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伯爵府管家離開後沒多久,巴爾便來了。
“我託人打聽了,甚至還找了見識最爲廣博的智者,但所有人對‘波克拉底’都沒有什麼印象。”巴爾畢恭畢敬的道:“後來我還詢問了一些學院的老教授,依舊沒有人知道。”
“不過,如果沒有任何消息,我也不好意思來見大人。說來也巧。前些天我一個小弟無意間看到了這個蛇形的標誌,他當時嘟囔了一句,說他見過類似的圖案,我當時就留了心。然後順着這條線索,我還真找到了一個人。”
巴爾絮絮叨叨的表了自己一個小功,緊接着便將後續的事說了出來。
他的那個小弟,就在不久前看到過一個“蛇盤桓於權杖”的圖案,和安格爾交給他的那個“黑蛇盤於環錐”的圖案極其相似。
巴爾仔細詢問後,循着這條線索往下找,最終找到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家裡開了一間很小的醫療診所,這間診所的旗幟上就標有“蛇盤桓於權杖”的圖案。
根據那女人的說辭,這個圖案是她爺爺從中心圖書館的一本古書中看到的,據說這個標記總出現在一些醫師的圖文書籍中,似乎是某種醫師的信仰,又或者是某個醫師流派的圖騰,當時他興起之下,就將這個圖標記了下來。後來,因爲一時興起,便將這個圖案又用在自家醫療診所的旗幟上了。
巴爾說到這,臉上帶着遺憾:“可惜她的爺爺前幾年就去世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本書有過記載;爲了完成大人交待的任務,我也派了小弟去中心圖書館以這個圖標作爲線索翻查,但把醫學相關的書籍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類似圖案。”
“我後來想了想,要麼這本書已經丟失,要麼就是被圖書館放進古籍密庫了。”巴爾道,“不過我猜丟失的可能性不大,誰會特意去偷一本醫書啊?”
安格爾捕捉到一個名詞:“古籍密庫?這是什麼地方?”
“爲了保護古籍所建造的全封閉的密庫,就在中心圖書館的地下,不過沒有館長下令是進不去的。”巴爾說到這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圖書館的人基本都是老頑固,我用了各種方法,他們也沒有鬆口,死活不打開密庫。”
安格爾瞭然的頭,老學究總是有一些堅持,或許莫名,或許迂腐。但也正因爲有了這羣人,才能很好的將知識傳承下去。
“我知道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安格爾沉吟了片刻,便主動將此事劃上句號,後續的事他會去交涉。
頓了頓,安格爾咳嗽一聲,低聲道:“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可知道整個沃特格拉斯比較出名的啓蒙導師有哪些?”
最終,巴爾也沒給出一個答案。沃特格拉斯太大了,職業千千萬,啓蒙導師說起來就是地球的幼師,雖然對於一個人成長很重要,但終歸還屬於不起眼的職業。巴爾平時自然不會去注意,所以最終也只能訕笑道:“我立刻去就幫大人打聽。”
巴爾的辦事效率的確很高,離開沒有多久,就帶着一本冊子再次回到安格爾面前。不知他花了什麼手段,竟然搞到了沃特格拉斯最著名的幾所啓蒙學院的導師名單。
安格爾翻了翻,連退休人員的資料都有。
將巴爾打發走,安格爾便開始翻閱起這本冊子來。
如今正是學院季,他不打算干擾學生的正常上課時間,所以他沒有打算從現役中選擇,而是直接看起了已經退休的導師名單。
安格爾從過往的評價開始看,大致圈定了幾個人,記住這些人的地址後,他便離開了海灣區。
接近黃昏時,安格爾帶着一位穿着素藍色裙子,約莫七十來歲的慈祥老奶奶回來了。
這個老奶奶名爲杜姍,是安格爾經過多方對比後,選擇的一位性格最溫柔,觀點最中立,生活習慣最規律,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全日制教學的啓蒙導師。
安排好杜姍的食宿問題後,安格爾便帶着她來到了多多洛面前。
“多多洛的情況我也告訴你了,他幾乎忘記了所有的東西,無論是生活常識,亦或者語言交流,他都記不得了。除了能動能走外,其他的就像個嬰兒一樣,所以這次麻煩你了。”安格爾道。
杜姍也是頭一次面對這樣的學生,看着塊頭比她大了近一半的多多洛,她還是有些擔憂,畢竟她人已經不年輕,管束孩子的力量已經很小了。
不過,當杜姍看到多多洛那宛若雨後天空般清澈的眼睛時,她心中的擔憂慢慢放下了。
她一生帶出過太多的孩子,也看過各種孩子的眼神。有時候,光是從孩子的眼神中,她就能知道這個孩子的大致性格,或調皮、或活潑、或內向,然後因材施教。
