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心魔低語」禁區
時值夏日,兩人都沒穿多厚的衣服,如此近距離之下,虞煊的體溫和氣息清晰動人地填充着姜潛的感知。
在這段劇情中,許宣和白蛇被困在寒風肆虐的陣法中,即將形神俱滅。
冰凍的許宣用懷抱護着白蛇,將寒風和崩飛的冰棱牢牢擋在身後。試鏡的片段正是從白蛇的醒轉開始……
沒有人喊“Action”,但姜潛仍憑藉着自己超於常人的觀察力,捕捉到了姐姐細緻入微的演技。
她從白蛇醒轉前已經入戲,“寒風肆虐”中隱隱發抖的身軀、無意識擰緊的眉心,和微弱的呼吸節奏,每一個身體細節都在傳達致命陣法對角色的摧殘。
忽然,她緊鎖的眉心輕輕舒展,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響。
這個發現似乎點燃了她潛意識中僅存的一絲微弱希望——許宣凍僵前曾堅定地告訴白蛇,村裡人一定會想辦法破陣救他們。
姜潛注意着姐姐的表情細節,被她無聲的演繹所吸引。
但見虞煊緩緩睜開眼,以一種茫然但又略帶期許的目光灑向遠處,同時下意識地呼喚許宣的名字:
“阿宣,阿宣……外面有人在破陣……”
道出這句臺詞的同時,虞煊的手也下意識地攀上了姜潛的胸膛……這一刻,她的動作頓住了。
此時姜潛扮演的是凍成冰雕的許宣。顯然,這不經意的觸摸,令“白蛇”意識到了什麼。
“阿宣……”
虞煊迴轉視線,這個動作意味着她終於看清了“許宣”的狀況。
於是,臉上剛剛燃起的希望和喜悅轉瞬凝固,接着是驚,是疑,是不願相信!是無所適從……
微弱的氣息在虞煊喉間吞吐,她一遍遍輕喚許宣的名字!不知所措地用手摩挲着許宣冰凍的肩膀……
直到這一刻,她好像才終於能夠認清現實,摩挲着“許宣”肩膀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冰封中的臉龐,她仔仔細細端詳着他,眼眶瞬間泛紅,淚水盈動……
姜潛從未在姐姐臉上見過如此動情的神態。
他也並未意識到,凝注着姐姐演繹過程的自己是如此的專注,就像在欣賞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那一刻,眼前的虞煊彷彿一塊剔透無暇的碧玉,在他的面前裂開了觸目驚心的傷痕,脆弱得令人震撼。
以至於接下來虞煊抱緊他的時候,姜潛恍惚之間忘卻了兩人的身份——他們的身體緊緊相擁,虞煊的臺詞在耳邊迴響。
一種無形的力量箍緊了他的呼吸,讓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就此環住了懷中人的腰身……
“阿宣,你答應過我,要一起從這裡出去……”虞煊的敘說響在耳畔,帶着酸澀的鼻音。
像是在哭……
姜潛的手停在半空。
他感受到懷中人的戰慄,那些洶涌的不可名狀的情緒還在兩人彼此間翻涌。
這女人居然也會哭嗎?當時的姜潛有些茫然。
他用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表演”,只因情緒收放得太過自然,自然到真假難辨。
“我們還要一起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虞煊的聲音娓娓訴說,略帶哭腔的臺詞處理得恰到好處。
當她從姜潛肩頭擡起淚眼婆娑的臉頰,重新注視着他的眼眸,姜潛心中那些所謂的勝負欲、嫉妒、提防心理瞬間灰飛煙滅!
此處的劇情,是許宣凍僵的屍身即將被法陣吸納、形神俱滅,而白蛇仍拼盡全力攥住許宣的手,欲將其挽留。
於是,虞煊的身體向後退去,姜潛方纔停在半空的手就這麼突然被握住,眼見兩人的身體重新拉開距離,那種洶涌的失落感達到了峰值。
“阿宣……別走……!”
結尾的臺詞,寥寥幾語,卻飽含着最豐沛的情感。
此時虞煊臉上接連閃過的是驚惶、失措、不捨!
她“吃力”地攥着姜潛的手,眼底蘊藉的情感在孤注一擲和悲痛欲絕間切換,每一個瞬間都在刺激着姜潛,一寸寸將他僅存的理性瓦解、剝離。
也許是入戲太深,虞煊似乎還沒意識到姜潛的變化,仍在繼續着最後的演繹:“阿宣……你別走……唔!”
終於,姜潛毫無徵兆地反握住虞煊,將她的身體重新拉近!
