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行文字一落,如同狂風過境,整個羣英殿內,所有文章策論顯現出來的異象頓時全部撲滅。
大殿內,王小年原本還在奮筆疾書,他的策論已經接近尾聲,他的文章爆發出來的精氣越來越強烈,天空中的聖賢虛影也越來越凝實,氣勢越來越浩大。
然而當陳少君和廖博雅的文氣爆發而出,轟,彷彿被一顆過境的隕石狠狠擊中一般,王小年的文章迸發出來的文氣,瞬間猛烈的搖晃了起來,那沖天的光芒也陡的暗淡了許多,看起來就好像隨時都可能破滅一般。
“什麼?”
王小年驟然停筆,扭過頭來,望着前方的陳少君和廖博雅,整個人臉都黑了。
以王小年的文道造詣尚且會受到如此大的衝擊,其他人就可想而知。
章澤是上一屆的鹿園詩會的第一名,這次他做出的文章也是文如烈日,那強烈的光芒將整個大殿化爲一片熾烈的白晝,然而當陳少君和廖博雅的文氣爆發而出,那股熾烈的光芒立即就熄滅了,瞬間消失不見,蕩然無存。
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一股龐大的,難以想象的力量完全排斥出去一般,根本無法在這個範圍內文章顯聖。
“這是!”
章澤眼皮跳動,一臉驚容,望着兩人的方向,隱隱明白了什麼。
文道一途,詩詞文章不管品階如何,只要達到一定的程度,到了文章顯聖的地步,自然會有異象顯現,詩詞文章的品階越高,異象越是恢弘浩大。
而且不管文章的高低如何,各人的文章各行其是,一般互不干擾,就算是咫尺之內有人做出文如皓日的文章,字字珠璣的文章照樣能夠迸發光芒,能夠產生這種異象,將殿內的文章全部撲滅,將所有策論的文章顯聖全部壓制住,甚至連他的文章也不例外,那只有一種解釋——
那就是在這個羣英殿內,出現了一篇,不,準確的說是兩篇,比衆人高出了好幾階,並且達到了某種極致境界的文章。
只要在他們文章顯聖的範圍之內,就好像一山不容二虎,其他品階不夠的文章根本無法顯聖。
“文演天地!”
那一剎那,章澤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手中的毛筆啪的一聲,不自覺的掉了下來,那一剎那,章澤神色怔怔,早已說不出話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夠看到這種傳說中的篇章,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比下去了。
當這兩篇文章誕生的剎那,這次的文道集會就已經決出了勝負,只是他卻並不在其中。
然而另一側,陳少君和廖博雅還在埋首書案,繼續書寫,他們的策論中迸發出來的文氣越來越強烈,放眼望去,整個大殿之中,也只有王小年的文章還能夠繼續迸發光芒,畢竟有上古聖賢精魄加持,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掐滅。
不過只看王小年文章情況,明顯也是搖搖欲墜,堅持不了太久了。
“這是什麼文章?竟然連聖賢的精魄都能夠壓制住!難道——”
“前所未見,前所未見!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夠見到這樣的情形!”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臉驚容,所有士子大儒全部同樣看過去,望向了最前方的陳少君和廖博雅。
然而前方,陳少君和廖博雅的文章已經發生變化,轟,只不過眨眼之間,兩人的文氣之中,同時爆發出了滿天星斗,不是一顆兩顆,而是成千上萬,宛如化出了一片星空。
文章星斗!
只從兩人顯現的異象來看,應該是屬於這種級別,但是任何文章星斗的異象都不可能有這麼浩大的氣象。
“是文演天地!是文演天地!”
一名鴻儒仰望虛空,神情激動無比。
文章顯現幾重境界,落筆成像,文燭霄漢,文演天地,鬼神顯現,諸聖降臨,其中絕大部分人都停留在落筆成像的境界,小部分人能夠達到文燭霄漢,其中,章澤的文如皓日屬於文燭霄漢的頂峰,而王小年的境界就比章澤更高一級,隱隱溝通天地,引得聖賢顯現(聖賢的造詣在諸子之下,並非諸聖降臨中的聖)。
文章顯聖五重境界,每一小層的提升都難上加難,更不用說是這種大境界的提升了。
在上古時代,文演天地是隻有聖賢才能做出的文章,因爲聖賢參悟天地,通曉古今,明辨陰陽,寫出來的文章暗合大道,演化天地。
只是如今諸子絕跡,聖賢不在,大部分的文道天才能夠做到文如皓日已經是極致了,至於文演天地也只有文道府庫之中,收藏的那些上古聖賢的詩詞卷軸才能夠看到,但現如今,已經幾乎無人親眼目睹,更不曾有人親眼見過一片文演天地級別文章的誕生過程。
“轟!”
