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翻滾着的火海,熊熊燃燒的火焰衝上天際,火光映照在人臉上泛着可怖的紅光。
廝殺聲、刀劍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四處逃竄的人影,隱藏在暗處隨時都會衝出來的殺手,給黑夜染上了別樣的顏色。
“阿菁!帶着小姐快逃!快啊!”長燈揮刀而下,砍掉一個腦袋,扭頭大喊道。
阿菁茫然一下,隨即抓起身邊的人狂奔起來,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遠,遠到聽不到廝殺聲,遠到看不到一絲火光,還在奮力奔跑。
慢慢遠去,只有風中飄來的細微的聲音,
“阿菁......救我.....”
***
彷彿處在滾滾火焰之中一般,渾身燒灼,滾燙得厲害,汗水順着額頭慢慢落下,口中無意識地□□着。
“...渴,渴,好渴....”她想要水,有沒有人給她一碗水,她好渴,好累。
很快,耳邊便有人輕聲問道:
“你想要什麼?”
朦朧中,恍惚間,睜不開眼睛,只憑着慾望,小聲着:
“水....水....”
有冰涼的脣含着溫熱的水渡了過來,像沙漠中見到綠洲的旅人一般,急急忙忙便湊了上去,迫不及待吮吸起來。
身上的人有片刻的失神,不知觸動到了哪裡,周身瞬間點燃,下一秒便覆身而上,舉止中帶着粗暴又憤怒一般。
刺啦——
身上的衣物應聲而落,裸露在外的青青紫紫的傷痕。
那人一頓,隨即手撫了上去,從一個傷口滑到另外一個傷口,難得一見的溫柔語氣,輕柔得不可思議,
“疼嗎?”
緊閉着雙眼,躺在身下的人兒,茫然無助,不知所措,嘴裡喃喃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手下用力,輕柔的語氣伴隨着手掌一點一點加重,眼中的柔情蕩然無存,暴虐的眼神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揉進血裡。
“疼嗎?我比你更疼,多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
像是暴風雨中飄搖的小船,被風吹打又被大浪來回翻涌着,找不到方向,落不到實處。
穿破身體那一瞬間帶來的疼痛讓她有片刻的回神,很快又被拉進了漩渦當中,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像是永遠看不到光明的黑暗一般。
忍不住小聲痛呼出來,耳畔便有人低聲輕哄。
終於沒忍住,低聲啜泣,不知道爲什麼在流淚,卻難受得厲害,逃亡中從未流過眼淚的她,在這一刻終於壓抑不住。
眼睛被淚水沖洗,身體好像也被人擦拭過一樣。
渾身發燙,燙得厲害,不願醒來。
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一雙溫柔的手掌,會擁抱她,安慰她,真好。
可是,
牀上的人開始掙扎,想要翻身起來,卻渾身無力,以爲能有巨大的動靜,實際卻只是微微移動了很小很小的地方。
......
朦朧中,
“她爲什麼沒有醒來?”
跪在地上的王太醫縮着身子,瑟瑟發抖,
“這,這,這”一臉害怕又爲難的神情。
“說!”坐在上面的肅王語氣越發不耐煩,“不想掉腦袋就別浪費時間!”
王太醫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說道:
“回,回王爺的話,這姑娘本就身子單薄,營養不良,經,經,經不得折騰。”說完立馬垂下腦袋。
這話還是輕的了,一看那姑娘露在外面的胳膊,王爺是要把人家吃了不成?嘖嘖嘖,看得他這個做大夫的都於心不忍了。
只不過,
王太醫忍不住在心底暗道,怪不得肅王殿下這麼多年,早已弱冠身邊卻無一名女子,連個奴婢都沒有,原來好的是這口兒。
當年九皇子天資聰穎,龍章鳳姿,備受寵愛,幾乎是命定的太子殿下,奈何卻意外失蹤五年,歸來後性情大變不說,還殘暴嗜血成性。
偏生當今聖上和肅王殿下一母同胞,對於這個幼弟本就寵愛,更是憐惜他在外流浪的那幾年,甚少會斥責肅王,連句重話都沒說過。
更不要說如今朝中兵權皆在肅王手中,先帝遺留的皇子公主早就被肅王清理得一乾二淨,死的死,殘的殘,沒剩下幾個。
肅王殿下心狠手辣又喜怒無常,怪不得這麼多年沒見朝中哪個人敢送過侍妾美人兒什麼的,更不要說嫁女兒了。
這跟羊入虎口差不多吧。
只敢在心中唸叨幾句,面上卻是不敢有一絲表現,萬一肅王不高興了,他連活着回京的機會都沒了。
來時皇上都說了,他要是死在外面,就給他按一品官員厚葬,忍不住想給自己掬一把淚。
王太醫說完,秦嘉煜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燙,很快便恢復自如,冷聲道: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今晚她要是再不醒過來,本王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喂狗!”
王太醫身子一抖,“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毫不懷疑,這事肅王絕對做得出來!
