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兩的確是多,我沒有。謝青雲兩手一攤,道:“所以才用潛行術抵押,有得賺,白不賺,這可是地形戰,師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潛行術有多適合。”
“可……可他用的是弓,比司寇還要厲害得多。”姜秀氣急道,一路上來只想着勸說乘舟師弟了,可一見到乘舟師弟那模樣,就想起以前有什麼事,不只是她,連六字營的其他人,也從未有人能勸下乘舟師弟已經做了的決定。
“乘舟師弟決定的事,咱們就省了吧。”
姜秀話音才落,司寇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燕興、子車行、羅雲三人,這一下六字營的人都聚齊整了。
“喲,門又壞了,咱們六字營的門怕是全滅獸營中,壞得次數最多的吧。”燕興瞧了眼被踹爛了的院門,一臉的可惜。
“滾蛋!”姜秀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們幾個也不勸勸乘舟師弟,這次可不同以往,聽說那龐放一張天雀弓使得出神入化,能夠十二箭同發,比起司寇隊長要厲害得多了。”
“你誇龐放,別帶上貶損我啊。”幾個月下來,衆人越來越相熟,沉穩如司寇,也時不時會和姜秀說笑了。
姜秀“呃”了一聲,忙道:“不是這個意思,隊長連你也笑我,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未等司寇開言,子車行接話道:“姜師妹,你還不知道乘舟麼,這小子應了戰,又怎麼還會收回,這次是比以前難得多,但你瞧這小子,一臉輕鬆的鳥樣,還能沒把握麼?”
“哈哈。”謝青雲大笑:“知我者,子車師兄矣。”
羅雲一旁笑道:“少扯了,說正事。乘舟,我們來不是勸你放棄的,這戰接了,便要打,不過我們幾個都會陪你,司寇師兄的弓法嫺熟,但卻不足以和你演練,我們幾個一起,陪你練。這些天,大夥每日都一起挑戰你,不用任何賭金,咱們在試煉場的不同地形中,好好演練一番……”
“就是,我們四個揍你一個,就不信比不上龐放。”子車行又道。
姜秀仍在一旁生氣,不過知道自己一人說服不了,只能沒好氣的道:“也算我一個,五個揍你一個。”
“這敢情好,知我者,你們矣。”謝青雲心中痛快,老聶所說的袍澤兄弟,怕不就是如此了吧。
三個月,一下子,五個袍澤。
說到就做,下午閒來無事,衆人便又把才離開不久的平江教習請來,去了試煉場。試煉場佔地極大,各種地形、地貌均有,要尋到無人挑戰的百里之地,並不難。
遞上挑戰書,由平江一人擔任護和判,看守試煉場的營衛,便放了他們進入。
這是滅獸營的規矩,平日也有其他弟子來試煉場地形戰中相互磨練,並不算是挑戰,但也要請教習或是營衛做護、判,爲的就是防止磨練中出現意外,或是打出了真火,或是不慎傷人,有一個武師在場,不至於出事。
