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一輛麋鹿雪橇車,從厚厚的雪地上劃過。
安格爾坐在雪橇車後面的座位上,仔細的看着手中地圖。他旁邊坐着尼特,此時正賣力的揮舞着繮繩,讓麋鹿跑的更快。
這裡是尾鼠街,兩邊全是居民的住宅,窗戶裡透出溫亮的光芒,煙囪裡升起的裊裊炊煙在大雪中被吹的扭扭曲曲。
街道兩邊的成人不是太多,基本都是穿的像肉糰子的小孩,在等待着晚飯的時候,嘻嘻鬧鬧的與同伴打着雪仗。
當麋鹿雪橇車過來時,熊孩子一點也不害怕,甚至從地上撈起雪團就往車上砸。
尼特本來正享受着麋鹿拉車的歡暢,不經然的被一團雪球直接砸到臉上,雪球滑落,尼特白淨的臉上露出紅彤彤的圓形印子。
旁邊打中他的熊孩子還嘻嘻哈哈的指着他的鼻樑捧腹大笑。
若是其他貴族,估計此時已經開始怒火中燒了。但尼特是貴族中的一朵奇葩,常年在大海流浪,經歷的多所以也更加寬容。
尼特倒是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往身旁的人看去。雖然帕特大人一向仁厚,但這種被小孩子冒犯會不會……
尼特突然一愣。
帕特大人並沒有生氣,因爲那些雪球沒有一個打中他。每一個飛過來的雪球,都“順理成章”的繞過了他。
而且,他不僅沒生氣,還勾起惡魔一般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空中飛來的雪球,一個個的打了回去。
熊孩子打不到他,但不代表他打不到這羣陷在雪地中的活靶子。
哪怕雪橇在移動,但他依舊一打一個準。
幾乎麋鹿每跑一段路,後面就能聽到噗通的聲音,這是熊孩子中彈摔倒的聲響。
短短數百米的尾鼠街,帕特大人就像是雪球戰神,等到下車的時候,他不僅身上沒有一點雪,還十分有禮貌的對着後面被他擊中的熊孩子露出微笑。
然後吐出了一個讓尼特風中凌亂的詞:“承讓!”
在衆熊孩子哭鬧聲中,安格爾心滿意足的來到一棵杉樹下,這裡有一口公共用井,不過因爲暫時不缺乏水資源,這裡的井已經被一塊大石頭給封住了。
“這是第二十六口井了,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安格爾站在井邊,低聲喃喃。
尼特這時也走了過來,看着一臉正經的帕特大人,再想想此前他對熊孩子的微笑絕殺,簡直無法想象這是同一個人。
不過,他現在有些理解海倫副船長的話了,帕特大人的確和其他超凡者很不一樣。
在尼特晃神的時候,安格爾卻是一臉失望的扶額:精神力觸手探了下去,深入到底,並無異常。
“我下去看看,你在這等我。”安格爾對尼特說完後,用魔力之手搬開封口大石,然後裹着一層薄薄的水膜,跳進了水井中。
這是潛水井,安格爾很快就到達底部,和他精神力探測的一樣,並無異常。
安格爾無奈的上潛,從井裡跳出來的時,還帶起了一陣淡淡的霧氣。這是因爲井水的溫度比起外界要暖和,自然產生的現象。
尼特看着表情略沉的帕特大人,知道這次估計又無所獲。
他並不知道帕特大人到底要找什麼,他也不會去多問。帕特大人願意說,他自然會知道。不願意說還湊上前討問,那肯定會讓對方生出嫌隙。
“大人,我們要去下一個地方嗎?我看了看,寡婦街還有四口水井沒有探察。”
安格爾此時也在思慮,經過篩選排查,在他劃定的區域裡一共有三十三口井在三千年以上,加上三個無法確認年份的井,一共三十六口井,說起來並不算多,速度快的話一天就能完成。
可現在他已經將外圍的井全部排查,剩下的***,全都鎖定在盧卡斯的住宅區。
這***按理來說,應該最有可能是盧卡斯自殺的井,可是前天晚上出去轉悠的時候,這些區域都隱蔽超凡者。
他現在如果闖進去,說不定就會引起注意。
安格爾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看看。
“說起來,寡婦街有一口井,在我一個好朋友家,他是西征騎士團團長的兒子,目前是準男爵。”尼特看着地圖道。
安格爾聽到這句話後,眼睛一亮。
“尼特,我這次來失樂歌市,最大的目的其實是爲了尋找天賦者。既然你的那個朋友是騎士的兒子,說不定有些天賦,我們正好可以過去測試一下。”
尼特一臉懵逼,騎士的子嗣天賦就高嗎?有這個說法嗎?
