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這塊鬼蜮石一直受你控制?”拿坡里問道。
持鏡女妖點點頭。
拿坡里眼裡閃過疑惑:“那爲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它出現了異常?甚至連你也受到了影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持鏡女妖就是鬼蜮石的主人,可現在鬼蜮石的主人卻控制不了鬼蜮石?這裡面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我此前剛剛煉製完一批器胚,日常的吸納鬼蜮石裡的氣息,恢復能量。”
“可才吸收了一點,我便感覺思緒被紗霧矇住。”
一旦思緒有霧濛濛且凝滯的感覺時,持鏡女妖便知道,自己即將失去理智。
“我立刻停止吸收鬼蜮石的氣息,然後去到冷卻池,等待重新恢復清醒……”
“然後,當我再次甦醒的時候,就是剛纔了。”
也就是說,鬼蜮石的“異變”,是在持鏡女妖失去理智時出現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
“當你處於失智狀態時,你會主動激活鬼蜮石嗎?”拿坡里問道,他懷疑是不是瘋癲狀態的持鏡女妖,對鬼蜮石做了些什麼?
持鏡女妖搖搖頭:“鬼蜮石裡的氣息,類似於惰性之力。想要吸取其中的氣息,需要一定的邏輯性。”
從立場上來說,她也不太可能做這件事。
沉默的氛圍,宛如一道風,包圍着他們,並蔓延到整個表層。
拉普拉斯:“誤闖?”
“所以,絕大多數的時候,是失智時的我在控制行動。我每次甦醒,幾乎都不在原地。”
“鬼蜮石,是我在幽暗鏡域時得到的。”
“而且,那個時候,就算我清醒了,也沒有太正常的邏輯。”持鏡女妖:“我的所有知識,我的所有常識,以及對世界的認知,都是來到白日鏡域後,緋燈妖后教給我的。”
實在是不太靠譜。
“當時我誤闖進一片鏡面林立的森林……”
只接觸過兩個人?安格爾眉頭微皺。
對持鏡女妖來說,離開妖后的庇護,長久待在人羣密集的地方去鍛造,這本身就是不尋常的事。
眼看着僵局還在繼續,這時,一直沉默的拉普拉斯突然開口道:“我們聊聊鬼蜮石吧。能說說你是怎麼得到鬼蜮石的嗎?還有,你對鬼蜮石有什麼瞭解嗎?”
“而我這段期間,唯一接觸過的人,一個是拿坡里先生,另一個則是緋燈妖后。”
拿坡里深深的看着持鏡女妖,他……其實內心是相信她的。但鬼蜮石在無人激活的狀態,自己發生異變,這種概率實在太小了。
“所以你認爲鬼蜮石的爆發,與失智狀態的你沒有關係。”拿坡里目光緊緊盯着持鏡女妖。
此前,血禍不願意和他們交流,也是緋燈妖后前去緩頰,才建立了白日鏡域與幽暗鏡域的對話通道。
持鏡女妖眼眉低垂:“……我不知道。”
拿坡里的話,肯定要排除。
持鏡女妖沉思了片刻,點點頭:“是的。”
所以,從當前的線索來看,持鏡女妖是真的不知道鬼蜮石爲何出現“異變”。
“而我失去理智後,是處於無邏輯狀態,不可能去對鬼蜮石做什麼。”
這就彷佛有人告訴你,伱睡了幾十年的牀單,你坐了幾十年的沙發,有了自我的意志。
持鏡女妖看向安格爾,眼神有些飄忽。似乎跟着安格爾的思緒,陷入了回憶。
聽完持鏡女妖的回答,安格爾也和拿坡里一樣,有些無奈。
做類比的話,就是想要吸收鬼蜮石裡的氣息,需要做一個邏輯運算,比如“1+1=2”這種問題。這種問題雖然簡單,但不是失去理智的持鏡女妖能回答的。
至於緋燈妖后,安格爾對這位不是太瞭解,但知道她是怨女鎮的主事人,也是她一力維持着怨女鎮。
此時此刻,工坊表層一片死寂般的安靜,衆人的呼吸聲,都能互相聽到。
當然,安格爾也是相信持鏡女妖,超感知下,持鏡女妖的情緒一覽無遺。
“至於我最近做過的唯一不尋常的事,就是……接受拿坡里的邀請,來泡泡工坊煉製器胚。”
過了好一會兒,鏡面裡的紅脣才遲疑着開口:“在我清醒時的記憶中,最近,鬼蜮石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持鏡女妖也很疑惑鬼蜮石的異變,所以面對拉普拉斯的詢問,她還是認真的思考並回答。
眼看着空氣越發的沉默,安格爾想了想,主動開口問道:“那最近的時候,你的鬼蜮石有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或者,你最近有沒有接觸過其他人?”