六字營這次選的是密林,於謝青雲來說,最是容易隱藏,子車行一直大聲嚷着,他就不信,五個人還捉不到乘舟師弟,勝不過乘舟師弟。
鬥戰開始前,謝青雲把身上的滅獸營弟子的傳煙全都交了出來。
傳煙是一種最簡單的傳訊器物,兩寸長的竹棍,用時中間撇開,高高扔出,會升騰一股長煙,武者通用,但不同門派勢力會有不同的煙形,以通知最近的同門。
大多數門派都有自己規定的煙色,以辨別是求救還是合圍,亦或是尋到寶貝一類的意思,但總體上無法表達更多的訊息,所以只能算作最簡單、尋常的傳訊器物。
謝青雲的傳煙和其他弟子一樣,都是滅獸營弟子所用,所以要上交,是防止他故意扔出傳煙,迷惑六字營其他弟子,誤以爲是同伴傳煙,而被引得到處亂跑。
如果那樣,怕是到天黑,鬥戰也難結束。
上繳傳煙之後,司寇、羅雲他們就可以利用傳煙相互告之所處位置,是否發現謝青雲的蹤跡,這便更方便他們合圍謝青雲。
跟着平江則上了瞭望塔,地形戰中,教習觀察之所,建得極高,可以看遍整個百里範圍。
一切準備就緒,鬥戰剛一開始,謝青雲便以最快的身法,鑽入了密林之中,雖然除了子車行,其他幾人也都到了迅級高階的身法,但比起謝青雲勝過準武者的身法,還是相差一截。
儘管如此,也沒有人放棄,除了要幫助乘舟師弟適應這樣的鬥戰,對他們每個人來說,和乘舟比試,也是一種磨練。
當下,姜秀便起身去追,緊跟着羅雲和燕興也動了身,眨眼間就跑出了數丈。
怎麼說他們都是先天武徒,比起謝青雲的內勁的境界要強,只要不跟丟,憑藉氣力,也能耗盡謝青雲。
不過司寇卻一聲呵斥,攔住了羅雲和姜秀,跟着道:“燕興一人去就行了,你們回來,這般散亂,定會着了乘舟的道。咱們和他比試,就要拿出最強的戰法,把每個人的戰力發揮到極致,才能助乘舟對付那龐放。”
他這一說,燕興不停,極速向前,跟上乘舟。
姜秀、羅雲則都返身而回,子車行原本就知道自己個追不上,在一旁見到他們回來,哈哈直笑。
“乘舟向東潛行,姜秀和你羅雲分別向北和南走,記住,你們也潛行,如今他的勁力是兩重,大約四百多鈞,你二人也都過了四百鈞。”司寇也不遲疑,當下佈置道:“你們任何一人只要發現乘舟,就立即扔出傳煙,上前纏鬥,拖得一時半刻,等我們到齊,定就能贏。”
羅雲和姜秀也不多問,聽過司寇的話,轉身就走,時間晚一些,怕乘舟一旦躲藏起來,他們就難以尋到了。
“爲何要向南、北?”密林入口處,只剩下子車行和司寇兩人,子車行有些不大明白司寇這番佈置,張口便問。
見羅雲、姜秀都走了,司寇也沒什麼着急,耐心解釋:“乘舟師弟平日領咱們獵獸時,怎麼會只朝一個方向,他那機靈心思,自然詭異多變,三面合圍,更有可能撞見他。”
“那咱們也上吧,等在這裡作甚。”子車行見司寇不緊不慢,不由急道。
“這裡是西面,三面合圍,只留西面,說不得乘舟也會從此處逃走,咱們就在這裡堵着。”司寇笑道:“乘舟最愛出其不意,我覺着他若是能擺脫燕興,最後可能的就是原路返回,撞在咱們手上。”
子車行向來不願費心思想事情,聽司寇這般說,自覺得十分在理,當下也不急了,哈哈笑道:“這可最好不過,咱們不用到處行走了,不如坐下吃酒如何?”
