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劍刃深深切入惡魔的胸膛,覆蓋着堅硬細鱗的厚皮沒能抵擋住出自綠堡武器工坊的精鍛鋼劍的猛烈劈砍,翼魔殲滅者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搖搖晃晃向後退去,周圍的魔法黑暗由於失去了控制而散逸開來。
哥頓騎士用力拔劍,劍刃離體,深紫色的魔血噴灑了他滿頭滿臉,翼魔殲滅者的血液帶有相當強的酸性,讓哥頓騎士面頰上的傷口驟然抽疼起來,不過在胸膛之中熊熊燃燒的鬥志早已讓他不顧這點傷痛。
“爲亞瑟王國而戰!”哥頓騎士再度高舉長劍,“爲攝政王李維?史頓閣下而戰!”劍刃破空,帶起淒厲的風聲,還未恢復平衡的翼魔殲滅者勉強把一隻利爪擋在面前,同時再度召喚出一團魔法黑暗,試圖抵擋住哥頓騎士的猛烈攻擊。
然而哥頓騎士心中燃燒的怒火完全壓制了對於失明的恐懼,長劍接二連三的朝着惡魔的頭部要害猛烈斬擊,翼魔殲滅者勉強用爪子擋開了第一劍,又躲開了第二劍,不過第三劍就狠狠劈中目標,用力之大,幾乎將那顆醜陋的頭顱砍成兩半。
亞瑟王軍已經從最初的驚愕之中清醒過來,到處都是吶喊着戰鬥口號的身影,他們按照戰前公佈的計劃集結起來,有些人肩並着肩,形成緊密的陣列,像是一道堤壩一樣阻擋住惡魔的衝擊;有些人則朝着敵羣薄弱的地方發動反衝擊,長劍和戰斧掀起重重血浪。
哥頓騎士的耳畔傳來驚天動地的嘈雜,其中有鋼鐵和利爪的鏗鏘交擊聲,長槍槍桿斷折的嘎啦聲,利刃劃空而過的颼颼聲和粗重的喘息聲,遠處還有戰馬驚恐的嘶鳴以及牧師大聲唱誦的讚美詩。他還聽到了幾次受傷騎士的呼痛聲,不過更多的還是惡魔瀕死的尖利慘叫,那聲音連綿不斷,在劍刃裂谷的狹窄空間裡不斷迴盪。最後匯聚成一曲讚頌死亡與殺戮的大合唱。
哥頓騎士也正是這播撒着死亡的殺戮大軍之中的一員,他早已忘記了肩頭和麪頰上的傷勢,甚至將自己的生死也置之度外,只知道握緊手中的長劍,向着每一個紅黑相間的惡魔影子狠砍狠劈。一開始他緊緊跟隨着一名上了些年紀的獅鷲騎士——也是他所在團隊的副團隊長——向前衝鋒,保護他的側後方不會遭到卑鄙的偷襲。哥頓騎士把這個任務完成的非常好,他獨自幹掉了好幾只小惡魔,還和兩名重步兵一起圍攻一隻地獄犬。把活像是一頭小牛的邪惡魔物幾乎砍成碎片。
然而好景不長,副團隊長在與一隻角魔督軍的面對面廝殺之中身受重傷,他燃燒着鬥氣光芒的長劍留在了那隻角魔督軍的雙眼中間,而自己也捱了一記重拳,胸部的鎧甲上面留下了一個可怕的巨大凹痕。
哥頓騎士和其他幾名士兵衝上去,讓那隻正在垂死掙扎的角魔督軍迅速斷了氣,然後把副團隊長拖到較爲安全的地方。“隨軍牧師馬上就會趕到,副團隊長大人。”哥頓騎士把手放在年長騎士的蒼白的額頭上,發現他的體溫很低,而且冷汗涔涔。“……您會沒事的。一定會。”
“我當然不會有事,但是你有事。哥頓小子。”年長騎士勉強伸出右手,抓握住哥頓騎士的胳膊,哥頓騎士能感受到副團隊長的虛弱,原本宛如鋼鉗一樣的大手已經變得相當無力,“獅鷲第一團第八新建騎士分隊的榮耀……不容被逡巡不前所玷污,我以副團隊長的身份,任命你臨時取代我的職責……”
哥頓騎士在那一瞬間只感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重傷讓這位上了些年紀的高階獅鷲騎士有些神志不清?“副團隊長大人,可是……我不能……”
“哥頓小子,你能。”年長騎士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是語氣卻堅定得不容拒絕,“你要代替我,率領率領小夥子們繼續衝殺,跟上分團長大人的腳步,明白嗎?”
哥頓騎士能夠想出一百條理由拒絕這個臨時任命。在一個月前,他還是扛着鐮刀去田裡收割燕麥的鄉巴佬;這裡有的是比他更年長,戰鬥經驗也更豐富的人選;他從沒指揮過任何戰鬥,唯一一次指揮幾個鄰居家的孩子圍捕一隻瓦爾綿羊,還被嚇瘋了的綿羊頂了一個大跟斗……
但是當他看到副團隊長蒼白的臉龐和堅定的目光,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這個詞,最後他僵硬着脖頸點了點頭,“我試試,副團隊長大人,我……我即使是倒下,也不會讓傷口出現在我的後背上!”
