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之心 67、佯攻、焚城、捉迷藏（下）
傷亡慘重的衝鋒持續了將近十分鐘，惡魔大軍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攻上山丘，而是丟下數千具屍體，亂哄哄的撤回鐵巖城裡。拉瑞?月弓繼續從箭囊之中抓出一支爆裂火焰箭，想要把它搭上弓弦，然而手指上卻傳來一陣劇痛，讓他連長箭都沒法抓穩，失手掉落在腳下。直到這時，精靈秘箭手才發現自己右手的四根手指不知何時已經鮮血淋漓，痛得連伸展一下都十分困難，看來剛纔那一輪瘋狂的速射已經讓他超越了自己的極限。
實力在月語森林首屈一指的秘箭手拉瑞?月弓尚且如此，實力比他有所不如的那些神射手和弓箭手當然更加狼狽，有些人的手指上傷口甚至深可見骨，剛纔激戰正酣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戰鬥停止，頓時一個個痛的牙關緊咬，臉色發白。
格雷斯爵士是唯一一個沒有弄傷手指的，一方面他的手上戴着用來協助射箭的鋼鐵扳指保護，另一方面他在快速射擊的時候更加註重頻率和準確度，而非一味求快，力爭最短時間內將所有長箭都傾瀉向惡魔的頭上。冷靜下來之後，拉瑞?月弓才驚訝的回憶起格雷斯爵士的攻擊方式，狙魔箭手的每一箭都精準的命中惡魔統領或者團隊長的所在地，即使沒有當場將其擊斃，也讓他們始終沒有辦法聚集起足夠的力量。
論及殺敵數量，格雷斯爵士肯定比不過拉瑞?月弓，恐怕比起最優秀的那幾位精靈神箭手也有所不如。但是在擊退惡魔部隊的決死衝鋒的戰鬥中卻居功至偉，惡魔的戰鬥意志值得讚賞，即使是在秩序混亂、損失慘重的情況下，他們也能夠逼近到距離精靈所在的陣地不過百米的距離上，如果讓那些團隊長和惡魔統領想辦法組織起有秩序的集團衝鋒的話，誰也沒法保證精靈弓箭手的速射能否還能擋住這些瘋狂而強悍的惡魔。
“這就是所謂把握戰局的能力了。”拉瑞?月弓輕輕嘆息一聲，眼底流露出一絲悲哀的神色。把握戰局——這曾經是精靈神射手最爲自豪的能力之一，然而在經過和平而閉鎖的數百年後，即使是身爲秘箭手的自己，也完全無法與格雷斯爵士相比了。拉瑞?月弓悲哀地發現，長久的和平不止讓精靈們的勇氣曰漸消磨，連他們戰鬥的技巧也在不知不覺之中下降了很多。
和平之禮的那次箭術較量的確並不公平，拉瑞?月弓現在已經發現，如果單純較量射箭技巧的話，格雷斯爵士甚至並不比普通的精靈神射手高明多少。然而在惡魔大軍發動集團衝鋒的時候，就連拉瑞?月弓都忘記了一切，拼命的重複着張弓、搭箭、射擊，張弓、搭箭、射擊的機械活動，格雷斯爵士卻還能敏銳的把握住惡魔大軍的動向，用最少的箭矢創造了最大的戰果。
拉瑞?月弓正在心中暗自感嘆的時候，格雷斯爵士卻開始收拾剩餘的爆裂火焰箭，然後將銀杉木長弓重新背在了肩頭上。這個動作讓他身邊不少精靈弓箭手都有些摸不到頭腦，其中一個有些冒失的年輕精靈忍不住開口問，“人類的神箭手，你這是要做什麼？”
“轉移陣地。”格雷斯爵士用最簡潔的方式回答說，然後朝着拉瑞?月弓皺了皺眉頭，“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離開？爲什麼要離開這裡？”拉瑞?月弓還沒回答，那名年輕的精靈神射手已經插口說，表情和語氣同樣驚訝，“我們的箭矢儲備還很充足，最少還能發動一兩次剛纔那樣程度的攻擊，現在就撤離的話有些爲時過早吧。”
“我以爲我們的任務應該不是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座山頭。”格雷斯爵士抱起雙臂，向着拉瑞?月弓擡起下巴，“我提議馬上撤離這裡，接下來惡魔發動的攻擊未必是和剛纔一樣的毫無章法的衝鋒。”
“而且我們之中大多數人的手指都受了傷，確實應該暫時撤離，然後包紮治療一下。”拉瑞?月弓贊同的點點頭，然後補充說。
“這點傷算不了什麼，拉瑞?月弓大人，我們還能夠繼續作戰。”另一名精靈神射手口氣堅決地表示。
拉瑞?月弓碰了碰那名神射手的手腕，立刻讓後者痛的嘴角一陣顫抖，“還說不算什麼？手指和手腕上的傷都要馬上治療，否則今後你可能再也拿不起長弓了，全體服從命令，馬上收拾東西，一分鐘之後撤離此地！”
事實證明，格雷斯爵士的提議非常正確，拉瑞?月弓做出的決定也非常及時，精靈弓箭手們剛剛收拾好東西撤離那座山丘，從鐵巖城的方向就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巨響，十幾秒後，天空驟然轉爲血紅，伴隨着撕裂大氣的淒厲的吼叫聲，數十顆巨大無比的火球從天而降，落地轟然炸開，將那座山丘徹底淹沒在一片熾熱的火海之中。
