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子牛肉都經過了童德處理,全都裹入了那裴元手下給的致命的毒藥粉,照着裴元的說法,這藥粉全部吃下後,到死亡的時間來算,張召今天半夜就會睡死在牀上。。
不長時間,一盒子牛肉都吃了個乾淨,張召自然是意猶未盡,又拿起大餅將木盒子裡的殘餘的醬汁都抹了一遍,接着將那張大餅大口的吃下,這才稍稍有些滿足,最後又咕嘟嘟的喝了一袋子水,便靠着馬車內的躺椅,呼嚕嚕的睡了起來。童德見張召睡着,這才小口吃起了餅子,只一張他便就飽了,隨後也跟着閉目養神起來,心中卻在盤算着今晚張召死了之後,他該如何面對張重的雷霆暴怒,又要說些什麼話來穩住張重,還要如何能不露聲色的誘導張重,選擇先報官,然後告上郡守府去。儘管這些話,他已經在這些天設想了許多次,可如今臨近時,仍舊忍不住在腦中過上一遍,免得關鍵時刻出錯。童德雖心黑,卻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不免有些緊張,如此去反覆的想,也屬正常。當然,童德明白,在這個過程中,很有可能他要被張重踹上幾腳,甚至捱上幾巴掌,但卻是爲了大計不得不受的折辱。童德記得自己剛來張家的時候,沒少被張重這般對待,只是後來逐漸摸準了張重的脾性,捱揍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了,到如今張重幾乎不會在對他這般,只是那些個挨踹、挨巴掌的屈辱,童德可一直都記在心中。儘管張重是他的東家掌櫃,可童德從不認爲自己比張重差了什麼,他不是武者,連武徒都不是,可張重同樣也不是,張重善於言辭善於坑蒙拐騙的做生意,他童德也絲毫不必張重差了什麼。有些地方比張重還要強上許多。大家都是一介平民,張重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得了烈武丹藥樓的垂青,才獲得這烈武藥閣掌櫃的位置。童德覺着。若是換了自己做這個掌櫃,定然會比張重強上許多,能爲烈武丹藥樓多賺不少銀錢。至於今晚,即便挨幾腳、挨幾巴掌,童德也不會在意什麼了,他以爲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忍受張重羞辱的時候,今晚以後,他便可以開始看着張家一點點的淪落,之後,便是他童德翻身的時候。如此這般。車內兩人休憩,小少爺張召真個是睡着了,童德卻是在反覆思考晚上的應對言辭,而車外的劉道則是加緊了趕車,只希望早些回到衡首鎮。用不着伺候這大管家童德。儘管在張家的地位,護院教頭不如大管家,可他也算不上是童德的下屬,兩人負責的範疇並不一樣,誰也管不着誰,好過在此時他還得做那童德的車伕,實在是極不痛快。
劉道歸心似箭。也加快了車速,比去白龍鎮的時間,提早了一些又重新回到了衡首鎮,入鎮之後,張召才流着口水醒了過來,這又嚷嚷着要吃。童德見他睡眼惺忪,尚未完全清醒,也就小聲說了句:“少爺累了兩天了,不如回去先睡上一覺,待小少爺醒來的時候。自然有牛肉張的牛肉奉在一旁,一會回到家中,小人收拾一番,和掌櫃東家報過這一次的情況之後,便替小少爺去買來牛肉張的醬汁牛肉。”
他這般一說,那張召也是困得不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有靠着車壁,睡了過去,童德微微一笑,只因爲那藥粉本身,就帶有致人睡眠的效用,吃過之後,幾個時辰便會死掉,但是這幾個時辰,幾乎都會是在睡夢之中,如此表象上看來,就好似睡死過去一般,這種毒藥,童德從未聽聞過,可既然裴元這般說了,便絕不會有任何問題,童德只當自己見識不夠而已。之所以不讓張召再吃,只是怕節外生枝,原本的計劃,在張召死後,他會建議張重報官,捕快來查案時,自然會問到張召之前吃過什麼,那只有醬汁牛肉以及幾塊餅子,再有大早上在白逵家飲下的茶水了,當然這茶水自然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只爲了誣陷白逵,若是又加上一樣,回到衡首鎮之後,再去了牛肉張吃食,那可又要多一步,去探查牛肉張此時供應的牛肉了,至於路上的牛肉,童德全然可以做個人證,只道自己和小少爺分而食之,都是混着吃的,自己毫無問題,多半牛肉不會有任何問題,那餅子更是如此。而小少爺獨自一人吃過的便只有白逵家中的茶水了,儘管他也可能被捕快懷疑,是不是在餅子或者牛肉中做了手腳,但白逵同樣也會被懷疑,而依照裴元所說,只要去查了白逵的家,便能搜出那毒藥粉來,如此,童德的嫌疑也就會自然解除。裴家交代給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很快馬車便行駛進了張家大宅,停好之後,那劉道當即要走,童德便笑着說道:“還請劉教頭多多包涵,這一路上辛苦劉教頭了,不過還有一事麻煩教頭一下,幫着扛這小少爺回房,你氣力大,不容易驚醒小少爺,我若去擡,行走笨重,多半會吵醒了他。”
