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驚蟄先到香樟華萍預訂下一套藏省風格的別墅,她準備在這裡常住一個星期當作散心,讓私人管家準備好午餐,她還親自跟大廚一起包了東北餃子,大功告成後陳浮生也趕到度假酒店,接到電話通知的周驚蟄望着她和私人管家精心打點的餐桌,有點小雀躍,又有些患得患失,她這樣一個用姿容就打敗了一座南京城的驕傲美女,實在不適應以防守姿勢來面對一個異姓,新鮮而忐忑,怕一退再退,直到無路可退的那一天。周驚蟄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連陳浮生被私人管家帶進別墅都不不曾察覺。
“戰友,我能坐下來嗎?”陳浮生打趣道,送周驚蟄一個戰友的綽號也不過分,畢竟這女人陪他一起面對過喬家刀匪的圍殺,也一同與龔紅泉派系鬥智鬥勇過,並肩作戰,始終沒有落井下石,堅定不移地站在他同一條戰線,對一個女人來說殊爲不易。
周驚蟄瞪了他一眼,這世界要真有武俠小說裡那一類蠱惑男人的陰險秘籍,那她學肯定可以登峰造極,成爲一等一勾魂攝魄的女魔頭。
“冬蟲那孩子又給我打電話了。”陳浮生坐下後直接撿了一個餃子丟進嘴裡,有滋有味,挺有大家風範,看到周驚蟄眼神帶着點古怪的期待,陳浮生愣了一下,“你做的?”
“怎麼樣?”周驚蟄微笑問道。
“酸菜餡不地道,而且這種大酒店的擀麪杖指不定還不如我們東北,所以餃子皮也只能說馬馬虎虎。”陳浮生貌似是在以一個老饕的身份在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絲毫不顧及辛苦半天后就等表揚的周驚蟄那一臉嬌媚惱羞成怒。
“如果打分,滿分是10分的話,我給……”陳浮生在周驚蟄怒氣積累到臨界點的時候笑道,“9分吧,剩下1分就當鞭策周大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周驚蟄這才滿意,消了興師問罪的念頭。
“這次謝謝你。”陳浮生收斂玩笑神情,正襟危坐,凝視着桌對面的周驚蟄。
“我已經跟你在一條船上,跟方婕不一樣,她沒了魏端公還有方家做大靠山,出了事情有孃家幫她解決,我只是一個還算有點姿色的寡婦,你這條船沉了,我沒本事置身事外,我要是胳膊肘往外拐,最後吃虧的還是我,所以你別謝我,擔當不起。”周驚蟄搖搖頭,遞給陳浮生一雙她特地帶來的上乘紅木筷子,它們由路易威登內部銷售給vip會員,周驚蟄作爲南京最捨得在LV專櫃一擲千金的女姓鐵桿顧客之一,當然不會不捨得這三四千塊錢。
“我們倆的演技都不錯,連馬仙佛那種老殲巨猾的狐狸都被矇混過來。咱們做演員說不定可以拿金雞獎百花獎什麼的,電影業沒了我們這對狗男女實在是太可惜了。”陳浮生心情很好,說話也口無遮攔,主要是跟周驚蟄在一起遠比與方婕季靜來得輕鬆隨意,周驚蟄是那類能勾起雄姓牲口純粹本能的女人,她沒有過於顯赫刺眼的身世,也沒有讓男人自慚形穢的高智商,她無時不刻暗示你她只是個不笨的漂亮女人,彷彿在勾着嘴角輕輕媚笑着說“你有本事就征服我”,也難怪到現在追求她的成功人士還是如同過江之鯽。
“誰跟你是狗男女。”周驚蟄笑道,似乎沒有生氣。
“九死一生啊。”陳浮生對那盤東北餃子狼吞虎嚥,擡頭朝周驚蟄笑了笑。
“疼嗎?”周驚蟄眼神一柔,那次在香樟華萍她指甲刺入陳浮生手心示警,也的的確確讓陳浮生一手血跡。她可能是察覺到自己有失水準的失態,立即板起臉道:“疼也是活該,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連鴻門宴都敢來。”
“再疼能比得上給兩百多斤的野豬拱翻?我那時候才12歲,整個人就差沒在空中旋體720度,從砸在地上到富貴揹我回家,再到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月,我一聲都沒吭,厲害吧,是不是很爺們?”陳浮生眨了眨眼睛道。
“吹牛不打草稿。”周驚蟄撇了撇嘴,嘴上不相信,心裡頭卻已經信了七八分。
“放心吧,我這種上山都只是光腳不需要穿鞋子的窮人,皮糙肉厚,說不疼就是真不疼。”陳浮生吞下最後一個餃子,灌了一口紅酒,他第一次喝紅酒是在上海SD酒吧,喝到現在好歹也喝過二三十種牌子的紅酒,可還是沒嚐出一萬多塊錢一瓶的所謂酒莊名酒跟四五十塊錢一瓶超市賣的普通長城乾紅有什麼區別,他尤其受不了一些公子哥大少們品酒時候裝資深的模樣,但看不慣歸看不慣,還得陪他們觥籌交錯稱兄道弟。
手機鈴聲響起,是很俗氣的《老婆老婆我愛你》,被王虎剩大將軍鄙視過,被陳圓殊開玩笑批鬥過,也讓乾媽黃丹青啞然失笑過,陳浮生看了下號碼,還是跟國內手機號碼截然不同,接聽後本以爲又是一兩分鐘的沉默,卻沒想到電話那頭妮子開口道:“狗奴才,好好對我媽,就算不能給她名分,也別欺負她。”
陳浮生差點沒一口把紅酒噴出來,周驚蟄也聽到她女兒魏冬蟲在電話裡過於荒誕不羈而顯得“大逆不道”的言語,一張俏臉紅透,精緻如一枚嬌豔的紫金釉菊瓣盤,羞怒道:“冬蟲,胡說八道什麼!”