“這是……深淵炎魔的流星火雨！”拉瑞?月弓不禁全身都顫慄起來，“艾拉拉在上，如果剛纔我固執己見，沒有聽從格雷斯爵士的建議的話……”他後怕的吐出一口氣，“部隊最少要傷亡一半以上。”
那個姓格有些冒失的年輕精靈雖然也和其他同伴一樣臉色發白，不過好奇心依舊旺盛，“人類的神射手，你是怎麼知道惡魔將會對我們發動這個可怕的魔法進行反擊的？”他的語氣之中帶着很明顯的欽佩和感激。
格雷斯爵士輕輕搖了搖頭，看了看烈焰飛騰的山丘，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感慨，“我並不知道惡魔的反擊手段是這個，但是我十分清楚，身爲一名神射手應該如何在戰場上保護自己。再好的位置，進行過一輪打擊之後，也變得不安全起來，只有讓敵人找不到我們的位置，纔是最爲安全的防護。”
拉瑞?月弓走了過來，“格雷斯爵士，感謝您救了我們所有的人。”他深深鞠躬說，“拉瑞?月弓不會忘記您的恩情，精靈一族也不會忘記，不過現在戰爭還沒有結束，請您告訴我，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辦？”
格雷斯爵士閉上眼睛思忖了一下，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拉瑞?月弓看到裡面彷彿有着熊熊燃燒的火焰，“我們已經超額完成了李維?史頓大人給予我們的任務，光是在鐵巖城外，就至少消滅了五六個惡魔的團隊，同時也吸引了惡魔大軍統帥的足夠注意力。現在我們完全可以就此返回，等待李維大人率領的主力部隊凱旋歸來，拉瑞?月弓大人，你認爲……”
“我們不能回去。”拉瑞?月弓打斷了格雷斯爵士接下來的話，“我們在這裡牽掣的惡魔部隊數量越大，李維?史頓大人那邊承受的壓力就越小，勝利的機會也會越高。所以我們必須竭盡全力，儘可能爲主力部隊分擔一些壓力才行。”
“我們想到一起去了，拉瑞?月弓大人。”格雷斯爵士點頭同意，同時嘴角掠過一絲細微的笑意，“殺傷惡魔的有生力量尚在其次，如果我們能夠吸引惡魔大軍統帥的更多注意力，對於李維大人率領的主力部隊的確能夠提供更多的幫助。”
狙魔箭手的目光從鐵巖城的方向掠過，“不過這種形式的突然襲擊就不能再用了，否則下一次的時候，惡魔大軍統帥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發動流星火雨或者其他類似的破壞魔法，直接對我們進行猛烈反擊。比消耗，我們永遠都不是惡魔的對手。”
“沒錯，格雷斯爵士，所以接下來我就把指揮部隊的權力完全託付給您，爲了勝利，請您不要推辭。”拉瑞?月弓口氣坦誠的說完，從胸前取下象徵着精靈神射手部隊首領的徽章，雙手捧着遞給格雷斯爵士。
格雷斯爵士微微一怔，然後很痛快的接下那枚徽章，別在胸前，“既然如此，我接受您的託付，一切爲了勝利。”他詭秘的微笑着宣佈。“接下來的戰鬥可能會非常辛苦，不過絕對是你們所沒有見到過的方式——我們和惡魔大軍在這裡好好的玩一次捉迷藏。”
“捉迷藏？”拉瑞?月弓有些迷惑的重複了一遍，然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你準備用這種方式對付惡魔大軍的圍剿啊，很不錯的想法，不過這樣做有個很困難的前提，我們必須找到一位熟悉附近地形的嚮導才行。”
“對於這裡的地形，沒有誰比我更加清楚了……”格雷斯爵士輕聲說，“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足跡踏遍每一處山丘和裂谷，直到……那一天……”
格雷斯爵士的聲音突然哽咽住了，拉瑞?月弓驚訝的回過頭來，卻只看到了狙魔箭手顯得有些落寞的背影。他不知道格雷斯爵士是否掉過淚，不過轉回身來的時候，這名亞瑟王國首屈一指的神射手已經恢復了平靜。
“準備出發吧。”他看了燃燒的鐵巖城最後一眼，然後吩咐說。“走在最後的人負責清理掉行動的痕跡，讓那些魔崽子永遠都別想找到我們。”
或許是由於格雷斯爵士的語氣太過平靜，拉瑞?月弓一時間竟然沒有弄懂，“格雷斯爵士，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當然是到一處足夠隱蔽，可以安營紮寨的地方去。”格雷斯爵士一面回答，一面邁開大步，“我們現在最急需的是包紮和治療傷口，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捉迷藏遊戲開始之後，就未必還能夠有多少休息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