劉道看了眼車內的張召,睡得和死豬一樣,這便伸手進去,一把就將張召抄了起來,跟着橫抱入懷,瞧這小少爺也沒有驚醒,便大步流星的向張召所住的宅院方向行去,整個過程,理都沒有理會這童德。童德目送他遠去,冷笑兩聲,這便大踏步的向宅院最深處而行,那裡是東家掌櫃的院落,他要去把這兩日經歷的事情,稟報一番,自然少不了爲小少爺吹噓,以此讓掌櫃東家高興一番,如此,晚上小少爺死後,張重未必會對自己有多大的懷疑,也就有可能少抽自己幾巴掌了。很快,童德就來到了張重的院落之外,扣過門後,依然是那張重的小廝開了門,見到是童德,卻是滿臉堆笑道:“童大管家來得巧,老爺正等着你呢,本來說再等個一刻鐘,你若和小少爺沒回來,老爺就會先歇息了,剛好這時候歸來,我也就不攔着你了。”
說着話。張重的貼身小廝開了門,讓開了一條道,做了個請的手勢,童德依舊和往日一般。對他禮敬之極,絲毫也沒有露出任何的緊張之色,過了前院,貼身小廝先兩步上前,敲了敲張重書房的門,跟着稟報道:“老爺,童管家回來了。”
“進。”張重保持着掌櫃東家的肅穆威嚴,只蹦出一個字來,童德自知道他的習慣,當下伸手推門。一進去便點頭哈腰,又順手帶上宅門,三兩步小跑了過去,道:“掌櫃東家,小少爺平安歸來。不過他太累了,路上就睡得很死,到了鎮裡,醒過來一次,又睡着了,我讓劉管家抱着他回房先睡上一覺,所以就沒來給老爺請安。”
張重晚上還要和那小丫鬟嬉鬧。正不想讓人打擾太久,原本就不怎麼擔心會出問題,眼下見童德歸來,又說兒子已經睡下了,便更無任何擔憂,這便笑道:“召兒困就讓他睡吧。這次他表現得如何?”
童德聽張重問起,忙正色道:“小少爺武藝好就不用說了,腦子也是繼承了掌櫃東家的本事,擠兌得那白逵無話可說,還順帶揍了白逵一頓。讓他全然不敢反抗,連怒都不敢怒了……”說着話,童德把在白逵家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自然所有功勞都歸功於張召,而他自己只是偶爾插了幾句嘴,當然那鐵虎骨椅的事情也都說了,也提到那王乾府令親自來求情之事,這些童德沒有絲毫必要撒謊,張重到時候定然會跟着捕快一齊去調查,找白龍鎮討個說法,王乾、秦動自都會出來,說清當日之事,童德若是有隱瞞或者瞎編,那他便就會成爲最大的嫌疑了,至於和白逵之間的言辭交鋒,那時白逵的妻子不在,秦動也不在,他怎麼胡說都行,到時候白逵的供詞不對也不要緊,白逵可是殺人嫌疑重犯,他的話,郡守大人聽過,也會在心理打個折扣,只要搜出白逵家中的毒藥粉,一切就成了。童德不是沒有想過,若是白逵家沒有毒藥粉,又該怎麼辦,他自己便要成爲最大嫌疑人了,可是想了許久,也想不出裴元要藉此機會除掉他的理由,他和裴家毫無仇怨,多次替裴家做事,若是裴家要殺人滅口,也用不着耗費這麼大心神,先要他殺了張召,再害他入獄,可換做白龍鎮就不一樣了,裴元說得一切理由都十分符合裴家家主,毒牙裴傑的性子,他們和謝青雲的仇怨,不可能一直拖下去,只要有機會,謝青雲的親友、師父都會在他們的算計之列。因此童德並不是很擔心這一點,他相信這次事情應當不會有什麼差錯。
聽過童德的稟報之後,張重面色也是喜上眉梢,不過他卻故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掌櫃東家應該有的表情,這才說道:“不錯,召兒能這樣,我張家前途有望,腦子不弱於你我,武道有遠勝過你我,我很欣慰。”
聽過張重的話,童德並沒有受寵若驚,可卻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只因爲張重說的那句,不弱於你我,勝過你我,這多了一個我字,便是將童德算成張家的分子,絲毫沒有將他當做外人來看待,童德知道這是張重慣用的籠絡人心的言辭,嘴上說得好聽,可實際上卻從未給過童德真正想要的好處,不過每次張重這般說,童德都會表現得十分感激,他不知道張重信不信他的感激,但他仍舊要這般做,以童德多年來管家的經驗,吹捧一個人的話,說得多了,再謙遜的人也會有些飄飄然,就好像他每次表現的恭謙、感激,就算開始張重不信,可一年、兩年,幾年的時間都如此,張重也就會下意識的生出信任感,真個當他全無野心,只想一心一意爲張家出力,願永遠做張家的大管家了。