呼吸與呼吸接觸,入口的是柔軟清甜。
“唔……姜、”
虞煊的話音淹沒在了喉間,她睜大氤氳的雙眸,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倒。
這一倒,兩人的身體又恰逢其時地疊在了一起……
四目相對時,姜潛清楚地看到虞煊臉上浸染的幾分春色,然後不顧後果地用力抱緊她!
角色?身份?
對姜潛而言,好像並不需要多餘的理由。
那天,虞煊穿了件極爲修身的純白色長裙,但此後,這條長裙他便再也沒有見過。
當姜潛真正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虞煊已經推開他,逃離了舊倉庫。
他的身上、脣齒間都還留着對方的體溫和味道……
——夢幻般的體驗。
戲外的姜潛腦海中浮現瞭如上的評價,真實曼妙……唯一的缺點,是結束得太早。
還想更進一步。
……
這種“戲中戲”的特殊體驗讓姜潛有些恍惚。
他抓住時機仔細體察着自己所有的感受,客觀而言,最後發生的“意外”,是源自姐姐精湛的演技感染之下生出的代入感,以至於情不自禁做出了計劃之外的行動——
親吻,艾撫。
以姜潛的早熟度和閱讀量,他完全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也絲毫不後悔自己的所爲。
就像每個少年忽然發現一直以來常常被自己欺負、戲耍的女孩兒實際上是源自“喜歡”一樣,他對這個發現起初也感到驚訝,但很快就接受了現實。這個過程幾乎毫無障礙。
畢竟兩人又不是親姐弟,不存在什麼人倫綱常的忌諱。當然,就算真的有什麼忌諱,以那個時期的姜潛來說也不會在乎。
唯一意外的是,虞煊的反應竟會那麼大,逃得比兔子還快!
他們彼此都應該很清楚,剛剛真實發生的接觸,是彼此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
念及此處,姜潛恍然驚覺:虞煊難道那時候就對自己有意嗎?
所以小荊說得沒錯,他在這種事上果然不是零經驗者……甚至可能在未成年時,就已經被“啓蒙”了。
思量間,這段被“禁播”的記憶戛然而止,緊接着又跳入了新的一段……
劇情上依然是姜潛記憶之外的盲區,內容概括起來就是兩個字:糾纏。
自從這次的意外之舉發生後,虞煊開始有意識地躲着他。
除了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其他任何場合,只要是姜潛單獨出現,虞煊都會躲開。
試戲的事也沒再提起過。
然而虞煊越是躲,姜潛對她的執念就越深。
這一天,虞煊被姜潛堵在了弄堂,開門見山就談起了舊倉庫中初嘗禁果一事:
“怎麼了,躲着我什麼意思?”
“你自己知道,就不用再來問我了。”虞煊故作冷靜。
姜潛直接湊近,戳穿她:“你怕什麼?”
當時的姜潛已經和姐姐身高相仿,他的言談舉止總能傳達出遠超同齡人的壓迫感。
虞煊避開弟弟的目光,答非所問道,“會被人看見的。”
“咱倆又不是親姐弟,有什麼關係?”姜潛不以爲然,“我以爲你挺喜歡呢,那天,那麼投入。”
“你胡說!”虞煊忽然擡起頭,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語氣堅定地說,“那天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已經記不得了,你也忘了吧……不然我只能離開姜家,再也不見你!”
說完,便轉身走開了。
兩人的關係就此陷入了僵局。
這種聽起來很明確但實則“不清不楚”的拒絕,讓姜潛感到不爽。無論是戲裡,還是戲外。
隨着“禁播”影像的逐一揭開,姜潛發現兩人之間這種說不清的拉扯越來越多,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種拉扯都在加深彼此的羈絆。
有時他也不能分辨,自己對虞煊的這份執着究竟是出自於喜歡,還是出自於佔有慾。
這種糾纏持續到了一年後。
臨近高考,虞煊晚自習回家的路上,被一個魯莽的追求者當街表白。
對方是個家庭條件闊綽的拆二代,已經追求虞煊有一段時間,寫情詩,送禮物……已經被明裡暗裡拒絕過幾次了,但這位二代少爺依然故我,屢折不撓!大有他們家老爺子搏命死守老宅攫取拆遷款的軸勁兒。
“抱歉,就快高考了,我想以學業爲重。”
虞煊溫文爾雅地婉拒,也給對方留着體面。
可二代少爺還是擋着不放行,還爹味兒十足地勸虞煊:“你怎麼這麼傻,高考算什麼呀?考上大學就有錢賺嗎?那些個大學,都是給那些不明就裡的書呆子準備的!你長這麼漂亮,不用吃那個苦的!”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虞煊平靜而認真地端詳了對方半晌,說道:“我寧可吃學習的苦。”
說完便繞開對方,往家的方向走去。
拆二代當場就急了,追上去:“我家好幾套房,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證,生一個兒子分你一套!”
