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戲臺,雪茄酒廊,白牆黛瓦的江南庭院,這些讓陳二狗大開眼界的東西跟“隱世福熙”那四個字一起構建了廿一會所的出類拔萃,像一個深諳水磨腔的崑劇女子,婀娜搖曳在陳二狗腦海晃啊晃,他很難想象陳圓殊和孟東海嘴中成色更足的幾家私人會所是怎樣一個令人驚豔,本來在山水華門看見那些個獨棟別墅就很受震撼,結果去了趟廿一會所睡了一晚希爾頓酒店,發現自己還是隻沒跳出井底的青蛙,回到小區,跟張三千描繪了一遍,把小孩聽得一臉垂涎滿眼渴望,昨天雖然最終還是沒見着深藏不露大牌得很的大人物,但好歹聽了兩出崑劇吃了頓大餐睡了晚五星級酒店,陳圓殊送他回來的時候說一有眉目就來接他,陳二狗就耐着姓子安靜等待,穿着制服在山水華門巡邏的時候一直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來自我暗示,沒了九千歲魏端公,這小保安當得也就少了太多盼頭,王虎剩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起初之所以選定山水華門無非就是圖這裡僻靜,不容易惹是生非,不奢望在這個地方飛黃騰達,攀附上魏端公這棵參天大樹,都已經是超乎他意料的事情,只不過原本以爲高到通天的大樹說倒就倒了,更出乎王虎剩想象。
深夜,王虎剩躺在上鋪翻了個身問睡下鋪的王解放:“解放,你有沒有覺得南方的冷跟我們北方大不一樣?”
王解放睡相很淺,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本能鯉魚打挺起牀,都是以前刨墳養出來的習慣,否則大半夜被人用洛陽鏟切掉腦袋都不知道。這下也是,聽到王虎剩問話後就立即坐起身,折騰出不小動靜,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道:“是不太一樣,我們北方冷歸冷,但只要身上衣服厚實了,再大的風也扛得住,這南方就不同了,陰冷陰冷,不知不覺就冷到骨子裡去,小爺,我總認爲這南方人不缺陰陽怪氣的牲口,就跟天氣一樣,面子上不冷不熱,看着挺和氣生財,其實骨子裡賊精明。”
王虎剩望向天花板,翹着二郎腿,道:“這南方的天氣啊就叫潤物細無聲,這南方人啊也差不多,我知道你是在說魏端公,他的確是個人物,怪不得南京人都叫他九千歲,喊他魏公公,真像一個成了精的老太監,就是死早了點,要不然二狗再跟着他混一段時間,眼界手腕都會上好幾個臺階,按照二狗當下的發展態勢,至多三年,二狗就能在南京橫着走,第一桶金就不需要我們花心思了。”
王解放在黑暗中輕輕嘆息,他跟上鋪的表哥王虎剩截然不同,和陳二狗又不一樣,他是一個能吃飽一頓就不太計劃下一頓吃什麼的傢伙,所以王虎剩總罵他是扶不起的阿斗,阿斗是誰,王解放也不知道,他覺得一個人讀太多書沒用,能寫自己的名字就夠了,讀書讀到博士讀成億萬富翁又怎樣?他們的女人還不照樣主動請他上牀?王解放的人生一直就是灰色的,他沒有大遺憾,沒有大野心,也沒有大欲望,他望着牀板,其實有句話沒敢對王虎剩說,他一直覺得陳二狗跟魏端公是一類人,雖然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但王解放一直不肯跟他交心,因爲感覺陳二狗是那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角色,王解放不怕被他出賣或者利用,但王解放不甘心小爺淪爲他向上攀爬的墊腳石。
“廿一會所。”
王虎剩略微沙啞的聲音在黑暗狹窄的房子裡顯得格外陰森詭異,王解放一打電話給他,他就讓王解放去盯梢陳圓殊那輛瑪莎拉蒂,王解放幹這一行很老道,喊了輛出租車後就自己開車,讓那司機坐在副駕駛席上,像一頭躡手躡腳追蹤獵物的豹子,跟到了廿一會所,事後還盯梢了孟東海,以及第二天還偷窺到了陳圓殊跟私家偵探見面的場景,這一切都在王虎剩的策劃中,王解放無疑是牛人,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也許王虎剩說得對,王解放沒本事幹大事,但做“小事”,可以做到一個極致。
“小爺,接下來做什麼?”王解放輕聲問道,他喜歡王虎剩對他發號施令的生活,那樣充實。
“把孟東海摸底清楚,看私生活上有沒有把柄,有沒有二奶情婦私生子之類的,再就是沾不沾賭毒,既然是做秘書的,你就還可以關注一下他主子的司機,那會是個很好的切入口,指不定就能挖出蘿蔔帶出點泥,既然他對二狗感興趣了,我們手裡就得有一點把柄或者能讓他動心的東西,上了牌桌,最怕手裡沒底牌。”王虎剩陰冷道,他現在做的,無非就是暗中幫陳二狗攥緊幾張沒搬上桌面的好牌。
“沒問題。”王解放沉聲道。
“跟陳圓殊碰面的那個男人,你跟蹤摸底的時候小心點,我估計他不會是簡單人物,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殺之前最好從他嘴裡掏出所有東西,幹他們那一行的,肯定一肚子大人物的秘密,挖出來,我用些手段,就都是錢。”王虎剩陰狠道。
“我盡力做得乾淨一點。”王解放點頭道。
“出了事情,你別留蛛絲馬跡給他們,否則不是你一個人完蛋,現在的二狗根本經不起折騰。他現在挺憋屈的,從上海跑到南京做小保安,結果一來就碰到氣焰跋扈的魏端公,好不容忍氣吞聲好像攀上了一棵大樹,稍微看到一點希望,結果大樹霎那間就倒了,然後陳圓殊就粉墨登場,引出一個來頭也許大到通天的幕後大佬,二狗應該是又敬畏又期待。”
王虎剩嘆息道:“唉,要是魏端公留下來的資源都能拿過來,二狗就發達了。”
“小爺,你看好二狗嗎?”王解放小心翼翼問道。
“屁話。”
王虎剩笑罵道:“你懂個卵,高潮這玩意就得忍啊忍憋啊憋熬出來的,到時候一個磅礴噴涌,那才叫爽,你別看二狗每天忙着做這做那,一點空閒都沒有,其實肯定跟我們一樣大半夜都睡不着,他是硬憋着一心窩的怨氣啊。”
王解放笑了笑。
王虎剩閉上眼睛道:“睡了吧,反正我們在一邊看着就是了,就算魏端公這條線斷了,二狗也能上位,他這種刁民不爬起來,天理難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