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猛地擡起頭,她好像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了。
“大人,你難道打算……”
安格爾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微微一笑:“你心裡清楚就行。至於羅曼嘛,途行正軌,自然不會有什麼意外。但若是擅離職守,出現些波瀾不也很正常嗎?”
海倫有些不懂安格爾何意,但安格爾也沒有再解釋了,只是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裝作不知道此事,出去後按部就班即可。”
“可是,雲螺號真的會沒有問題嗎?”
安格爾:“放心吧,我總不可能讓自己也陪葬在這裡面吧。”
“我知道了。”海倫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從迷惘驚恐慢慢恢復成往日的冷淡,原本她來時的羞澀與旖旎幻想,此時早已消失不再。
海倫推開門,離開了。
在海倫離開沒多久,羅曼就得到了這個訊息。雖然他不敢破開安格爾設下的精神力屏障,但天性謹慎的他,依舊在附近佈置了精神力觸手。
見海倫離開時,她的表情還算正常,除了眼神有些失落外並無異樣,海倫方纔放下心。
至於說海倫眼裡的失落,羅曼也並不以爲然,自顧自的冷笑道:“嘖嘖嘖,不過‘戰鬥’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果然是一個沒有融入過血脈的人,除了有一隻強大的魔寵,本人就是個廢材。”
要知道,哪怕是如今壽命已近終點的羅曼自己,體魄已經強壯無比。但凡有女人上了他的牀,奮戰三天三夜也絕無問題。
女人到了中年,可是飢渴如虎。滿足不了海倫的欲壑,她失落不是很正常麼。
雖然羅曼心中覺得,安格爾應該不會察覺什麼,但爲了以防萬一,還是繼續觀察了一段時間。確定海倫並沒有做任何其它動作,雲螺號還繼續在往銀棕櫚島前行,這才放下心來。
另一邊,安格爾則坐在書桌前,手指有頻率的輕點着桌面,在兀自沉思着。
根據他看到的記載,利維雅堂一般都在萬米以下的深海里潛伏,以帝皇魷與巨型章魚爲食,除非是追着獵物跑到海面,一般來說它不會出現在海面的。
可爲何,這隻利維雅堂卻一直在海表位置潛伏?
利維雅堂雖然肉身強橫,甚至真知巫師都不一定能破開它那外鱗,但卻有一個極大的弱點,便是精神力低下,智商也不高。
以利維雅堂的智商,除非有什麼特殊的吸引力,否則絕不會一直待在海面。
而利維雅堂所處的位置,恰好是銀棕櫚島。以利維雅堂的力量,輕而易舉就可以將銀棕櫚島抹平,但它沒有這麼做,而是在島附近潛伏,這就很奇怪了。
安格爾心中升起疑惑:莫非銀棕櫚島有什麼東西吸引着利維雅堂?
安格爾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在吸引着利維雅堂,羅曼或許知道,畢竟他能提前得知利維雅堂的位置信息。可安格爾也很清楚,去問羅曼對方不一定會告訴他。
“或許是某種機緣?”安格爾託着腮幫子,眼睛微微眯起,在考慮要不要去探探虛實。思忖再三,最終還是搖搖頭:“就算是機緣,也還是算了。”
靠近利維雅堂的危險太大,哪怕它的精神感知很弱,但這只是相對同類海獸而言,比起安格爾還是要強大很多倍。一旦被發現,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而且,他也不想再節外生枝,他現在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到家鄉。癒合冰柩說是能保持五年,但誰知道中途會不會出意外,他可不想再繼續耽擱下去了。
這裡有利維雅堂的事,外界肯定知道,如果真的有不錯的機緣,自然會有人來。雖然根據託比的情報,銀棕櫚島附近沒有其他人煙,但誰知道那些巫師是不是潛藏起來了呢?
如果沒有潛藏起來的巫師的話,那是不是代表這裡的機緣其實他們也不看重。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糾結利維雅堂的行爲了。
安格爾要做的便是:躲開它,然後離開它。
……
時間一轉,兩天過去。
海倫沒有將利維雅堂的事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做任何改變航線的事,如今,雲螺號距離銀棕櫚島已然不遠,或許不到午時,就能抵達。
海倫如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那位叫帕特的巫師大人身上。
要麼就是身死,要麼繼續活下去。
至於帕特大人那日暗示說要順道解決羅曼的事,她也掩藏在了心底。如果按照原來的劇本,雲螺號被利維雅堂毀滅,船上所有的凡人肯定會全部喪生,而這全是羅曼做出的決定。
不管羅曼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等於害死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所以,海倫的私心更偏向帕特,而非羅曼。甚至覺得羅曼死了,或許這場旅途會更順利。
“海倫,你在發什麼愣呢?”