司寇搖頭:“不吃,堵乘舟,也有堵的法子。你找個地方潛藏起來……”
話沒說完,子車行就接話道:“我明白了,等乘舟過來,咱們出其不意的偷襲,定能成事。”
“你覺着你的潛藏本事,能躲得過乘舟的潛行術麼?”司寇又搖頭。
“嗯?”子車行猶疑片刻,訕訕一笑,道:“確是躲不過。”跟着又問:“那爲何要躲。”
“誘餌。”司寇應道:“藏不了也要藏,讓乘舟師弟發現你之後,會以爲你是在盡全力藏起,盡全力準備偷襲他,如此他便想不到你只是個誘餌。”
“什麼?”子車行不解,拍了拍腦門。
“我會在開石弓的射程內的高大樹木的上端藏起,只等乘舟師弟對付你的時候,去了頭的箭便會射向他。”司寇微微一笑:“乘舟的潛行術,察覺那些獸伢,也有一定的範圍,我的射程極遠,我躲藏的地方,他多半發覺不了。”
子車行再蠢,聽過司寇的計劃,也明白了其中關竅,不由大喜過望:“到底是隊長,把乘舟算得死死的,今晚酒席非他請不可了。”
六字營約好,輸的一方請酒,若是乘舟輸,不只是請吃酒,還要他親自下廚做一頓美食,去不起聽花閣,在院中吃乘舟的美食,可比去其他小酒館來得強。
見子車行這般,司寇再次搖頭:“未必,他要不來這邊,我們也沒法子,即便來了這邊,我覺着他也有可能識破咱們這等誘餌計策,乘舟的本事,可不只是在勁力、身法,更在頭腦,一個人的戰力也不只在勁力、身法、武技,頭腦也是極爲重要的。”
不待子車行應聲,司寇繼續道:“子車師弟,你平日沒事,除了習武,也要多動腦子,你身法先天不行,總要靠頭腦彌補,雖說無論將來你去了何門何派,何種勢力,大多數時候武者獵獸,都會有人同行,可未必會如咱們這小隊一般相互信任,即便真的和咱們小隊相似,也總有遇到落單的時候,那時候可要靠你自己了。”
堵乘舟的法子,司寇原本可以不和子車行說,以子車行的性子,不說緣由,只令他去做,他也樂得如此,不會去多想。
所以這般,是司寇希望六字營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成長得更加全面,這是他作爲隊長的責任所在。
子車行不喜歡費心,卻不是蠢人,司寇這番語重心長,他自是十分感激,當下抱拳行禮,謝過之後,便自行找了個灌草叢中,依着乘舟教過他們的潛行法子,盡全力,潛藏起來。
司寇也迅速跑遠,尋到一棵枝葉繁茂的高大樹木,攀了上去,張弓搭箭,等待乘舟的出現。
…………
“龐放和乘舟的賭戰鬧這麼大,賭約也到了兩萬兩玄銀,實在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乘舟和龐放的賭戰傳遍了整個滅獸營,但凡在營中的弟子,都在議論此事。
兩萬兩玄銀啊!也真敢賭。
七字營中。
“潛行術值兩萬兩麼?”
有人問,就有人答:“乘舟的潛行術十分厲害,當初總考時就靠那潛行術躲開了獸潮,獨自一人躲開的啊,你說值不值。”
不只是七字營,其他各營,全都有着相似的說法,只不過沒有人清楚六字營能夠在戰力相當的情況下,獵來許多獸伢,靠得正是這“潛行術”。
…………
半個時辰之後,胖子燕興滿頭大汗,在密林中四處張望,算是徹底跟丟了謝青雲,看不到他的蹤跡。
“孃的,這小子太機敏了。”燕興望林興嘆,方纔一路追蹤,始終都能看見乘舟的背影,可一刻鐘前,乘舟越過一座小山丘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燕興不是沒有跟上,只是慢了幾個呼吸,上了丘再看時,哪裡還有乘舟的身影,那小丘下林木稀疏,一眼就能看穿,半個人影也沒有,這讓燕興大爲驚訝。
可緊跟着就聽見身後數丈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回頭一看,似乎正是乘舟,於是燕興也顧不得去想這是怎麼回事,返身又去追。