拿坡里眯了眯眼:“既然不是‘你’做的,那鬼蜮石的異變,莫非是它自己出了問題?”
換言之,彼時在幽暗鏡域的持鏡女妖,其實也沒有想過限制失智時自己的行動。甚至對於每天醒過來,出現在不同地方,還挺有樂趣的。
有些地方,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進來的。
如果與人無關,那是否與事有關?或者與持鏡女妖的行爲有關?
持鏡女妖:“我最近一直在鍊金,接觸的都是固定的材料。”
安格爾沉吟片刻,再次問道:“那你最近,有沒有接觸過異常的事物,或者做過尋常不太做的事?”
時間慢慢流逝,但僵局卻未曾破口。
但持鏡女妖也清楚,厄難末日下,衆生平等。鏡鬼不會因此受到優待,也會跟着成爲灰灰。所以,她接受邀請來煉製器胚,也是一種自救。
回答的完全密不透風,沒有任何的破綻。
持鏡女妖點點頭:“是誤闖,因爲我在幽暗鏡域的時候,清醒時間比現在還要少,每天或許只有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清醒時間。”
這也就導致,持鏡女妖經常一醒過來,就來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某天,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那片鏡面森林中。”
所以,誤闖也不算真的誤闖,而是失智時的她,闖進了鏡面森林裡。
“那片鏡面森麗屹立在黑暗虛空中,但上下彷佛都有看不見的邊界,我沒辦法通過向上或者向下的方式,離開鏡面森林。”
“當時我便知道,自己應該進入了某個規則之地裡。”
因爲在自由無羈的鬼蜮,只有規則的限制,纔會在出現無法上天入地的情況。
“我當時沒有‘活着’的概念,對於陷入規則之地也沒有太多的意識,因爲類似的情況我經常出現。”
“反正當我‘睡’着後,失智後的自己,會主動的離開。”
安格爾:“失智後就能離開?”
安格爾有些不懂這裡面的邏輯。如果被困在了規則之地,不該是清醒時的她,去破解規則,尋找出口嗎?怎麼會變成失智後的她,主動離開?
持鏡女妖:“在幽暗鏡域,絕大多數的規則之地,對於渾噩的鏡鬼,都會‘網開一面’。”這種“網開一面”,並不是說規則之地有意識,會放過渾噩鏡鬼。
而是,渾噩的鏡鬼更契合無序的鬼蜮,規則之地一般只會困住擁有理智的生靈,對渾噩的鏡鬼是無視的。
甚至很多渾噩的鏡鬼,哪怕進入了規則之地,也不會觸發對應限制。
當然,這也只是一種情況。
也有很多規則之地,對渾噩鏡鬼也會生效。
不過,渾噩鏡鬼雖然沒什麼理智,但也會有趨利避害的天性;遇到這種規則之地,也會主動避開。
而持鏡女妖渾噩時進入的規則之地,一般都是不困渾噩鏡鬼的。
也因此,她被鏡面森林限制行動後,並不擔心自己會沉淪在鏡面森林裡。反正等到渾噩鏡鬼上線,眼睛一閉再一睜,說不定就到了一個新地方了。
“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這片‘鏡面森林’困了我很久。哪怕渾噩狀態的我,也沒有選擇離開這片鏡面森林。”
安格爾:“沒有選擇離開鏡面森林,你言下之意,你認爲渾噩狀態的你,可以離開鏡面森林?”
持鏡女妖點點頭。
“清醒時的我,在鏡面森林裡根本沒辦法前行,兜兜轉轉多少路,最後還是會困在原地。”
“反倒是渾噩狀態時的我,能不斷的前行,每次甦醒都在不同的地方。”
從這也可以看出,渾噩狀態的持鏡女妖,並不會觸發鏡面森林的規則,但渾噩狀態的持鏡女妖並沒有選擇從上空或者下空,離開鏡面森林,反倒一直在往鏡面森林的深處走。
“我當時也不知道,爲何渾噩狀態的我,會選擇留在鏡面森林。或許,鏡面森林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我?”