秦嘉煜看了眼牀上躺着的人,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
出了門,守在門邊的高遠低聲道:
“王爺。”
秦嘉煜:“地牢裡的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高遠躬身道:“男的還好,一直硬挺着,就是那個女孩兒,”頓了頓,才繼續道:“不吃不喝坐在那裡,也不說話。”
“哼!”秦嘉煜冷笑,“想死?沒那麼容易!看着她,就是硬塞也給我塞進去!”
“是。”
“跟着的那些尾巴清理乾淨,能撬出東西來的就留個全屍,”秦嘉煜說着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撬不出來的,扔到海里餵魚!”
“屬下明白。”高遠躬身答道。
“吩咐下去,”挽了挽袖口處的鈕釦,秦嘉煜交代道:“待她醒來過後,明日便準備坐船回京。”
高遠微怔,猶豫了一下,還是膽大地勸道:“王爺,這位姑娘不知何時會醒,皇上交代的事情我們還未”
話音未落,“嘭”地一聲被秦嘉煜一掌揮了出去。
噗——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高遠趴在地上,不敢說話。
秦嘉煜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高遠,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
“回王爺的話,”高遠嚥了咽口水,“三年。”
“三年啊,”秦嘉煜垂眸,“不短了,”是時候該換個人了,剛要開口,便聽到屋裡王太醫的驚呼聲,
“王爺!她醒了!!!”
顧不得多想,轉身便要進去,看了眼高遠,“自己下去領罰,再有下次!”
“是,屬下知罪!”高遠跪在地上說道,再一擡頭,便不見了王爺的身影。
“小姐......”
含糊的呢喃聲在安靜的房間內幽幽地響起,驚動了室內守着的一衆人,王太醫的耳朵尤爲靈敏,幾乎一瞬間就擡起頭來。
看到肅王殿下倉皇而進的身影,很快又恢復自若,面無表情地抿着口中的溫茶,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王太醫只好低聲說道:
“王爺,姑娘醒了,下官,去看看?”
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過去,王太醫這才趕忙爬起來,走到牀邊,躺着的姑娘睡得並不安穩,嘴裡喃喃地叫着什麼,眼皮輕顫着,似乎有醒來的跡象,頓時恨不得喜極而泣。
這姑娘總算醒了!
心中暗暗詫異,看來這姑娘在肅王殿下心中地位不低啊!不敢再多想,牢牢守着這姑娘,只盼能早些醒來他也能鬆下一口氣了。
只等了一小會兒,便見牀上的姑娘終於睜開了眼睛,只是眼神有些呆滯,睜開眼的時候,彷彿不知道身處何方,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牀頂上,沒有太大的反應。
這姑娘也夠慘的,王太醫一邊伸手給她診脈,一邊替她叫屈,一看這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怕不是從哪兒跑出來的,結果被肅王殿下給看上了,那可不是個什麼好人。
沒看到不顧人家生病還霸王硬上弓嗎?這又把姑娘給傷着了。
王太醫暗暗搖頭,命運多舛啊,命運多舛,落到肅王殿下手上還不如投到這青城河裡算了!
手指剛要觸到手腕,就被猛地反手攥緊,力氣大得讓人驚訝,擡頭一看,便被嚇了一跳,原本還呆滯無神的眼睛驟然間變得黑亮,眼中又恍似透着尖銳的劍光般鋒利,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時,顯得眼睛又大又圓。
王太醫駭了一跳,忍不住想要後退,“姑娘,你,你,你沒事兒吧?”
阿菁腦中一陣發矇,身子反應遠快於腦子,敏捷的動作迅速跳起來,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奮力一躍,本以爲可以把這人撲倒在地,奈何身子太弱,直接從牀上跌了下來,王太醫則被人提溜到一邊。
強忍着痛意,沒有出聲,渾身像被碾壓過一般,疼痛難忍,垂着腦袋,趴在地上。
“小姐在哪兒?”
沙啞的聲音,像寒冬臘月在冰上劃過時,刺耳又難聽。
王太醫震驚,這,這,這,這姑娘力氣好大啊!
怔忪間,便見王爺已經走到這姑娘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姑娘,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蹲了下來,撫摸着姑娘的頭,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語氣冷得寒入骨髓。
下一秒,下巴被驟然擡起。
即便是被人這般用力對待,下頜處也被捏得生疼,阿菁依舊面不改色,這麼多年的逃亡生活,讓她對於疼痛麻木了許多。
只是在看到那人時,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很快又復於平靜。
“你們是誰?”依舊是沙啞刺耳的聲音,鎮靜自若,只是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內心的膽怯。
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音容笑貌,性情嗜好,卻無法改變一個人的眼睛,還有那裡面透露出來的最直接的情緒。
那個少年已經長大了。
秦嘉煜忽然笑了出來,手掌慢慢下滑,在阿菁纖細的脖子處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癡迷,下一秒忽然暴怒,
“用你本來的聲音和我說話!!!”
苦笑一聲,看來是有備而來了,阿菁咬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聲音低柔,輕聲說道:
“小魚兒,你還好嗎?”
秦嘉煜怔住,鬆了手。