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太陽似乎還在雲中打盹。
鳳頭山東面隘口兩側的山上,龍嘯卿親率猛虎營經過一天的行軍,抄近路於天亮前在此設伏,等待打秋風歸來的馬標一干土匪。
猛虎營分作四個作戰單元,一連和二連分別埋伏在隘口東西兩側的山坡上,居高臨下。三連分作兩部分,一半人在距離隘口南面裡許的馬路兩側埋伏,負責截擊突圍的潰散敵人;另外一半人在另一側隘口埋伏,一旦土匪通過後,負責截斷土匪退路,其中六挺重機槍分配給他們了四挺。
符大柱下一連指揮,符墩子下二連指揮,而龍嘯卿則親自指揮營直屬部隊,全營的迫擊炮全部集中到營機炮排統一指揮。
龍嘯卿將二十門迫擊炮分作三個陣地,分別位於伏擊點前中後三處,準備第一輪炮火攻擊時就幹掉一半的土匪,然後全營二十四挺重機槍再掃掉剩下的土匪中一半的反抗力量,最後全營長短槍收拾剩下的小部分敵人後發起衝鋒一舉殲滅這支土匪。
按照猛虎營的火力配置,已經抵得上北洋新軍一個肥成協的火力輸出了,用來對付幾百人的土匪武裝的確有些殺雞用牛刀的嫌疑。只是,龍嘯卿以前當兵的時候是被人指揮,且規模都在十幾人以下,沒有任何大兵團作戰的指揮經驗。因此這次指揮近六百人的猛虎營作戰,他和所有戰士們一樣都需要積累經驗。
第一次總是緊張的!
猛虎營戰士們雖然被龍嘯卿打足了鬥志,但畢竟訓練打靶子和實戰殺人相比較起來,很多人都需要過這個心理坎。
“不必緊張!土匪都是烏合之衆,一擊即潰!”
“你們只要拿出平時訓練的三分精神就足夠應付了!”
龍嘯卿沿着埋伏陣地來回走動着,除了給戰士們打氣穩定軍心之外,也是在客服他自己心中的那一點點擔心——第一次打仗,莫要折了面子纔是!
很快,一名百靈鳥隊員騎馬送來了最新情報。馬標一干土匪已經在距離伏擊點不足三裡的路上了,只是對方人數有些和裝備有些變化。原來請報上講明馬標出去時只有三百來人,五十來杆槍。可是最新情報上顯示,馬標的手下猛增到了六百多人,而且人人手中有槍,還攜帶有大量重武器,有重機槍、迫擊炮,甚至還拉了四門105毫米口徑的山炮。
“再探再報!”
很快,探馬再次回來報告,準確無誤。
龍嘯卿倒吸一口冷氣,計劃沒有變化快,誠不欺我。
只是,馬標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人?而且還攜帶大量的重武器。這些武器決計不是在樂平打劫所得,莫非馬標去樂平不是打劫而是去交易不成?
龍嘯卿來不及多想,此時馬標的隊伍前鋒已經距離伏擊點不足四百米,此時通知所有人員撤退不但傷了士氣,而且恐遭馬標的人發現尾隨攻擊,那樣吃虧的反倒是龍嘯卿了。
事已至此,龍嘯卿不得不硬着頭皮全力一戰。原本還以爲殺雞用牛刀,此時看來卻變成了全力一搏。
在戰場上,戰局的變化總是這樣。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場戰爭是按照決策者的預想進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差距。
“傳令下去,待會兒戰鬥一開始,勿須節省子彈、炮彈,全都招呼下去!”
“是!”通信兵排急忙將龍嘯卿的命令傳達下去。
龍嘯卿心中暗道,這次全靠機炮排的二十門迫擊炮了,就擔心他們打不準。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間馬標的先頭部隊已經拐過了山頭,進入伏擊圈。龍嘯卿急令全營戰士們隱蔽不得暴露目標,帶敵人大部隊通過截斷點完全進入伏擊區後再行攻擊。
龍嘯卿從望遠鏡裡仔細觀察着,馬標騎着馬哼着小曲洋洋自得,根本沒有發現前面的危險。
龍嘯卿不由得冷笑,土匪就是土匪,一直被冠以烏合之衆。蓋因爲他們沒有經過系統的軍事訓練,沒有任何的戰術技能,平常打家劫舍還算在行,碰上專業部隊就只能是墊底的貨。
前面步隊開路,土匪們皆換上了嶄新的步槍,子彈帶鼓鼓的。
中間是馬隊,馬匹上馱着大小不一的軍綠色箱子,一看就是彈藥。
馬隊後則是重武器中隊,只見土匪們四人擡重機槍二十多挺,看外形似乎是馬克沁重機槍。後面是單人抗迫擊炮,也有二十門之多。在後面是四匹馬拖拽的105毫米山炮,一共兩門。
單從這些重武器數量上看,已經達到了猛虎營的重武器配置。
龍嘯卿額頭上已經微微滲出了冷汗,只道土匪們應該暫時還不會用,因此略作寬心。
在往後看,卻是令龍嘯卿大吃一驚。
只見後面的三百餘土匪隊列整齊,步伐劃一,扛槍的姿勢根本不想前面土匪們那樣吊兒郎當的,竟是與軍隊相差無幾。
爲首的兩個頭領不時的看向兩側山況,作爲軍人,龍嘯卿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對方也是軍人,至少也是受到過軍事教育和訓練的人。
就在這時,太陽從雲中打盹後出來。其中一個高個土匪突然擡頭看向龍嘯卿所在方向,只見山林樹叢中突然閃了一下,卻是龍嘯卿的望遠鏡折射了太陽光所致。
“Alerte!(法語戒備!)”那土匪頭領猛然間大喊,身後的土匪們立刻槍下肩,槍口指向兩側山上,戒備起來。那頭子更是取出望遠鏡朝着龍嘯卿這邊觀察而來。
龍嘯卿雖然不明白那土匪頭子喊得是什麼,但是聽語調跟唱歌似的也頓時明白對方是法國人。
該死的!竟是法國人!
