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失手脫靶，首戰告捷
伴隨着精靈秘箭手拉瑞?月弓的話音落下，鋼鐵戰弓的弓弦驟然震鳴，利箭帶着擊破空氣的銳嘯聲，筆直的飛向三百米之外那株白楊樹枝杈上的目標
。自從通過秘箭手試煉之後，這樣的目標他已經射中太多次，拉瑞?月弓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自己的目標，信心十足的放下鋼鐵戰弓，靜靜等待着宛如轟雷一般的歡呼聲響起。
他果然等到了宛如轟雷一般的聲音，不過不是歡呼喝彩，而是懊惱和難以置信的叫喊聲。
“該死！射偏了！”
“怎麼搞的？居然連靶子的邊都沒有沾上！”
“拉瑞?月弓，你簡直不配拿弓！”
“這……這不可能！”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拉瑞?月弓此刻心中充斥的惶恐和不安，血色一下子從他的面頰上褪去，讓他的臉色看上去和結塊的酸奶差不多。他幾乎像是瘋了一樣朝着大白楊樹跑去，在途中截住了那名負責報靶的精靈，一把從他的手中奪走作爲箭靶的那顆番茄。
那顆番茄看上去非常健康，表皮紅潤晶瑩，透着一層水靈靈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咬上去。不過拉瑞?月弓根本沒有注意這些，他將番茄反過來倒過去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結果卻連哪怕是最細微的一絲痕跡都沒有找出來。隨後他又擡起頭來，目光在白楊樹的枝杈中間搜尋着自己射出的箭矢。這一次他耗費的時間稍微長些，伴隨着一聲哀嘆，精靈秘箭手的整個身體都變得僵硬起來。
“不……這不可能……我怎麼會……怎麼會……”
無論拉瑞?月弓多麼不願意承認，他都在白楊樹的枝杈中間看到了自己射出的那支長箭。那支長箭距離擺放着番茄靶子的地方足足有十多釐米，鋒利的箭鋒深深咬進了樹幹之中，尾羽還在微微顫抖。
拉瑞?月弓低低的呻吟了一聲，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身體緩緩癱軟下去。他十分明白自己的名譽已經被這一箭給徹底毀了，作爲一名精靈神箭手，射偏靶子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而且又發生在與人類神射手的較量當中，更是沒有留下任何獲得諒解的餘地。
從理論上說，由於第一回合雙方是平手，第二回合雖然拉瑞?月弓輸得很慘，但是卻還有第三回合可以扳平。精靈們的確準備了第三回合的比賽題目，那恰好是他們最爲擅長的炫技。秘箭手拉瑞?月弓所擁有的華麗箭技完全可以讓格雷斯爵士輸得心服口服。
然而這一切的打算都伴隨着那支偏離靶子的長箭而煙消雲散了，拉瑞?月弓固然已經失去了鬥志，其他精靈神射手也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就連精靈女王和大長老都感到臉上無光，主持和平之禮儀式的大長老勉強宣佈了人類使團在第一輪的較量之中獲得勝利之後，精靈王廷的成員們就在不至於失禮的前提下，以儘可能快的速度離開了這處令他們身心受創的白楊林。
只有太陽詠者並沒有馬上離開，這位意志堅定的高等精靈領袖在最初的失態之後，已經恢復了鎮定自若而且風度翩翩的外表，只是雙眸深處還閃爍着灼熱的火花，顯示出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人類王國的攝政王閣下……不，李維?史頓，我想這樣稱呼您更爲合適，精靈這次輸在了人類的陰謀詭計之下，不過沒有下一次了，你們將不會有任何機會獲得接下去兩場較量的勝利。”他用冷酷的語氣做了保證，然後沒有等待李維做出回答，就昂着倨傲的頭顱離開了。
看到太陽詠者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之間，人類使團的衆人歡聲雷動，不過歐西里斯侯爵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他匆匆忙忙向格雷斯爵士表示祝賀，然後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他過去的朋友——精靈秘箭手拉瑞?月弓的身邊。