海倫迷惘的擡起頭,發現阿爾溫不知什麼時候,正站在他面前,用關懷的眼神看着他。
海倫撩了撩散落的頭髮,將帽子重新戴上:“船長,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的憂心還沒消失嗎?”阿爾溫帶着關切的道:“如果你實在過於憂心,不如去找羅曼大人問問?”
海倫趕緊搖頭:“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大概是想家了,不用麻煩羅曼大人了。”
“可你的氣色看起來並不太好。”
“這些天都睡得不安穩,氣色能好纔怪呢。”海倫嗔了一聲,故作微笑。
阿爾溫:“也是,這段航線太不安生了,等到了費蘭大陸你再好好休息吧。”
面對阿爾溫的關切,海倫心中有些猶豫,要不要和阿爾溫船長說一下利維雅堂的事,可仔細想想還是放棄了。阿爾溫對羅曼可從沒有懷疑過,要他接受羅曼可能會爲了謀財害了所有人,一時間阿爾溫肯定有所疑惑。
等今日過去,事情自然會見分曉。
要麼他們活下去,她自然會告訴阿爾溫一切。要麼帕特大人騙了她,大家都死了,那也無話可說。
“船長,你來找我應該不單單關懷我的心理健康吧?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就是告訴你,馬上就到銀棕櫚島了,到時候你別忘了安排一隊人上島補給淡水資源。”阿爾溫道。
海倫一愣,上島?有利維雅堂在,怎麼可能登島。
阿爾溫在海倫眼前揮舞了下手掌:“怎麼又怔住了?”
海倫回過神:“我就是在想讓誰登島,莫桑隊長前幾天死了……拿奇去吧,我到時候吩咐拿奇登島。”
提到在海獸爭鬥中死去的莫桑,阿爾溫也有些傷感:“海神會保佑我們的,也會讓所有沉睡在海底的勇士,長眠不朽。”
阿爾溫離開後,海倫直接爬上了瞭望臺,站在最高點,凝視着遠方。
今天難得的晴好,不過遠方有海霧,看的不甚清晰。
當雲螺號穿過了這片海霧,太陽已經到了頭頂。海倫的手突然捏緊,因爲她已經看到了……那座在海洋裡孤獨矗立着的銀棕櫚島。
金色的陽光,湛藍的天空,還有大片潔白的浮雲,是銀棕櫚島的背景板。
她並沒有看到那所謂的利維雅堂,是因爲它潛藏在海面之下嗎?
在海倫思忖的時候,甲板上傳來一陣歡呼,是水手在互相的擊掌擁抱。在海上漂流久了,哪怕只是一座陸地島嶼,他們都能興奮起來。
甚至有水手唱起了歌謠。
海倫看着眼底下那歡快的場景,心中莫名覺得悲涼。作爲一個凡人,能看到的只能止於眼前,那些潛藏的危機,纔是迷霧中的殺手。甚至,凡人就算死了,也死的不明真相。
就在這時,海倫發現四樓陽臺的門被推開。
羅曼走了出來,站在護欄上也看着甲板上歡快的人羣。
海倫站在至高的瞭望臺,清楚的看到羅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
他的表情,帶着高高在上的無情漠視,就像是在看一羣死人。
“這對你來說,很好笑吧?即將面臨死亡的人,卻在慶祝未來?”海倫狠狠捏緊拳頭,眼底帶着一絲恨意。
羅曼似乎感覺到了海倫的眼神,回過頭看向海倫。
海倫一愣,她眼裡的情緒還未藏起,她不知道羅曼看到會怎麼樣。
她還沒看清楚羅曼的反應,下一秒羅曼便轉了頭看向另一邊,因爲三樓的陽臺大門也被推開,頹喪懶洋洋的中年大叔,穿着一身皺巴巴的宛若鹽菜的巫師袍,頭髮還亂糟糟的翹起,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安格爾一出來,就感覺到頭頂灼熱的目光。
“嗨,午安。”安格爾靠在欄杆上,對羅曼眯眼打着招呼。
“怎麼?帕特先生現在才醒過來嗎。”
“是啊,昨天睡得太晚。”安格爾隨口道,然後看向銀棕櫚島的方向:“欸?居然有座小島,難怪大家這麼高興。在海上待久了,能踏上厚實的大地,的確很讓人興奮呢。”
羅曼冷笑一聲,興奮?也就只有這一時了,那裡從此以後就是你的墳墓。
眼看着越來越靠近銀棕櫚島,羅曼的眼神越發的灼熱,同時,他的背脊也在慢慢的發汗。畢竟,那片海面之下,可是潛藏着連正式巫師都不願意面對的恐怖存在。
羅曼捏了捏掌心,感受着掌中那顆魘石說帶來的硬實感,打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復。
“只要再近一點,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