雖然尼特心有疑惑,但他自然不敢反駁,點點頭便繼續自己的雪橇車伕的工作。
安格爾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牽強,在閉目養神的時候,輕聲道:“明天開始,你可以幫我在外散播消息,尋找合適的天賦者。限制條件你該知道,測試天賦的地方,就在……你家吧。”
尼特表情一喜,在他家測試,等於間接表明新羅斯家族與一位巫師大人有關係。這對他們家族而言,是一個莫大的機遇。
故而尼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大人請放心,我一定辦好!”
可說完後,尼特突然想起什麼:“大人,失樂歌市的總人口超過百萬,適齡的人數很多,若是隨意傳播,恐怕家裡應該沒有那麼大地方吧,而且大人的工作量也會增多。”
安格爾也清楚這一點,這裡畢竟是一個百萬人口的大城市。
他沉默片刻:“可以適當限制消息傳播,同時,要來檢測天賦可以,先交上5個金幣。無論測試結果有沒有天賦,5個金幣都不會退還。”
對於普通家庭而言,5個金幣等於傾其所有。
金幣對安格爾也沒有什麼用,但卻可以測試一點:你做好付出所有,最後可能付之一炬的代價了嗎?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巫師之路。付出代價,有極大的可能失敗;但不付出代價,就永遠不會成功。
金幣只是安格爾限制人數的一個手段,他準備在尼特家門口刻畫一個精神衝擊的魔紋。
只有熬過精神衝擊的人,纔有資格進來測試。
而能熬過精神衝擊的只有兩種情況:精神力偏強大的人,以及意志力強大的人。
這可以作爲第二個門檻,有這兩個門檻,想來最後進來測試的人,應該並不會太多。
聽完安格爾的述說,尼特也稍微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不分貧賤,適齡人全都一窩蜂的涌來,那就太混亂了。
在他們說話期間,雪橇車已經進入了寡婦街。
直到這時,安格爾才驚訝的發現,原先守在這裡的巫師學徒居然全都走了?要麼他們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撤離了;要麼就是這裡並沒有發現線索。
安格爾更傾向於第二種,三千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什麼東西保存了下來,應該也輪不到現在才被發現。
既然他們已經撤走了,安格爾也沒必要立刻前往尼特的朋友家,而是按照原訂的計劃,一個個水井的探察。
至於說,要不要去探探盧卡斯的宅邸,安格爾思忖後卻是放棄了。
如果真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早該被深海之歌的人拿走了,哪還等到他去撿漏?
寡婦街的前三個水井,安格爾一一排查,都是潛水井,很容易就能探察到底,都沒有任何蹊蹺。
安格爾只能把希望寄於尼特的朋友,那位騎士之子家裡的井。
可讓他遺憾的是,最後一口井也沒有任何收穫,至於尼特的朋友,同樣也是普通人,並沒有天賦。
安格爾離開寡婦街後,繼續去盧卡斯的其他產業區域看。
這些區域原本也有超凡者巡視,可現在也撤離了。他十分順利的探勘了最後六口井,最後的結果,依舊是毫無所獲。
在返回新羅斯宅邸的路上,安格爾的表情帶着困惑。
難道說他的判斷錯了,盧卡斯其實並沒有跳自家的井,而是跑到別人家去跳井了?那他的臉也太大了吧?
亦或者……盧卡斯該不會連自己跳井也是謊言吧?
盧卡斯的航海日誌裡,其他事情都是延遲幾百年或者幾千年才發生的,譬如“花海”、“許願樹”……難道他的跳井,其實也是很久以後發生的事嗎?
應該不可能吧?
航海日誌裡的記錄,分爲兩種。一種是看上去就真實的,譬如日常作息、以及記錄自己吃喝……這些沒必要作假。
另一種就是一看就虛構的,譬如淚化花海、島靈、發光許願樹……這些也是一目瞭然,擁有某種虛構的成分存在。
這些所有有虛構成分的東西,安格爾都把他當成某種略微不靠譜的“預言”。
而他最後寫自己“跳井”的日誌,明顯是第一種,這才讓安格爾不停的奔波去尋找。
可現在,他在所有水井中都沒有找到端倪,別說屍骨,在精神力全方位的探察下,連點渣滓都沒有。
難道說,盧卡斯在最後一篇日誌裡說謊了?
安格爾現在甚至都分不清,盧卡斯究竟是如他所說的誠實的人,還是悠悠衆口裡的謊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