精靈秘箭手的心理顯然遭到了嚴重的創傷，當歐西里斯侯爵在他身邊蹲下來的時候，他居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而是繼續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表情茫然，整個人猶如沉浸在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當中，嘴裡不停的喃喃自語
。
“怎麼會……怎麼會偏離呢？我明明已經……瞄準了，我從來沒有失手過……那樣的靶子，那樣的，我已經射中過幾百次了啊！”
李維從鬧成一團的人羣之中擠了出來，他的雙眼本來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不過在看到拉瑞?月弓這副樣子之後，眼睛裡面的光芒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交織着愧疚和歉意的眼神。
“我……我想我應該說抱歉。”李維吞嚥了一下唾液，然後輕聲開口說。“在剛纔進行弓箭技巧較量的時候，我……我們的確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獅鷲領主的聲音傳入精靈秘箭手的耳朵，讓拉瑞?月弓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什麼……哦，是你，李維大人……”精靈秘箭手擡起頭來，俊美的面容慘白得宛如剛剛磨製完成的羊皮紙，聲音顫抖破碎，“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不光彩手段，能夠影響到我，讓我射偏了本來必中的目標？”
“那個手段……我是說……陷阱就放在我們提供的鋼鐵戰弓上。這批武器都是採用鍊金術之中的標準化技術所製造，無論從品質還是尺寸來說都如出一轍，所以只需要熟悉其中的一把，就可以很輕易的使用所有的鋼鐵戰弓。”
最初開口承認是最難的，接下來李維的聲音就變得順暢了許多。“格雷斯爵士在熟悉陌生長弓這一方面先聲奪人之後，雖然並沒有真正影響較量的結果，然而身爲有着大陸第一神射手之名的你們肯定不會甘心認輸。只要那位太陽詠者提出交換武器的做法，勝負就已經可以大致確定下來了。”
拉瑞?月弓輕輕的搖了搖頭，“李維大人，這實在不能說是不光彩的手段。我在運用精靈弓方面有着天賦，而格雷斯爵士同樣在使用人類的長弓方面比較熟悉，我們互換武器之後，格雷斯爵士熟悉武器的時間還是比我略短一些，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完全可以承認技不如人。但是……但是最後那一箭怎麼會偏離目標呢？我……我可以確定那把鋼鐵戰弓完全沒有問題，如果有問題的話，在速射的環節早就會體現出來了。”
“如果只是單純作爲武器的話，那些鋼鐵戰弓當然沒有問題，而且質量十分優良。”李維坦然的解釋說，“但是作爲較量弓箭使用技巧的武器，那些鋼鐵戰弓卻具有一種很難發現的隱藏特姓。在製造那些武器的時候，腓特烈大師通過鍊金術，在每一張鋼鐵戰弓的弓背上都增加了一道不完整的鍊金魔紋陣列，而在每一支經過煉製的長箭上有着這道魔紋陣列缺失的部分。”
“這不可能。”說出這句話的是歐西里斯侯爵，精靈天騎士擡起頭來，碧綠的眸子之中帶着狐疑的意味，“李維大人，那些武器都經過包括大長老和綠葉詠者在內的好幾位德魯伊大師的仔細檢驗，他們在鍊金術和自然魔法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詣，如果鋼鐵戰弓上面附加了魔法的話，不可能逃脫他們的眼睛吧？”