而多多洛的眼神,是她平生僅見。太清澈,太單純,光是凝視着那雙眼睛,彷彿心靈都能得到救贖。
這樣一個從內心深處散發着寧和與乾淨的人,如果一直這麼傻,就太可惜了。
“放心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此時,杜姍的笑容中多了幾分真摯。
安格爾點點頭:“對於你的教學,我不會干涉。但對於太偏激的概念,可以討論但不要灌輸;也不要刻意引導他回憶過去,這對他可能造成二次傷害。至於其他的,您請隨意。我相信您會將這張白紙,畫出獨屬於他的美麗色彩。”
……
杜姍的教學方法並不是固定的,她會帶着多多洛去見識野外,見識大自然,也會帶着多多洛去野炊。將一些知識,用輕鬆且寓教於樂的方式教給多多洛。
偶爾,她還會將多多洛帶到鬧市中,講述一些普通人的故事,說說人情世故,聊聊家長裡短。哪怕多多洛一直沒有太多反應,杜姍也沒有停止自己的講述,就像是個給孫輩講着故事的老奶奶,雖然絮絮叨叨,但正因爲這些絮叨,多多洛反而能學到更多的詞彙。
安格爾用“無邊靜寂”跟了杜姍一天,對她的教學方法以及三觀思維都很認可,這才放下心來,不再過多關注多多洛這邊,只是每天晚飯時,和杜姍聊聊多多洛的學習進度。
這一日,天色漸暗。
在沃特格拉斯郊區的一座寬大莊園內,李昂瑞克在大廳中不停徘徊,他的臉上帶着焦灼與擔憂,偶爾坐下來喝一口悶酒,喝完酒又開始在大廳中繞來繞去。
他的女兒麥格妲則坐在桌前,託着腮,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餐具,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當伯爵府女主人辛迪婭來到大廳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狀況。
辛迪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託酒的管家,低聲問道:“他們這樣多久了?”
管家悄悄比了個“二”,低聲道:“兩小時了。”
辛迪婭無奈的點點頭,她“啐”了一聲麥格妲,等到麥格妲回過神來,她才走到李昂瑞克身邊,柔聲道:“你現在還在擔心什麼?既然他接受了邀請函,無論他來或者不來,我們的誠意也已經到了。再說,現在還沒到時間,他來不來還是未知呢。”
李昂瑞克嘆了口氣:“你不懂,如果他真的是巫師,別說一個沃特格拉斯;就算整個拂煦王庭,都擋不住他的腳步。”
“可是他這些天並沒有這麼做啊?我覺得你過於擔心了。”辛迪婭拉着李昂瑞克入了座:“別東想西想的,就留在這裡等着。你再這樣一邊走一邊喝酒,等那位大人來了,看到你這樣,像什麼話啊。”
妻子的話也有道理,客人都沒到,他就一身酒氣的也不好。但……他就是很擔心啊,畢竟對方可是超凡者!
突然,壁角處的座鐘出現“噹噹噹”的作響,時間已經到了晚八點,距離邀請函所標註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依照宴會的默認規矩,基本沒有人會準點到,一般而言都會提前半小時到來。李昂瑞克暗道,如果那位大人願意來,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
就在李昂瑞克還在想的時候,大廳的木門被推開,一個侍衛走了進來。
“報告大人,客人已經到了。”
“他來了?”李昂瑞克還在消化這個思緒時,麥格妲突然站了起來:“他來了!”
父女倆說了同一句話,但語調卻不一樣,一個帶着複雜與驚疑,一個帶着欣然與驚喜。
辛迪婭和李昂瑞克同時將目光看向麥格妲,直把她看的臉頰發紅:“我,我……我就是……”
李昂瑞克打斷了麥格妲:“你別說了,等會向客人道了歉,你便回自己房間,別出來了。”
麥格妲一臉焦急:“爸?!你什麼意思嘛?我半途離場,這樣對客人也不尊重啊!”
一邊說着,麥格妲還對辛迪婭使眼色。
往日無論什麼事,辛迪婭也和自己的女兒站在同一戰線,但今天辛迪婭卻也板起了臉,站在了丈夫的這一邊。
他們活了大半輩子,怎麼可能看不明白麥格妲的那些小心思。少女情懷總是詩,這沒什麼錯的,但前提是要看這篇詩,付與誰啊!
先前吃了一週的“禁言”,竟然還沒有教會她認清形勢!
麥格妲還想再說什麼,但門外已經傳來噠噠噠的步伐聲。
只見一排騎士走了進來,然後慢慢分開站在兩邊,舉起手中的騎士長槍往地上一放,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響。然後衆騎士全部脫下頭盔,託於掌心,半跪在地上。
隨着來人都走近,騎士一個個的低頭。
這是騎士的迎客禮,非貴賓不用。
在騎士的中央,一身黑白格紋風衣的少年,邁着規律的步點,從大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