幾名胸口彆着光耀新教日芒徽章的神職者隨後趕到,短暫的檢視和處置傷處之後,其中一人皺緊眉頭,“傷勢比較麻煩,斷裂的骨骼可能傷到了內臟,必須馬上送到後方,進行進一步的檢查。”
在被放上擔架的時候,年長騎士最後握了一下哥頓騎士的手,嘴脣蠕動,“掃除黑暗,憐憫弱小,無所恐懼……”戰場上的嘈雜掩蓋不住騎士箴言的鏗鏘語調,因爲這句話不僅是從年長騎士的嘴裡說出,更是從哥頓騎士的心中響起。
“跟我來,弟兄們,爲亞瑟王國而戰!爲獅鷲騎士團的榮耀而戰!”
同樣的場面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出現,爲數多達數十起。早已被甄別出擁有優秀以上的資質,又通過了最初遭到偷襲的考驗的年輕騎士們都被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授予臨時指揮官的權利,而根據接下來他們的表現,這個臨時性的職務很可能會直接轉爲正式。
亞瑟王軍的後方營地設在距離劍刃裂谷入口處將近半公里的地方,數百個帳篷燈火通明,看上去彷彿像是原野上生長起一簇簇發光的蘑菇,不過營地的外圍並沒有像通常那樣建造起土石混合結構的森嚴壁壘,而只是搭建了一道簡陋的木柵。數百名身穿深灰色鎧甲、手持精鋼大戟的灰燼騎士邁着莊嚴的步伐,在木柵後面往來巡邏。
營地的正中央搭建着一座規模龐大的帳篷,一面寶冠雙劍的旗幟在帳篷旁邊豎起的旗杆上獵獵飛揚,表明這座帳篷屬於亞瑟王國的弗萊希爾一世女王陛下。帳篷當中擺放着四個石質火盆,浸透了清油的炭條在火盆裡賣弄綻放出明亮的火光,而且沒有嗆鼻的煙氣,只是泛起淡淡的清香。
李維?史頓手裡捧着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饒有興趣的觀看着,弗萊希爾女王陪在他的身邊,雙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水晶球裡面映照出來的畫面,不時因爲某個驚險的場面而握緊雙拳,或者因爲某個愚蠢的動作而脫口咒罵,看樣子恨不得自己也衝上前線,替換下那些正在浴血拼殺的騎士們。
對於自幼接受騎士教育的弗萊希爾來說,腦海裡縈繞着這樣的念頭,沒有絲毫值得指責的地方。不過對於坐在鋼鐵王座上面,手握一國權柄的女王陛下來說,就是絕對要不得的念頭了。就在李維第三次低聲勸說,打消弗萊希爾女王喬裝參戰的想法的時候,帳篷的門簾突然被掀開,有着年輕攝政王外貌的羅德里格斯爵士伴隨着一陣凜冽寒風走了進來。
“李維少爺,練兵的目的已經大致上達到了,四十二名資質爲優秀的年輕騎士當中,有三十一名通過了考驗,其中四名錶現相當不錯,今後可以承擔更加重要的責任。”他停頓了一下,隨後用建議的口吻說,“目前部隊雖然還沒有出現較大傷亡,但是戰局處於膠着狀態,僵持下去的話就可能出現危險。尤其是一些初上戰場的年輕人已經因爲受到刺激而陷入了狂暴狀態,戰鬥時間太長的話,我擔心過度勞累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那麼就讓我們來終結這場戰鬥吧。”李維霍然起身,雙眼之中再次燃燒起幽綠色的火焰,“羅德里格斯爵士,請你告訴瑞斯特?魯濱遜,讓他通知深淵邪神將軍耶魯迪爾,期待已久最後的一幕可以上演了。”
羅德里格斯爵士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沒有奉命去找金髮的吟遊詩人,反而攔擋在李維的面前,“李維少爺,您沒有把全部的計劃都告訴我,但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否準備以這副樣子去親自對付那位深淵邪神耶魯迪爾?”
李維爽快的點了點頭,“我沒打算隱瞞什麼,羅德里格斯爵士,這的確是我的打算。”
“那麼我請您放棄這個莽撞的做法。”羅德里格斯爵士伸出右手,抓住李維的左肩,手指牢牢扣住獰笑骷髏造型的肩頭護甲。“深淵邪神耶魯迪爾曾經與精靈戰舞者大師尤尼肯?菲澤爾德交過手,即使是有着兩名銀飛馬騎士隊長的協助,戰舞者大師依然不是他的對手。李維少爺,您的實力雖然已經遠遠超過了同級的騎士,但是畢竟鬥氣力量還沒有跨越散華巔峰的界限,即使是讓瑞斯特?魯濱遜隨侍在側,也難以確保您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