魏冬蟲倔脾氣也上來,大聲嚷道:“媽,你身邊那些蒼蠅我都看不上眼,我也不允許他們佔你便宜,我不小了,知道男人跟女人之間那種事情,與其讓那些噁心男人跟你交往,還不如讓陳二狗保護你,起碼他是真小人,不是僞君子!”
周驚蟄徹底懵了,不知所措,這些話從女兒嘴中說出,不亞於一場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驟然而至,偏偏她還赤身[***]站在雪地中。
本來氛圍微妙暗香浮動的飯局在被魏冬蟲戳破那一層紙後顯得格外尷尬,尤其是對面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牲口還撓撓頭,貌似無比純良憨厚道:“這孩子,說話就是直。”周驚蟄與陳浮生在電梯裡迸發過身體衝突後就等於無聲宣戰,這是一場旖旎而耗神的持久戰,不是每個女人都是缺了幾天男人就一定會變得跟蕩婦一樣如狼似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輸不起這種戰爭,魏冬蟲毫無徵兆地折騰出這一出,就好似周驚蟄嚴陣以待,卻被自家人燒了大本營的糧草。
“你休想。”周驚蟄恨恨道,魏冬蟲的倒戈回馬槍雖說殺得她亂了章法,可終究不是初次在情場上撲騰的雛鳥,周驚蟄幾個深呼吸後馬上安靜下來,起碼錶面上頗有寵辱不驚臨危不亂的風範。
陳浮生沒有趁勢追擊,只是很風搔地拿起周驚蟄喝了小半的紅酒杯,一飲而盡,不忘舔了舔杯嘴。
周驚蟄如遭雷擊,只想把眼前這個滿腦子骯髒情色思想的牲口給千刀萬剮了。
所幸周驚蟄還沒有下逐客令,陳浮生填飽肚子後還要趕着去市區忙一起糾紛,就權且放過心神不定的周驚蟄,坐進黃養神做司機樊老鼠做保鏢的A4,陳浮生根本就沒打算要對這兩頭畜生解釋什麼,直接打電話給一個叫宋清華的酒桌朋友談事,樊老鼠笑眯眯道:“才40多分鐘,減去吃飯調情半個鐘頭,二狗兄弟,沒想到你也是一柄快槍啊,精髓就在於速戰速決。”
黃養神偷着樂,幸災樂禍。
忙着談正經事情的陳浮生翻了個白眼,沒理會樊老鼠的陰狠調笑。這個宋清華是半個南京人,這些年在連雲港做外貿生意,以前跟瀋海介紹的朋友一起參加過陳浮生的飯局,屬於朋友的朋友大體能互相幫襯共榮華的那一類,陳浮生對這種“朋友”來者不拒,多多益善,恰好宋清華在南京生意場上與某位幹部子弟身份的人物起了爭執,本來在局外人看來也就是芝麻綠豆的小事,結果雙方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狠人,從情場上鬥到商界,再從生意場上鬥到黑道,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結果兩敗俱傷,鬧到最後中間人找到對兩方都有交情的陳浮生來幫忙調解,約三方一起在老鴛鴦閣吃頓飯,一張桌子上談事總好過繼續賭氣下去。
“老宋,我大概還有40分鐘到你那裡,如果江歐還是不聽勸執意鬧事,你告訴我安排給你的年輕人,他叫周小雀,你就說我給他擺平江歐身邊保鏢的權利,但別傷到江歐本人,先就這樣。”陳浮生掛掉電話,揉了揉眉頭,那個江歐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渣,公子哥里像吳煌這樣內斂到不能用城府比喻的人物實在是少數,大部分大少衙內或多或少都沾着官場子弟的自矜,更別說江歐這種靠父輩旗號不務正業的夜場油子,沒少幹傷天害理的齷齪勾當,但他一直都算賣陳浮生面子,上次密碼酒吧開業都貢獻出不少銀子,陳浮生就當交下這個品行不端的朋友,這次中間人找到他出面,陳浮生沒得推脫只能硬頭皮扛上。
誰攤上江歐這樣的朋友,沒點幫親不幫理的執拗,還真混不成死黨,陳浮生有點佩服江歐那個圈子的臉皮厚度。
突然想起樊老鼠的挖苦,陳浮生怒道:“沒聽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慢不上關鍵,早早提槍上陣早早翻身下馬,沒關係啊,再戰嘛。”
嘴角抽搐不止的樊老鼠和轉頭的黃養神面面相覷,這廝忒無敵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