虞煊還沒來得及回答,姜潛的身影已經從黑暗中現身,他如幽靈般出現在拆二代面前,當街就是一腳踹過去,踹得對方跌出數步,最後四腳朝天哇哇慘叫!
“救命啊!打人啦!!”
“姜潛!”虞煊驚訝。
姜潛還要上前,好在被虞煊及時拉走,否則以姜潛的風格,恐怕要揍得對方喊不出來爲止——雖然他此前已經很長時間沒表現過這種暴力衝動了。
老街,暗巷中。
姜潛和虞煊相向而立,背靠着別人家的院圍。
“姜潛……”
“不用謝。”
姜潛臉上露出滿滿的嘲諷:“你現在什麼情況,以前的精氣神哪去了?被一個那種窩囊廢欺負成這樣,像話麼?”
虞煊並不反駁,像每個正在經歷備考摧殘的高三學生那樣目無神采地站着。
“算了,你別多想,我也就是恰巧路過而已。”姜潛說完就瀟灑地轉身離開。
他本來還想說更難聽的話,去宣泄,或者刺激虞煊,但當看到虞煊如此低落的狀態,他借題發揮的興致也便蕩然無存了。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
時間隨光影流轉,之後的某一天,姜潛在回家的路上被幾個青年圍住,捱了暗算。
主謀當然就是幾天前龜縮在巷子裡哇哇亂叫的拆二代。
那天,姜潛鼻青臉腫地回到家。
他沒走正門,而是從後院的磚牆翻入,隻身躲進了黑乎乎的舊倉庫,仰倒在那天和姐姐對戲的舊沙發上,渾渾噩噩中,仍舊考慮着如何以牙還牙。
不知過了多久,倉庫的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虞煊站在了門口。
她沒有開燈,但還是看到了靠在舊沙發上的弟弟。
院子裡的些微燈光灑進來,照見了姜潛臉上的淤青。
虞煊呼吸加重了,她站在門口許久纔開口:“姜揚出去找你了,姑媽帶唐老師去了老年社團。”
“嗯,知道了。”姜潛應聲道。
虞煊猶豫了一下:“你臉上怎麼弄的?是不是那天……”
“跟你沒關係。”姜潛平靜地說。
他不想把虞煊扯進來,從而使事情變得更復雜。
虞煊沉默了片刻,又道:“怎麼就跟我沒關係呢,我是你姐。”
“是我媽又怎麼樣?”姜潛冷笑,“呵,對了,我媽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這話像是純粹的自嘲,卻也透出幾分淒涼。
虞煊終於轉身離開了。
這讓戲內外的姜潛同時鬆了口氣……
誰願意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姿態呢?
何況對方還是有過曖昧關係的人,雖然也是他異父異母的姐姐。
然而過了一會兒,姐姐又回來了,手裡提着家用的小藥箱,還帶了一盞充電臺燈。
她也沒多說什麼,走進來在姜潛身旁坐下,開始擺弄藥箱裡的東西,然後給姜潛處理臉上和身上的傷口和淤青。
“這麼殷勤,該不是對我有愧吧?”別看姜潛自己無愧無畏,但對別人的相關心理卻拿捏得很是精準,“你還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上衣脫下來。”
“……”
清涼的藥膏通過虞煊的手指塗抹在姜潛身上,輕柔仔細,包括他自己夠不到的地方。
收拾藥膏的時候,姜潛注意到了姐姐眼裡不慎流露出的難過和心疼,和那天試戲時一樣的真假莫辨。
這讓他的心情有些複雜,莫名煩躁。
不禁開口道:“你用不着內疚,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解決的。”
虞煊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注視着他,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目光。
姜潛等着姐姐問他解決的辦法。
可事與願違,他等到的,是別的……
當姐姐的氣息清楚沁入齒間,姜潛意識到了事情的發生。
帶着意外的驚訝,跳入姜潛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竟是:這次,絕不可“草草結束”。
事實上,這是他名副其實的第一次。
年輕新手,談不上多麼好的表現,但每個細節都令他振奮,刻骨銘心……
熟悉的場景,延續的情愫。
深入禁區,飽嘗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