擺擺手。這些知識只對特定人士有用，看看在場其他人的表情就能理解了，除了安格爾外，對此都不感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是甜蜜之夢本身的價值，而安格爾感興趣的則是甜蜜之夢之外的附加價值。
而智者主宰並不介意將這些經驗分享給安格爾，以安格爾這上升的勢頭，結這樣一個善緣，絕對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