結果和剛纔上小丘時一般,到了近前,再次瞧不見乘舟去了哪兒,隨後第二次聽見身後發出響動,回頭看時,似乎又是乘舟的背影在那,待衝過去的時候,仍舊不見半個影子。
如此折騰了五六回,乘舟便告徹底消失。
“乘舟,我服了!”又在附近尋搜了一會,仍舊沒有半點蹤跡,燕興忍不住高聲向四周喊話:“你出來吧。”
燕興心思也十分機巧,眼見沒了法子,他心中懷疑乘舟就藏在左近,和平日與大夥獵獸時一般,這小子總能在獸伢的眼皮底下都不被發現。
早先約好,四個時辰之內,乘舟要對他們五人發出“致命”一擊,才能算贏,他們五人任何一人對乘舟發出同樣一擊,也算贏。
若是一味的躲到四個時辰之後,那便算乘舟輸掉。
自然,這所謂的致命一擊,就是點到即止的制服,讓對方心悅誠服,若是真擊下去,必會重傷的一擊。
基於這個約定,燕興才故意這般喊,若乘舟真的在他附近,追了這許久,逗了他五六回,說不得聽到這一句我服了,還真會誤以爲燕興認輸。
實際上在鬥戰前的相互約定中並沒有不打而降的說法,燕興此舉的目的就是引出乘舟,他早已經準備好鋼針,只等乘舟出現,放鬆警惕的那一刻,便發出攻擊。
只可惜,等了好一會,四周仍舊幽靜的很,這試煉場的各種地形,是滅獸營刻意建造,並沒有飛禽走獸,更沒有荒獸了,倒是各種蟲類滋生,偶爾會發出一些詭異的蟲鳴,以及爬行之聲。
“再不出來,我可走了。”燕興說着話,非但沒走,反而一屁股坐下,掏出行囊中的吃食,自顧自的吃喝起來,如此這般,吃好喝好,還是沒有動靜。
直到此刻,燕興才大約肯定,乘舟早已離開,於是也便起身,繼續向東深入。
雖然沒聽到司寇的佈置,但依他的腦子,完全能夠猜出,多半是讓姜秀和羅雲從南面和北面合圍,如此,他回去也就沒了意義,只能向東追擊,直到走到盡頭,走完這百里的山林地形。
半刻鐘後,燕興覺着有點憋,當下也無顧忌,找個地方,就揮灑起尿來,嘴裡還哼着小曲兒,悠悠然的一副享受模樣。
嘶……,在揮灑的最後一下,也是最舒坦的時候,燕興和往常一般,渾身打了個激靈,卻不料這一個激靈之後,就感覺到了頸脖處一抹冰涼。
原本想要喊叫,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只能嘆了口氣,道:“你小子,怎麼冒出來的,這次我真輸了,趕緊挪開,等我尿完。”
謝青雲嘿嘿一笑,收回戰刃,燕興又是一個哆嗦,終於結束了揮灑,轉過身一臉無奈的瞪着謝青雲道:“你是鬼麼,來無影去無蹤的,這般打,咱們也不用幫你練了,怕是龐放也完全不是你的對手。”
“未必。”謝青雲眨了眨眼,“若換成司寇,都不會着了我的道,他們以弓爲兵的習武之人,是偷襲高手,自然警覺性也極高,要撒尿也不會如你這般放鬆。”
燕興本有點不服,不過想了一會平日司寇的言行,不得不點頭道:“孃的,還真是這般,司寇這廝平日謹慎的很,在城裡吃酒,也都時刻保持那種狀態,換成我,心力早耗光了,等敵人來襲,反而不妙。”
“司寇和我說過,弓手武技衆多,可無論是什麼武技,其練心的法子都一樣,你瞧着他們警惕,他們也的確警惕,可心境卻是極爲鬆的,這也是爲何,他們能夠長時間保持那樣狀態的原因。”
“行了,不聽你囉嗦了,我現在被你捉了,怎麼做,你說。”燕興一點也不以被謝青雲這般輕鬆捉拿,而有什麼不好意思,反而一副胖子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走,向南面,先會一會姜秀。”謝青雲道:“不過先要借用一下你的傳煙。”
燕興哈哈大笑:“換我也是這般做,先找姜秀的麻煩,傳煙不能帶,卻可以繳獲,自然要用。”
笑過之後,又疑道:“不過我很奇怪,你怎麼知道姜秀從南面來,而不是羅雲?”
“我聽見司寇說了。”謝青雲也不隱瞞。
“什麼?!”燕興大驚,“不可能,我一直跟着你,一路向東的,我可沒瞧見司寇過來,即便來也是先遇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