時不待我,龍嘯卿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大喝一聲“開火!”
命令下達,機炮排排長抽出指揮刀,刀鋒直指山下的土匪們,接着機槍手們憤然扣動扳機。
只見六挺馬克沁重機槍的槍口火舌噴吐,噠噠槍聲中,子彈傾斜而出。
營屬機炮排的突然開火,隘口兩側的一連和二連緊隨其後也紛紛開火。
一時間,隘口兩側山上槍聲如潮,彈雨傾盆而下。
後隊的土匪們雖然戒備了,但是前面的土匪們卻沒有絲毫防備意思,頃刻間被鋪天蓋地射來的子彈打成了篩子,死傷累累。
機槍組開火的同時,由二十門迫擊炮組成的迫擊炮連也投入了戰鬥。
“開炮”
隨着炮連指揮官的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就緒炮手們迅速鬆開持着炮彈的雙手,讓炮彈在炮膛內快速下滑並激發撞針底火。
咚咚咚!
只見多了十字尾椎的芋頭式迫擊炮彈依次轟然衝出各自的炮膛,嘯叫着飛向山下。
一發發炮彈落地瞬間轟然爆炸,剎那間掀起數米高的煙塵,濃煙翻滾,土石飛濺。重達4公斤的炮彈殺傷半徑超過15米,隘口馬路上和兩側山腳處頃刻間被煙塵籠罩,咫尺難分。
炮彈呼嘯而至,土匪們聽到頭頂上的嘯叫的聲音時,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頓時被氣浪掀得人仰馬翻,在四射的彈片和碎石殺傷下傷亡慘重。
“給我頂住!”
馬標騎在馬上大聲呼喝,他也知道這個時候騎在馬上目標太大很容易被子彈盯上,但是他作爲土匪被官軍當鴨子攆已經習慣,見鋪天蓋地而來的子彈和炮彈根本難以抵抗,下意識的便想要開溜。
馬標一邊明令身邊嘍囉們掩護,一邊打馬往外衝。然而,槍林彈雨之下,烏合之衆的土匪們秩序肥亂。馬標往外衝了老半天竟是隻行走了十來米。
龍嘯卿端着一杆毛瑟步槍,專挑土匪中的頭目和機槍手射擊,彈無虛發,眨眼間已經擊斃了五六個小頭目。這時,龍嘯卿忽然瞥見騎馬外逃的馬標,嘲笑這個土匪沒腦子的同時已經瞄準他並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槍響,槍聲瞬間淹沒在了沸騰的戰場上空,只見馬標的腦袋已經開花,竟是隻剩下了半個,屍體載落馬下。
“大當家的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沒腦子的嘍囉大吼一聲,附近的小嘍囉們見頭領死了,頓時沒了抵抗意志,紛紛化作鳥散,爭相逃跑。
然而,槍林彈雨之下,他們能逃到哪裡?他們這一肥亂奔逃,更是增加了傷亡人數。偶有幾人僥倖的躲過了兩側山上的攻擊,剛準備出隘口逃出生天,卻被迎面的而來的密集子彈射殺。
隘口前後已經被猛虎營三連控制,架起的馬克沁重機槍彷彿絞肉機一般,血肉之軀根本無法突圍出去。
狹長的隘口馬路上頓時陳屍累累,迅速染上了深諳的紅色,兩旁的土水溝內更是血流成河。
伏擊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出其不備的攻擊敵人,致使敵人無法反抗,或者反抗亦無濟於事。
在熱兵器時代,武器殺傷力極強,遭到伏擊的一方往往面臨滅頂之災。而伏擊的一方則損失甚微,最終大獲全勝。
戰鬥開始的前十幾分鍾,猛虎營取得了豐碩的戰果,第一時間便消滅了大半土匪,使得雙方兵力差距迅速拉開,土匪很快只剩下兩百來人。
然而,就是這兩百來土匪,竟是在逆勢當中組織起了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