“無論是使用什麼方式都沒法檢驗出來，因爲兩者在分開的時候沒有任何效果，當然也不具備魔法武器的特姓。”李維用力搖了搖頭，提高聲音解釋說，“但是當弓弦拉到滿弓程度的時候，長箭和弓背上的魔紋就會恰好構成一個小小的魔紋陣列，這個魔紋陣列被稱爲精準魔陣，效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忽略風力對射出的利箭產生的影響。”
“精準魔陣？”歐西里斯侯爵仍然感到不解，“我聽過這種魔紋陣列的名字，有幾把着名的魔法長弓上面就附加了精準魔陣，然而加上這種魔紋陣列，不是會讓命中目標變得更加容易嗎？”
“修風偏……我居然輸在了這裡
！”與茫然不解的歐西里斯侯爵不同，身爲神射手的拉瑞?月弓頓時明白過來，表情頓時僵硬得如面具一般，“這是我身爲精靈神射手一向引以爲豪的能力，沒想到……居然成爲了致命的錯誤！”聲音之中帶着窒息的感覺，彷彿胸口壓抑着一塊巨大的石頭，需要用力呼吸，才能將新鮮空氣送入肺部。
“等一等，還有一個問題。”歐西里斯侯爵突然想起了這個關鍵的問題，“爲什麼在第一回合的比試之中，這把鋼鐵戰弓上面的魔法陣列沒有被引發呢？”
“第一回合比試的時候距離目標較近，而且又需要快速射擊，所以鋼鐵戰弓從來沒有被拉滿過，也就不會出現精準魔陣的效果。”格雷斯爵士的聲音從另一側響起，亞瑟王國的第一神射手臉上帶着歉意，走到拉瑞?月弓面前單膝跪下。
“榮耀本應該歸你所有，拉瑞大人。”他的聲音之中沒有一絲勝利之後的興奮，雙眼的顏色沉暗如蒙垢的藍寶石。“以亞瑟王國使團成員的立場來說，我並不後悔運用手段取得勝利；但是以一名神射手的身份來說，我卻是竊取了勝利的小偷。”
“不，不是你們的錯。”拉瑞?月弓露出一個哀傷的微笑，搖頭的動作虛弱得無法用言語形容，“身爲一名弓箭手，必須像熟悉自己的肢體一樣熟悉手中的長弓，這句話從我第一天手握長弓開始，就已經銘記在心。然而在通過秘箭手的試煉之後，我的心靈卻因爲驕傲而被逐漸矇蔽，所以這次較量的失敗是我咎由自取……是生命女神艾拉拉對於我的懲罰。”
“艾拉拉在上。”歐西里斯侯爵低聲祈禱，“拉瑞?月弓，這次失敗，精靈王廷對你的懲罰恐怕會相當嚴重，你有沒有做好出現最壞結果的心理準備？”
“我可以猜得到精靈王廷對我的處置，放逐，沒有其他的可能了。”拉瑞?月弓痛苦的低喃着，臉上毫無血色，簡直就像是自己的生命也隨之被剝離一樣。
“後果居然這樣嚴重？”李維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出使月語森林之前，他曾經從歐西里斯侯爵那裡得知了許多精靈一族的風俗習慣。作爲愛好生命的種族，精靈國度並無剝奪生命的死刑懲罰，對於他們來說，放逐到月語森林之外，永遠不能回到自己的故鄉，就是最爲嚴厲的懲罰了。“我們不能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現在去找精靈女王陛下，向她說明情況，能不能避免拉瑞大人被放逐的結果？”
“恐怕無濟於事。”歐西里斯侯爵沉吟一下，然後表示反對，“較量本來就不可能存在絕對公平，和平之禮的古老規則也是儘可能完善而已，拉瑞?月弓身爲一名神射手，沒有發現那把鋼鐵戰弓之中隱藏的秘密，無論如何解釋，都是不可饒恕的嚴重過失。”
“沒錯，而且我還是精靈弓箭手團隊的首領，高等精靈一族對此垂涎已久，他們肯定會牢牢抓住這個過失，剝奪我的職位，並且將我驅逐出月語森林。”拉瑞?月弓恢復了幾分身爲神射手的冷靜心態，語氣冰冷的分析說。“現在是最爲難得的機會，因爲這次較量失敗對我個人的榮譽造成了很大的損害，恐怕那些原來支持我的神射手都已經轉變了態度。”
李維從精靈秘箭手的眼中看到了晶瑩的淚花，愧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安慰，以獅鷲領主的立場來說都顯得有些虛僞。不過好在拉瑞?月弓很快恢復了平靜，爬起身來，然後向着李維深深鞠了一躬。
“其實我是應該感激您的，攝政王閣下。”
這句話讓李維幾乎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在他的想象之中，拉瑞?月弓得知真相之後，破口大罵或者冷眼相向纔是比較正常的反應
。然而這句感謝的話語氣非常誠摯，讓李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拉瑞?月弓大人，您這是……”