“少爺很快就會勝過小人了,不過和東家掌櫃比還有一段距離,掌櫃東家莫要提到小人,說多了,小人也都會飄飄然了。”童德言辭分寸把握極好,這般說聽不出刻意的恭謙,似乎還帶着一些小小的調侃,但卻充分在張重面前,表達了自己的誠意。不等張重接話,童德再次言道:“這次小少爺確是表現極好,原本小人還打算主說的,給小少爺創造一些擠兌、折辱白逵的機會,想不到一上來,就都成了小少爺在說。小人則在一旁偶爾插上兩句話了,東家掌櫃若是親臨,瞧見白逵那模樣,定會痛快之極。狠狠的發泄一口惡氣。不過小少爺在,也就相當於東家掌櫃你在,也算是真正爲張家出了口氣了。”
“不錯……”張重點了點頭,端起桌面上的茶喝了一口,童德最善於察言觀色,當下便道:“不過白逵未必出的起那鐵虎骨椅,到時候還有一場好戲看,那便是二十日之後的事情了,現下時候不早,小人就不叨擾東家掌櫃讀書了。這便告退。”說着話,深深一鞠躬,便慢步退出了張重的書房,他自然清楚張重端茶的意思,便是有些不耐煩了。不過他還是在離開之前,說了一句正事,說那白逵賠不起鐵虎骨椅的正事,以表明自己不只是一味的順從這東家掌櫃,但正事一說完,當即就要告退,同樣也是在表明他懂得張重的心思。如此分寸拿捏,童德覺着自己個已經入了化境,在這衡首鎮各大家族管家之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之輩了,不過很快他便要拋開這管家的稱呼,而真正成爲大掌櫃了。此刻的童德,稍稍一想,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激動,當然這種激動在出了張重的宅院,沒有人能看見之後。才顯露在了面上。
不長時間,童德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進入廂房之後,便開始對着鏡子揉眼睛,揉過之後,解開了衣袍的帶子,卻並未脫下,只是半合着躺在牀上,只等着半夜的時候,有人發現張召死了,便直接起身,裝作衣服都來不及穿好的模樣,匆匆忙忙趕去。若是到明日一早,纔有人發現,他便會提前將衣服全都繫好,表明大管家向來都早早起牀,如此之後,再趕去張召的宅院之內。就這樣,童德半夢半醒的躺在牀頭,一直到了天空泛出魚肚白,仍舊沒有聽見任何的響動,他這才安然起身,洗漱過後,便和以往一般,巡視整個張家宅院,去每一處下人做事的地方轉一圈,督促廚房做早餐,督促洗衣房開工,督促馬房餵馬,這是大管家童德的日常行事,如此才能表現出他和往日沒有任何的不同,只等着張召之死一傳過來,他便從所在的位置極速趕過去,處理一切,這樣才足夠的自然,讓人瞧不出他有過絲毫的準備。
如此,當童德巡視完整個張宅,再一次路過劉道所住的院落的時候,忽然聽見張召院落的方向,傳出來一聲尖叫,而此時已經到了上午時分,日上三竿之後了,那一聲尖叫過後,就跟着又是一聲尖叫,不大一會,嘶吼聲此起彼伏,遠遠的當然聽不清叫些什麼,而此時,劉道一個箭步就從院落中躍出,正好瞧見童德一臉焦急神色看向張召的院落,同時擡步就要向那個方向行去,劉道當即喊住了童德道:“童管家,有敵襲麼?”
“劉教頭,你出來就太好了,揹着我趕緊去小少爺院落,叫聲是那個方向發出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說着話,轉身噔噔噔幾步走到劉道身後,二話不說就示意劉道趕緊彎下一些腰,好讓自己上去。劉道自不會揹他,當下拋出一句:“若是敵襲,你去也無用。”話音剛落人,人就如大鳥縱躍,幾個起落之後便不見了蹤影,童德望着劉道的背影,嘿嘿直笑,笑過之後,這纔不慌不忙的轉身,推開那護院們居住的大院,跟着換上一副焦急神色道:“小少爺那裡出事了,劉教頭已經趕了過去,你們趕緊他孃的都給我過去啊!”
那院中的護院家丁們正自習武,劉道出來的時候說過,沒有他的命令,不準停止修習,這話本是顯教頭威風用的,他方纔聽見遠處嘶吼,並不覺着有如何嚴重,這出院之後,見到童德,才覺着可能出了大事,這便忘記了院內的一幫護院,獨自一人狂奔而去,又或許他有着一人立功,想要表現的私心,這一點確是童德無法揣測的了,不過眼下他身爲大管家,卻是能夠指使得動這般家丁護院的,大夥聽了他的話,急忙就拿着兵器,向外狂衝,童德確是又想起了什麼,趕忙道:“四個人去東家掌櫃的院落護着,其餘人趕去小少爺的院落,若是真有賊人偷襲,說不得會用那調虎離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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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明日見,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