“就這麼持續了好幾天,每次我甦醒,都會更進一步的深入鏡面森林。眼看着,我已經來到了鏡面森林的中心處。”
“我以爲我會看到鏡面森林中心處的風景,但……並沒有。”
“接下來,當我再甦醒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離開了鏡面森林。”
“而我身上,多了一塊漆黑的石頭,正是鬼蜮石。”
也就是說,鬼蜮石是渾噩狀態下的持鏡女妖拿到的,而且如無意外,是在那座規則之地的中心處獲取。
拿到鬼蜮石後,渾噩狀態的持鏡女妖就離開了鏡面森林。
也因此,持鏡女妖對於怎麼獲得鬼蜮石的,並沒有太多的概念。只能確定,是從鏡面森林裡獲得的。
“鬼蜮石我拿到後,就知道了它的用法。它裡面似乎存儲有無量的鬼蜮氣息,不過這些鬼蜮氣息似乎都很懶惰,並不願意離開鬼蜮石。”
“必須要主動激活它,才能讓鬼蜮石釋放氣息。”
“一旦放棄激活,它立刻又變回惰性狀態。”
所以,持鏡女妖從未想過鬼蜮石會瘋狂釋放鬼蜮氣息,今天的這種異變,也讓持鏡女妖感到疑惑。
“之後,我無意中來到了白日鏡域,這裡並沒有鬼蜮氣息,若非有鬼蜮石,我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再後來,我就去了怨女鎮……”
持鏡女妖將所有的情況,甚至連自己的經歷都簡單說了一遍。
不過,安格爾聽完後,還是沒有聽到任何能打開僵局的破口
安格爾只能將目光看向拉普拉斯,既然這是拉普拉斯詢問的,或許她能知道些什麼?
拉普拉斯沉吟片刻,再次問道:“能具體描述一下鏡面森林的情況嗎,比如說,它的樣子,它所在的位置……”
持鏡女妖:“所在位置我不太清楚,我在幽暗鏡域時,並沒有任何方位的意識。”
其實仔細想想也能理解,持鏡女妖在鬼蜮時,每天也就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清醒時間,就算清醒,也沒有任何世界觀與認知觀。
其餘時間全是渾噩狀態。
自然是走到哪算哪,不會去記憶方位。
甚至她是如何來到白日鏡域的,她自己都說不太清楚……
她對“方位”有意識,還是來到白日鏡域,受到緋燈妖后的教導後,才逐漸開的智。
“至於鏡面森林的樣子……就是無數豎立的、帶着握持把柄的鏡面,每一個鏡面都很高大,有的甚至可能超過了百米、千米。而且它們緊密的林立在一起,所有進入其中的生靈,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密密麻麻的把柄。”
“看上去就像是森林一般,所以我將之稱爲,鏡面森林。”
接下來,持鏡女妖又詳細的描述了一下鏡面森林裡的各種鏡子,還有她被困在鏡面森林裡時,所遇到的一些規則。
等到持鏡女妖描述完後,拉普拉斯淡淡道:“稍等片刻,我聯繫一下分身。”
“分身?”衆人疑惑的看向拉普拉斯。
拉普拉斯淡淡道:“龍鴉婆婆回來了,我讓分身幫忙詢問一下她。”
其他人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甚至除了拿坡里外,他們都不清楚誰是龍鴉婆婆。
但安格爾卻是懂了。
虛影分身如今被拉普拉斯派遣到了血禍儀式那邊,所以,她詢問的分身肯定就是虛影分身。
龍鴉婆婆之前去處理厄難木偶的挑戰“類型”了,如今終於迴歸。
於是,拉普拉斯便決定,讓虛影分身聯繫處於幽暗鏡域的龍鴉婆婆,詢問鏡面森林的情況。
順道也可以詢問一下“鬼蜮石”的問題。
衆人雖然很懵逼,但既然拉普拉斯讓他們稍等,他們也不再多問,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光影驟散,時分閃逝。
約莫十來分鐘後,拉普拉斯睜開了眼。
衆人立刻看了過去。
面對衆人的目光,拉普拉斯卻並沒有馬上出聲,而是眉頭緊鎖着,似乎在思慮着什麼。
看她的表情,衆人心中疑惑更甚。
不知道拉普拉斯得到了什麼情報,爲何久久不語,甚至表情還很凝重?
過了好一會兒,拉普拉斯纔開口道:“鬼蜮石的情報……”
“我已經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