“我曾經在艾拉拉女神面前發下誓言，永遠追隨洛希恩王儲殿下，我本來應該在認出洛希恩王儲殿下身份的那一刻就遵照誓言放棄一切。然而身爲弓箭部隊首領和精靈秘箭手的權位，卻讓我心生猶豫……”精靈秘箭手的目光轉向歐西里斯侯爵，隨後向着他跪了下來，額頭觸地，雙手放在頭顱兩側。“洛希恩王儲殿下，請寬恕我曾經的動搖，拉瑞?月弓從今以後將誓死追隨在您的身側，獻上一切榮耀與生命，此生不渝。”
精靈很少會發出終生追隨的誓言，因爲他們的生命太過悠長，如果沒有刀劍或者疾病的威脅，這個誓言甚至會持續到與人類諸國度有文字記載以來的歷史一樣久遠。歐西里斯侯爵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但是當拉瑞?月弓擡起頭來，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天騎士的時候，歐西里斯侯爵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許多被放逐的精靈都在絕望之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必須給他的朋友——拉瑞?月弓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天騎士的目光轉爲凝重莊嚴，閃爍着淡淡綠芒的自然之怒發出一聲清越的鏗鏘聲，從劍鞘之中滑了出來，然後平放在拉瑞?月弓的肩膀上。
“我接受你終生追隨的誓言，拉瑞?月弓，我以灰燼騎士團團長和亞瑟王鐵衛騎士之首的身份，任命你爲鐵衛弟兄之一。鐵衛騎士以忠誠爲妻，以榮譽爲子，誓衛吾王，縱使身化灰燼，百死而無悔。”魔法重劍輕輕在拉瑞?月弓的雙肩和頭頂各拍了一下，然後歐西里斯侯爵一字一頓的說，“起身，拉瑞弟兄！”
拉瑞?月弓站起身來，臉色雖然依舊不是很好，但是總算多了一些血色，“洛希恩王儲殿下……”他剛剛開口，就被歐西里斯侯爵打斷了。
“叫我歐西里斯，拉瑞弟兄。”綠獅子的口氣顯得十分認真，“無論當初的名字代表着什麼，現在我都是亞瑟王國的歐西里斯侯爵，和你一樣，這是我在生命女神面前發下的誓言。”
拉瑞?月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過他至少知道改口，“洛希恩……哦，歐西里斯大人，您剛纔說誓衛吾王，指的是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嗎？”
歐西里斯侯爵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黯然，“鐵衛騎士是亞瑟王國的國王陛下最爲忠誠的堅盾和利劍，不過國王陛下駕崩不久，新王還未登基，所以在此之前……”他把目光轉向李維，“……攝政王閣下就算是代替品了。”
被稱爲代替品的獅鷲領主忍不住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天騎士閣下，”他故作忿怒的大聲說，“難道我就永遠是代替品嗎？難道我就無法獲得您全心全意的效忠嗎？”
歐西里斯侯爵用誇張的困惑目光看了李維一眼，“攝政王閣下，我以爲您從來不會考慮篡位的事情，想不到您也對那把堅硬的黃金寶座懷有野心？”
這可是洛希恩王儲殿下從來沒有展示過的幽默一面，拉瑞?月弓的心情雖然沉重，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個上挑的弧度。看着精靈秘箭手從痛苦之中緩解過來，李維和歐西里斯侯爵彼此對視，都感到一陣欣慰。“歐西里斯大人……”李維剛想說些什麼，一陣腳步聲從後面響起，讓他把話又咽了回去。
從背後走來的是迪什先生，身後還跟着一名年輕的精靈，李維注意到老魔法師的臉上似乎帶着淡淡的憂慮，隨後他以極爲標準的姿態向着李維鞠躬行禮，“李維少爺，精靈王廷派來了送信的使者，信上寫着和平之禮第二輪較量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