大殿震動越來越強烈,似乎承受不住同時有兩篇文演天地的文章誕生於此,那種意境過於龐大,幾乎要將整個殿頂撐破,衆人耳中甚至聽到一陣刺耳的琉璃金瓦簌簌顫抖的聲音。
而大殿之中,隨着陳少君和廖博雅兩人的書寫,那呈現出來的異象還在變化。
“快看!”
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誰叫了起來,只見衆人腳下,不知何時竟然長出了滿目的綠色草叢,而且這些草叢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衆人眼皮底下增長完成。
“河流!快看,竟然有河流!”
而緊隨其後,衆人耳中都聽到了一陣潺潺的水聲。
放眼望去,只見陳少君體內白色的浪花濤濤,眨眼之間,就化爲滔天的河流沖刷虛空,席捲整個大殿。
而幾乎是同時,廖博雅的身上也同樣出現了同樣的異象。
原本還只是細不可聞的潺潺水流,這一剎那已經變得勢如滔天,那浪濤的聲音更是震耳欲聾。
而陳少君和廖博雅的腳下,兩條寬闊的河流直接沖刷而出,蜿蜒着,淌過衆人的腳下,最後一路流淌到殿外。
哪怕早就已經知道這是文章顯現的異象,並不是真實的,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依然讓衆人感覺到了極大的震撼。
“不可思議,太真實了!”
大殿之中,一名士子睜大了眼睛,滿臉的驚容。
當那股浪濤奔涌,向他撲打過來,他甚至感覺身上清清涼涼,似乎連身上的衣衫都被打溼了一般。
而兩人的文章還在演化,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嗡,沒有絲毫的徵兆,整個羣英殿中驟然一黯,竟然由白晝化爲了黑夜,只有那漫天的星斗依舊散佈虛空。
“是斗轉星移,兩人的文章已經有了時令變化,這是真正的文演天地!”
大殿的邊角,一名大儒仰望虛空,似乎看出了什麼,滿臉的欣喜。
這並不是兩人的文章發生了什麼變化,而是兩人的文章溝通陰陽,從白晝變化成了黑夜,有了斗轉星移,時令變化,纔是真正的,完整的天地。
果然,緊隨其後,兩股恐怖的壓力浩大無邊,從天而降,籠罩整個大殿,那一剎那,衆人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而緊隨其後,一座龐大的山巒巍然無比,陡然出現在大殿之中,這座山巒的表面佈滿了一道道紋理,那紋理遠遠望去,給人的感覺就像某種古代未知的文字,其中隱隱蘊含着天地至理,大道之力。
遠處,站在大殿上方的禮部尚書,看到這座山巒的虛影,不由陡的眼皮跳動起來。
“是遠古泰山!”
禮部掌管着各種祭祀禮儀的書籍,對於各種禮節和祭祀瞭如指掌,其中就包括着已經失傳的遠古泰山祭祀。
傳聞中,人間界所有的陸地都是連接在一起的,形成一個完整的遠古大陸,在這塊大陸上,山巒起伏,每一座都是插天巨峰,而其中最高大,最雄偉的,就是號稱與天相接,萬山之首,地脈之首的遠古泰山。
傳聞之中,遠古人皇就是在那裡登基的,天地人三皇也是在那裡確立歸屬的,此後上古時代每一個帝王,在登基之後,都會前往遠古泰山,進行泰山大祭,獲取天地庇佑。
只是後來天地大變,遠古泰山受到某種衝擊,突然之間一夜消失,也有人說泰山崩裂,化成了現在天地間的億萬大山。
泰山不存,作爲最高祭祀的泰山大典自然也就此消失,不過相關的祭祀儀式,以及泰山的樣貌,卻隨着那些記錄的古籍一併流傳下來。
這是歷屆的禮部尚書,鴻臚寺卿,以及天子祭酒都必須學習的,特別是遠古泰山的樣貌,他更是熟悉無比,所以才能夠一眼辨認出來。
“一般人作的文章能溝通日月星辰就已經不錯了,他們的文章竟然能溝通遠古泰山,令已經消失的遠古泰山在文章中重新顯現,這兩個人的文道造詣到底是厲害到了何種地步啊!”
爲首的禮部尚書眼皮狂跳,心中震動不已。
他雖然貴爲禮部尚書,只怕在文章造詣上,恐怕還要遠遜於這兩個年輕人。
而大殿內的情形還在變化,咔嚓嚓,沒有絲毫的徵兆,一股股蒼翠的竹子突然從兩人身旁刺破地面,拔地而出,竹子很快化爲森林,變化房屋,房屋又連成一片,化爲城市,最後赫然化爲了一片小天地。
這小天地中有日月星辰,山川萬物,所有一切盡在其中,而且隨着時令變化,斗轉星移,有晝有夜。
“不可思議,這就是文演天地嗎?”
“可怕,太可怕了。”
……
那一剎,衆人都如在夢中,隱隱迷失在了這兩篇小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